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倉結衣還在近乎瘋狂般的大喊,這樣的狀态已經持續了有一段的時間,可是讓他莫名感到心悸的是,大明水師的指揮居然并不爲自己的恐吓聲所動,四條船,近百門大炮齊齊對準自己,絲毫沒有退讓之意。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
難道他們就不擔心這些袍澤的性命嗎?
佐倉結衣這還是第一次對手中的彎刀感到一絲不信任,握着刀柄的手居然出奇地微微顫抖着,似乎已經預料到,今天對他來說,注定是十分艱難的一天。
“閃開一條路,放我們走,不然的話我可要殺人了。”
又是缺乏新意的一句話,對面船上的沈昱終于現身在頂艙的位置,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佐倉結衣,想到沈崇說過的話,自己這才知道原來攻入王府的那一天,居然也有他的份。
終于,沈昱回應了他的聲音,隻是沈昱的話卻并不如他想的那樣,而是句句如刀鋒一般,割在自己的咽喉上。
“佐倉結衣,你也許不認識我,但有件事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去年你曾經到過湖廣安陸州,在王府中打開殺戒的事,總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咦?
佐倉結衣聽到這聲音時,猛地擡起頭,看着船舷邊的少年卻是一愣,心中隐約好像對他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印象,不由冷笑道:“那件事是我做的又怎麽樣?難道你想報仇不成?”
“報仇?”沈昱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接着朗聲道:“你等倭寇,爲天下大道所不容,興兵冒犯興王府,被擊敗之後,不思悔改,居然恬着一張大臉說我要報仇?就算要報仇也應該是你找我報仇才對吧。”
“你……”佐倉結衣能聽得出,沈昱是故意放大聲音沖他喊,目的就是讓四周的人全部都聽到,自己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氣,突然揮起手中的長刀,大聲吼道:“你真不怕我殺人嗎?”
“呵呵。”沈昱不怒反笑,大聲喝道:“怕,我當然怕,因爲在你面前跪着的都是我們的同袍,我們的手足,他們的親人還在盼着他們回家,隻是……怕就有用嗎?”
頓了頓,沈昱的目光掃過四周的将士,大聲喝道:“你們還記得你們的身份嗎?你們是大明的将士,沿海的百姓全都指望着你們來替他們保家衛國,難道就憑一個殺字就能讓大明的将士放下手中的刀兵,眼睜睜看着無數黎民百姓任你們屠戮不成?”
“……想法年土木堡之變,英宗皇親被圍,大明都不曾屈服過,你憑什麽以爲一把破刀就會讓我們屈服?佐倉結衣,今天你要是敢殺我一人,我就敢放炮轟你。”
說完,沈昱騰騰騰來到炮位上,一把搶過點炮手的火把,沖着佐倉結衣大聲喊道:“來吧。”
看着那門黑洞洞的炮口正對着自己,佐倉結衣手中的刀卻是怎麽也不敢揮下去,舉起來的時間長了,自己很想先放下來,可又怕自己的動作會引起沈昱的誤會,隻好先退後了幾步,這才把刀緩緩收起,目光不善地盯着遠處的沈昱,沉聲道:“那你又想如何?”
“很簡單,放下武器,下船投降,看在你投降的面子上,也許會留你一條狗命。”
他居然讓自己投降?
佐倉結衣忍不住看了一眼跪在面前這麽多的大明将士,心裏的委屈無處說起,自己不是沒見過大明的水師,可每一次遇到他們,他們多是扭頭就跑,有的時候惟恐跑得太慢,連身上的铠甲兵器都會丢下,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居然遇到了這麽一個煞星。
除了他打算開炮的那句話,剩下的那一句自己都不相信,尤其是讓自己投降的話,隻有鬼才肯相信。
既然沖又沖不出去,退又無路可退,佐倉結衣終于決定試探一下沈昱的底線。
手中的倭刀重新擡起,佐倉結衣沉聲道:“你真的不肯放我們走?”
“白日做夢。”
“那好,這可是你的錯。”說完,佐倉結衣倭刀用力往下一劈,隻聽‘啊’的慘叫一聲,一顆好大的頭顱便被砍下,無頭的屍體倒在甲闆上,倒是把身邊的人吓得夠嗆。
就像是對他的回應,不等佐倉結衣炫耀,沈昱手中的火把已經落到了炮撚上面,燦爛的火光中,黑洞洞的炮口發出一道火光,接着炮彈便在甲闆上炸開,至少打傷四、五個人。
他還真敢開炮。
佐倉結衣一下就懵住了,目光望着對面船上的沈昱,又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這些明軍,心裏已經沒有任何的僥幸,隻是又不想輕易地投降,眼珠一轉,自己倒想出一個辦法……拖。
視線中,這些倭寇居然大部分都退到了船艙之中,隻留下那些明軍的俘虜還跪在甲闆上面,廖廖一些倭寇拎着刀在他身後來回地走動着,有這些人質在手,倒是絲毫不怕明軍的炮火。
“大哥,佐倉結衣怕是要溜。”沈崇看得清楚,最先反應過來。
“想溜?”沈昱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如果他從陸上走,我就留他一條性命,無論如何,這條船是萬萬不能讓他開走的。”
“我了解佐倉結衣,他絕對不是那種什麽便宜都不占就走的人。”沈崇想了想,猜測道:“我猜他現在大概是想跟你耗下去,隻要天一黑,他就有逃掉的可能。”
這倒是個問題。
就在沈昱琢磨着要不要強攻的時候,突然聽到對面的船艙中有人大叫一聲,就在沈昱疑惑的功夫,船身上一個炮口突然被打了開,一個熟悉的身影露出他的面孔。
“是熊大人。”已經有人認了出來。
難道他是想跳海逃生?
沈昱頓時有些緊張,連忙吩咐道:“快,準備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