紅霧研究所,13号實驗室。
蘭恩推着小推車拱開實驗室大門,将上面的三個屍袋擺到長桌上,呼出一口氣:“老師,新材料都送到了!”
“來了。”
洛倫斯從裏間出來,銅鈴大的魚目瞥了一眼長桌上的十個屍袋,鼻子微微一動聞到充滿死亡氣息的腐爛味,點點頭:“海豚呢?”
“你指定需要的母海豚已經裝在水箱裏送過來了,但因爲水箱太大不好搬上來。老師你是想要研究剛死的海豚嗎?什麽時候需要?”
“暫時不用,你負責照顧她。”
“好。老師你是想研究活海豚嗎?需要将水箱搬上來嗎?”
“不用搬上來。”
不作爲研究材料,也不搬來實驗室?
蘭恩眨眨眼睛:“老師,你真的是要研究海豚嗎?“
“嗯,當然。”洛倫斯淡淡說道:“但你記得等下将她送到我家。”
淦!
作爲一名品學兼優的人類研究生,蘭恩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震撼——藍鱗魚人偏好海豚的傳聞居然是真的啊!
“過來開箱吧。”洛倫斯說道:“你運氣不錯,像我實習那年,哪有這麽多研究材料。好好看,好好學。”
“是!”
洛倫斯打開第一個屍袋:“人類,男,肥胖青年,非術師,1級普通材料。你拿去練手。”
“獸人,男,健壯青年,非術師,3級普通材料,你拿去練手。”
“人類,女,正常青年,非術師,3級普通材料,你拿去練。”
“精靈,男,健壯中年,非術師,7級稀有材料,我的。”
“醫院那邊怎麽搞的……算了。狗,雄性,健壯成熟,非術師,2級普通材料,你拿去。”
将最後一個屍袋也打開,洛倫斯忍不住搖搖頭:“8具普通,2具稀有,而且一具術師屍體都沒,這次運氣不怎麽啊。”
“條頓老師,這樣已經很好了啦。”蘭恩忍不住說道:“一般來說,醫院那邊一天也就給研究所送二十具左右屍體,而且基本是因爲重疾、衰老等原因死亡的1級普通屍體,但就算是這樣也得整個研究所平分。我跟歐司朗老師學習的時候,有時候甚至一周都沒新的研究材料。”
“也就是這幾天材料才多起來,甚至因爲「死氣七天消散」的限制,我們加班加點都用不過來。”
“是啊哇。”洛倫斯心情其實不錯,說話都帶出一些魚人獨有的氣泡音:“真是多虧了那些外域術師,他們應該每年……不,每個月來一次凱蒙市。”
“老師!”蘭恩吓了一跳:“慎言!極主會不高興的!”
“放輕松,我們是極主鍾愛的血聖族,不會因爲亂說話就失去極主的恩寵。”
“但也不行,萬一别人聽到舉報老師——”
“好好好,那你覺得我說得不對嗎?”
“當然不對,每個月一次太傷害經濟了,凱蒙市受不了這麽頻繁的摧殘。”蘭恩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是他們每個月去一次隔壁妃夢市就差不多。凱蒙市新産生的材料裏,有三分之一都送給妃夢市的研究所了。”
洛倫斯看了一眼這位新學生——不愧是前人類,心眼就是比魚人黑。
光幕忽然彈出來,提示洛倫斯預約時間到了,他便跟學生說道:“那麽蘭恩,你先對材料做好預處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是,老師。”
脫下外袍再噴香水驅散身上的屍臭,洛倫斯腳步輕快離開實驗室。
路過樓下的水箱時,他瞪大眼睛欣賞着海豚曼妙的身姿和超澀情的眼睛,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踏入血月照耀的校道裏。
剛回來研究所沒幾天,所裏就迅速給他分配了實驗室。
雖然洛倫斯覺得自己很弱很無能,但在整個研究所裏,他的源血資質也算是前五裏,因此哪怕他得罪了四大研究所裏的‘預備役大人物’,所裏依然不遺餘力向他傾斜資源。
蘭恩也是所裏分配給他的研究生,雖然洛倫斯不願意,但一來青年研究員帶研究生是硬性規定,二來實驗研究裏有諸多雜務,他的确需要一個研究生幫自己幹活。
洛倫斯也當過别人的研究生,這是進行‘換血’前的必要步驟,相當于轉變種族前的‘試用期’‘實習期’。
因爲預備血裔雖然通過了研究生考試,資質有保證,但研究所許多項目都與普世價值觀有沖突,研究所需要确定新人是能融入他們的‘聰明人’,而不是被宣傳馴化的‘模範市民’。
當然,‘試用期’名義上是讓研究生提前接觸術師研究,盡快将派系境界提升到白銀級。但如果新人無法融入研究所這個‘大家庭’,那他的下場一般不怎麽好——研究所裏有一個笑話,叫‘今天你是我的學生,明天你是我的材料’。
研究所不會故意觸犯法律,但法律也管不到研究所。
順帶一提,紅霧研究所主要研究項目是‘血術派系’和‘死靈派系’,這兩個派系都需要大量屍體作爲研究材料。洛倫斯主修死靈派系,得益于充足的材料,這些日子他的實驗進度可謂是一日千裏,甚至還召喚出一個新術靈,死靈派系隐隐要摸到白銀境界的極限。
如果他還在監獄裏死磕源血,根本趕不上這種好時候。所以說,命運,真的很奇妙。
來到酒咖,洛倫斯跟蛇老闆打了個招呼,蛇老闆笑道:“嘶,又來啦?最近進了不少好血,要不要來一杯‘精靈之歌’?”
