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可以不給謝金面子,但他卻不能不給謝岍面子,聽說謝岍前來拜訪,還特意在後衙擺了一桌酒席,雖說菜肴并不是很豐盛,但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絕對的歡迎。
“王大人,好久不見,精神卻更勝往昔,前途一定無量,在下提前給王大人道喜了。”
聽到謝岍的話,王鼎臉上浮現出一絲自得,嘴上卻故意道:“謝員外實在是太客氣了,老夫一把年紀,哪裏還有什麽前途,隻求在過幾年安生日子,然後告老還鄉了。”
“王大人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若是告老還鄉,豈不是百姓的一大損失。”
一見面,兩個人便相互地恭維了起來,不知情的還以爲兩個人之間的交情有多深呢,又恭維了幾句之後,兩個人這才坐下,四道小菜被端了上來,就着一壺老酒,兩個人邊吃邊聊了起來。
王鼎心裏清楚謝岍此行的目的,隻是自己也有自己的難處,沈昱已經明跟自己說了,這二十萬石糧食隻有進來的份,并無出去的可能,如果自己真的提前把案子結了,把這些糧食還給謝家,那麽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怕是也要懸了,所以哪怕是謝岍親至,自己心中也隻能說一句對不起了。
三杯酒下肚,屋子裏的氣氛逐漸熱烈了起來,兩個人先是回憶了一下上次見面時的趣事,等到王鼎問起謝岍這次到安陸州的目的時,謝岍臉上的表情一下變得極爲平靜,幽幽地歎了口氣道:“不瞞王大人,在下還不是爲了那二十萬石糧食而來。”
“原來如此。”王鼎把酒杯放下,卻一句話也沒說。
他可以不說,謝岍卻急着想知道最後的結果,連忙問道:“王大人,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你就給我一句實話,這糧食我到底能不能運回襄陽?”
王鼎沒點頭,卻也沒搖頭,面無表情地想了想,終于輕輕地咳了一聲:“安陸剛逢十年不遇的旱情,還是比較缺糧食的。”
别看王鼎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但謝岍卻一下明白過來,看來這糧食隻要到了安陸,就斷無再運回去的可能,自己心中隐隐歎了口氣,自己都不用猜,也知道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是沈昱在搞鬼,說不定連他接近謝金都是早就想好的事情,目的就是爲了這二十萬石糧食。
幽幽地歎了口氣,謝岍有些不甘道:“王大人真的不能出手相助一次?若是事成,在下必有重謝。”
王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自己看了看左右無人,壓低了聲音道:“謝老弟若是肯聽我一言,就乖乖地把糧食賣給沈昱,這樣你好歹還能拿回點銀子,不然的話……這二十萬石糧食你一粒都拿不走。”
居然連王鼎都這麽說?
謝岍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冷哼道:“那沈昱不過就是一普通人罷了,就算跟興王沾了邊,也不至于厲害到如此?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說理的地方?”
“有,當然有說理的地方。”王鼎冷笑道:“武昌有湖廣布政使司衙門,京師有刑部、大理寺,若是你覺得這些都不夠資格,謝員外也可以去金銮殿告禦狀,可是你想過沒有,就算你真的告了,就一定能告赢嗎?”
謝岍的心裏咯噔一下,不解地問道:“怎麽,難道那沈昱的居然還手眼通天不成?”
“那倒不至于。”王鼎冷笑道:“沈昱以前就是一普通人罷了,後來到王府裏當了幾天世子伴讀,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被興王看中,如今興王府裏的好多事情都是他在管。”
“說來說去,不就是王府中一個小人物罷了,我若去武昌,定能告赢他。”
王鼎再次冷笑道:“謝老弟你怎麽還不明白?沈昱這用的不是陰謀,而是陽謀,說來說去,他無非就是一個拖字,就能把你給拖垮,就算你把這案子擺到禦案前,連皇上都不能說他的錯,畢竟案件事關重大,需要一審再審,若是草草結案,萬一再有什麽後續,那倒黴的可就是我了。”
謝岍總算明白王鼎心中的顧忌所在,敢情他也在怕,不過他怕不是沈昱,而是這件案子背後還有沒有什麽關聯,所以他甯願慢慢去審,也不願意草草結案,把糧食還給自己。
想通了之後,謝岍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的難看,輕輕歎道:“難道就沒有别的法子了嗎?”
“别的法子?”王鼎搖了搖頭,輕聲道:“謝老弟聽我一句,早點收了錢快點離開吧,我再送你一條消息,晁家的勢力有多大,你總該知道吧?”
點了點頭,謝岍輕聲道:“倒是聽說過一些。”
“不管你聽說過多少,肯定都不是全部,而現在沈昱就抓住晁家這根小辮子,想要将晁家全部置于死地,你想想,沈昱連晁家都敢動,還差你這二十萬石糧食嗎?”
“真有此事?”謝岍一聽頓時慌了神,大概沒想到沈昱行事居然如此狠毒,這多虧是自己親自來到安陸,若是過了他的期限後,怕是連兩萬貫都給不上了。
緩緩點了點頭,謝岍輕歎道:“看來隻能把這些糧食賣給他了。”
“謝老弟想通就好,來來來,咱們繼續喝酒。”
就在王鼎勸謝岍的時候,此時的沈昱居然也在縣衙之中,隻不過比起王鼎跟謝岍的條件,沈昱則顯得狼狽得多,感受着四周刮來的寒風,自己忍不住把身上的棉衣又緊了緊,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晁員外,你不是最怕冷的嗎?在這種條件下又是怎麽忍住的?”
話音剛落,縮在大牢角落裏的人影慢慢擡起頭來,目光冰冷地瞪着沈昱,冷哼道:“如果我說我忍不了,你會放老夫出去嗎?”
“呵呵,晁員外又說錯話了不是,我隻是普通人,又不是縣令王大人,哪有資格放你出去,不過,如果你要是肯放棄一些東西的話,說不定我可以在王大人面前替你求求情。”
“你想得到什麽?”晁橫沉聲問道。
沈昱頓了頓,接着幽幽說了一句:“晁家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