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有衆多手持鐵鏈的衙役鎮場的緣故,安陸城外的秩序終于穩定下來,粥棚前排起數支長長的隊伍,每人多多少少能捧回一碗熱粥,隻是一轉身的功夫,便喝得幹幹淨淨。
這些人能不能吃飽,元韶并不在乎,自己在乎的隻是自己能不能維持住這裏的秩序,能不能讓興王把心放下來,隻要城内不出大亂子,這就是自己的成功。
一連等了三天,城中再也沒有發生前些天的騷亂,王府的禁行令總算是取消掉,永淳迫不及待地拉着永福便要前往安國寺拜沈昱爲師。
隻是兩個人興沖沖地剛想出門,迎面便撞到興王跟蔣王妃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兩個人一付外出的打扮,蔣王妃奇怪地問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去?”
一看到王妃,兩個人神色頓時顯得有些緊張,永淳早已經沒有先前的伶牙俐齒,乖乖地躲在永福的身後,打定主意不發一言。
永福偷偷瞪了她一眼,眼珠一轉,輕聲道:“妹妹說最近天災人禍這麽多,想讓我陪她去安國寺祈福上香。”
“哦,原來如此。”蔣王妃并沒有任何懷疑,畢竟自己也是經常去安國寺,平時也沒少帶她們兩個,倒是永淳居然還有這份憐憫之心,真讓自己感到意外。
點了點頭,蔣王妃輕歎道:“本來應該是爲娘領你們去,隻是……”蔣王妃扭頭看了一眼興王,眉眼中略帶一點憂慮道:“隻是你父王身體有些不适,所以還是你們兩個人去吧,記住多帶些護衛,早去早回。”
“好的。”永福點了點頭,擔心地看了一眼興王問道:“父王哪裏不舒服?可看郎中了?”
興王笑着點了點頭:“隻是胸口有些發悶而已,已經看過郎中,郎中也說沒什麽大礙,隻是你娘有些大驚小怪而已,到了安國寺,你跟永淳别忘了也替父王敬支香。”
“孩兒記住了。”
總算是逃過一劫,直到上了馬車之後,永淳的話終于又多了起來,倒是被永福嘲笑剛剛見到母妃的時候實在太過老實。
永淳自然也不甘示弱,兩個人正鬥嘴的時候,車窗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接着便聽一個讓自己厭惡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二位郡主這是要去哪裏,此時城中尚不平靜,我來護送你們一程吧。”
又是元韶。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姐妹二人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永福隔着車簾輕聲道:“我與妹妹隻是去安國寺上香而已,就不麻煩表哥了。”
“不麻煩,不麻煩。”自從城外消停了之後,元韶這幾天也終于是松了口氣,根本不考慮永福拒絕的話,笑道:“安國寺是吧,我來替你們開路。”
說完,便主動向前駛去。
“這下完蛋了。”
永淳無奈地攤開手,埋怨道:“早知道能碰到他,我甯可不出來,這下要是讓沈昱知道你帶着表哥一起來見他,看他還會不會理你。”
永福心情也是不爽,嘟着嘴琢磨了半天,低聲道:“管不了那麽多了,到時候找個借口讓他在外面等着,咱們去後面找沈昱去。”
永淳驚訝地張大嘴巴,喃喃道:“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又不是我請他來的,晾晾他才好。”永福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那他要是問母妃告狀該如何是好?”永淳還有些擔心。
“放心吧,這麽丢人的事情他絕對不會說的。”永福信心十足笑了笑,安心地閉上眼睛,想到再過一會就能看到沈昱,嘴角不由露出會心的笑容。
當外界亂成一團粥的時候,安國寺卻如往常一般安靜、肅穆,當馬車停在寺門口時,便有接待尚主動迎了上來,聽說是興王府的兩位郡主來上香,立刻安排一行人進到了寺中。
“郡主來了?”了緣方丈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好跟沈昱在一起談琴,自己疑惑地站了起來,抱歉道:“沈施主先休息,老讷去去就來。”
聽到是永福跟永淳一起來了,沈昱心裏已然明白她們應該是來找自己的,看到了緣轉身要走時,自己終于忍不住輕聲道:“那個……禅師。”
“沈施主有事?”了緣奇怪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沈昱點了點頭,有些尴尬道:“要是……郡主問我在哪,你告訴她我在這。”
呃?
了緣聽到這,哪裏還不明白其中的緣由,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滞,接着便露出會心的笑容,沖着沈昱點了點頭,微微笑道:“老讷明白了。”
一進到安國寺中,就連一向嚣張的元韶似乎也被此地肅穆的氛圍所感染,老老實實地跟在永福身後,三人剛剛來到大殿前,就見到胡子須白的了緣從一側轉了出來,看到永福跟永淳時,了緣哈哈一笑,單手豎在胸前:“二位郡主好久不見,今日怎麽有空前來?”
兩人連忙還了一禮,永福輕聲道:“最近安陸城天災人禍頻發,我姐妹二人打算替百姓祈福,所以才來打擾禅師的。”
“原來如此。”若沒有剛剛沈昱的話,恐怕了緣還真信了她們的來意,臉上的笑容始終未減,剛想伸手讓兩人去燒香,卻突然注意到元韶,自己好奇地問道:“這位施主是……?”
“在下元韶,京師人氏,現在是王府中的郡主儀賓。”元韶故意把最後四個字咬得很重,特意在永福面前彰顯一下自己的身份。
永福面色不改,倒是了緣臉上的笑容一下便消失掉,這是怎麽回事?郡主已經有了儀賓,怎麽還會來找沈昱?
難道……?
從永福看元韶的眼神中,了緣分明感受到了一絲陌然,自己立刻明白過來,這個郡主儀賓恐怕是王妃給郡主找的,而郡主的心思卻在沈昱身上,而沈昱因爲出身的事恐怕并不被王妃所容,所以他才會躲到寺中,如今卻被郡主給找上門來。
對于這些事情,了緣原本并不想摻和進去,畢竟此乃佛門清淨之地,見不得這種兒女情長之事,隻是自己對沈昱的印象實在太好,不忍心看着一對有情人被拆開,自己緩緩點了點頭,微微笑道:“原來是元儀賓,老讷失禮了,既然元儀賓是初來本寺,剛好老讷新得一品香茶,請元儀賓這邊休息。”
“這……”元韶先是一愣,又不好拒絕,隻好苦笑地點了點頭:“那就麻煩禅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