“精靈血都有?比例多少?”
“60%!”蛇老闆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道:“嘶,除了精靈之歌,我這裏還賣‘狼吻’。”
洛倫斯的魚目瞪得老大:“我沒聽說教會被襲擊了啊!”
“有位月影牧師那時候恰好在郊外,遇到了襲擊者的大部隊,願極主垂憐這個倒黴的靈魂……要不要,10%比例的!”
“一杯精靈之歌,一杯狼吻!”
“嘶,你可真會喝。”
洛倫斯坐回上次的位置,靜靜等待血月審判的開始。不知爲何,在看了一遍血月審判後,他忽然喜歡上這檔節目,明明他以前在監獄裏都懶得看一眼。
或許是因爲,他被趕出監獄。
或許是因爲,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會被【222】踩在腳上額,而對方根本不會留意到自己。
或許是因爲,他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在讀書時期,在實習時期,在監獄進行儀式的時期,洛倫斯始終保持鬥志昂揚,光靠自我感動就能滿足自己,根本不需要什麽娛樂節目來豐富自己的精神生活。
但現在他将一向不在乎的性需求重新擺在面前,每晚都去酒咖喝幾杯,甚至還喜歡上看血月審判……究其原因,不過是他已經更無法從‘奮鬥’裏汲取快樂了。
對洛倫斯而言,學習、研究、修煉、虛境探索都變成了‘不得不做’的工作。
因爲他看見自己的天花闆,也知道自己再努力也沒用。
面對無法逾越的高牆,他隻想着躺平混日子。
說來好笑,剛來研究所的時候,洛倫斯心裏經常鄙夷那些混日子的研究員,覺得他們跟棺材裏的屍體沒兩樣,總想着自己絕不會成爲其中一員。
‘或許在扔進碎湖裏的那晚,我就已經死了。’洛倫斯平靜地省思自己:‘沒有野心,我就隻剩下一顆不會跳動的心髒。’
忽然,酒咖外面響起吵雜的聲音,有人跑進來興奮地大叫道:“碎湖監獄出事了!有死刑犯越獄!”
“真的假的?怎麽逃的?而且獄衛呢?”
“獄衛好像是被關起來了。死刑犯們搶了今天到監獄的運輸船,趁機逃跑,是港口那邊發現運輸船一直沒回來,層層彙報後,才發現監獄出事了!”
“碎湖這次要丢人丢到全國了,這是不是第一起死刑犯越獄事件?”
“等等,監獄裏不是有醫療師嗎,難道他們也……”
“噗嗤,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來,爲越獄犯幹杯,祝願他們能給血狂獵人們帶來一點樂趣!”
“幹杯!”
又有人高呼:“爲最近增加的材料幹杯!這幾天的材料頂過去好幾個月了!”
“幹杯!”
“爲外域術師……”
“哎哎哎,這個我們可不敢亂幹杯哦。”
“那就爲死難者幹杯!”
“幹杯!嗚呼~”
洛倫斯也高興地舉杯,将精靈之歌一飲而盡。
雖然與他無關,但醫療師【222】此時肯定還在碎湖監獄裏。這次越獄事件,監獄内的醫療小組難辭其咎,甚至他們的責任比獄衛們還大——畢竟獄衛擺在明面上的靶子,而醫療師卻是藏在暗處的蝙蝠。
洛倫斯甚至暗暗慶幸自己被提前趕出來了——他可接受不了堂堂血聖族術師被死刑犯控制住這麽丢人的劣迹。
“這麽說,今晚就沒血月審判看了咯?沒意思。”
“蛇老闆,不如開個越獄犯的賭局?賭他們什麽時候才會被抓住,會不會在逃亡時被擊斃,我有朋友在狩罪廳,可以第一時間将消息傳過來!”
“嘶嘶……”蛇老闆說道:“我想想啊……”
就在此時,酒咖中央忽然浮現出八面光幕!
衆人一愣,看向蛇老闆,蛇老闆倒是很平靜:“我設置了8點鍾準時開啓光幕收看血月審判,不過現在節目都沒了——”
“若被傷害夠,就用一對手,痛快地割開,昨日詛咒……”
甚至還有開場音樂!?
在衆人茫然、驚異、期待的眼神裏,光幕裏出現一位穿着制服的獄衛。他手裏捧着《罪人目錄》,書籍遮住了他的嘴部,僅僅露出一雙冷淡的眼眸。
「各位好,我是本次血月審判的主持人亞修·希斯。」
亞修·希斯?
亞修·希斯!
沒有人會在短短幾天就忘掉這個名字,更何況不少人還心心念念期待他在本期血月審判能再次上台表演!
“因爲本次審判随時會結束,那就事不宜遲,介紹一下這次的受救贖者名單。”
畫面一轉,鏡頭對準了監獄外的碎湖。隻見碎湖上出現八道細細的赤紅石柱,石柱上各有一個石座,石座上各坐着一個犯人。
“這位是愛德蒙·門肯,前稅務局執行秘書。”
“這位是伯納德·萊多爾,前政務廳項目處處長。”
“這位是歐内斯特·安德萊耶,前議員。”
當鏡頭對準最後一名參賽選手,酒咖裏,研究所裏,教會裏,撫養所裏,狩罪廳裏,所有觀看血月審判的人都被吓得站了起來。
“這位是阿蘭道爾·費南雪,”亞修說道:“現任凱蒙市市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