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中靜得吓人,唯有時不時的翻頁聲響起。
沈昱看得很認真,手中的紙張也在一頁一頁地減少,直到自己看完最後一頁時,自己終于長長吐了口氣,心情非但沒有随着晁家的出招而輕松,反而又沉重了不少。
晁家的把戲其實很簡單,隻不過用了一招空手套白狼的把戲,先是忽悠這些米商安陸州旱情嚴重,急需大量的糧食,等到他們急匆匆地趕來時,自己卻借口現銀不足,先拖欠一陣,這些糧商自然不會這麽輕易地把糧食交到晁家,就在這時,沈昱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晁家自然不會說這生意會跟世子扯上關系,但明裏暗裏卻一直在表達出這樣一種意思,就是這生意裏還有世子的股份,當然世子自然不好出面,代替他出面的乃是他身邊的紅人,伴讀沈昱。
有了世子這塊招牌,又有沈鶴簽過的文書,幾個糧商總算是半信半疑地相信了晁家的話,這十萬石的米全都交到了晁家的手上,也是爲了防止晁家一手,幾個人就這麽分散在晁家的幾個糧鋪中,就等着日子一到,他們把賣糧的錢交給自己。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昨天晁家的糧鋪居然被官府的人給封了,幾個人怎麽打聽也打聽不出來具體的原因,去找晁家,誰知他們直接又拿出一份文書來,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這糧鋪已經轉給了沈鶴,也就是沈昱的弟弟,你們的錢全都找他要去吧。
不光如此,晁家人也跟他們訴苦呢,無非是王府中人飛揚跋扈,看中了自家的生意,所以才強買強賣地把生意給搶了去,你們想要錢就去找他們吧。
這些糧對糧商來說可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早已經把王府的威嚴抛到腦後,氣勢洶洶地來到這裏,指名道姓要找沈昱。
費了這麽多的口舌,幾個人總算是把事情的經過給講了明白,聽過之後,沈昱臉上露出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考慮了一下,輕聲問道:“你們一共帶了多少糧食,難道晁家一文錢都沒有給你們嗎?”
“一共十萬石,當初說好了,三百文一石,一共三萬兩銀子,晁家隻拿了一千兩路費錢,剩下的就隻能找你了。”
三萬兩?
一聽這數字,沈昱就是一陣的頭疼,不過唯一讓自己感到幸運的就是自己昨天跟朱厚熜喝酒喝得及時,要不是喝多了走錯路,恐怕到現在自己還蒙在鼓裏,等晁家把這些糧食全都賣完,自己就隻剩下幾個空空蕩蕩的糧鋪,那才叫令人絕望。
眼下,沈昱隻能等,等最後的統計結果出來,自己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還清這些人的債務。
“三萬兩,倒也不是很多。”沈昱臉上的笑容很是從容,緩緩道:“不過你們未必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不知情,晁家隻不過是騙我年幼無知的弟弟簽了一份文書罷了,隻要我願意,我現在就可以去縣衙告他,到時候,這份所謂的文書就是一文不值。”
“那,那我們的錢呢?”大漢似乎知道沈昱的确有這樣的能力,心裏頓時慌了起來。
“錢?”沈昱冷笑道:“文書都作廢了,錢你當然要去找晁家要了,不過我猜他們肯定早就已經做好準備,就算他答應還,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聽到沈昱這麽一說,幾個糧商更是慌張,這十萬石的糧食已經耗費了他們全部的家當,要不是沖着晁家以及王府這塊招牌,他們也未必肯來安陸,這下可好,糧食也沒了,銀子也沒拿到,還有什麽臉回去見家人。
幾個人越想越慌,倒是那大漢先琢磨過味了,試探道:“聽沈公子的口氣,是不是打算給我們留一條活路?”
沈昱嘴角慢慢地勾了起來,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我這個人呢,最講究的就是義氣,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那晁家直當我好欺負,想把這包袱留給我?他是在做夢。”
“是是,他是在做夢,那沈公子什麽時候能把銀子給我們?”大漢心裏有些不以爲然,但臉上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畢竟隻要沈昱說要去見官,自己這錢就一文也拿不到。
沈昱思考了一下,倒是有了一個主意,輕聲道:“你們也知道,最近安陸府受旱災,糧食的确有些緊缺,你們這糧食一定能賣出個好價錢,咱們隻要等到查清糧鋪所剩糧食數量之後,我再把糧食賣出去,就能還上你們的錢了。”
“那,總得有個時限吧?”另一個糧商苦着臉問道。
“晁家給你時限了嗎?”沈昱頓時變了臉色,冷笑道:“别以爲我年紀輕就好欺負,我這是行好,才給你們賣糧食,我要是甩手不管,信不信,一文錢都别想拿到。”
大漢很想說不信,可是話到嘴邊卻很難說得出口,猶豫了半天,終于無奈地點了點頭,卻又不甘地威脅道:“那你信不信,要是我們拿不到錢,你們這輩子也别想安生。”
“你放心,我這人一向不貪得無厭,再說了,如果這次合作得好,說不定咱們接下來還有再合作的機會呢。”
少提合作,這些糧商們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拿到錢,馬上遠離這塊土地再也不回來了,所以沈昱的話基本上也沒有什麽人相信,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散去的時候,沈昱終于得知了大漢姓徐名禅,乃嶽州人氏,家中是百年的糧商,本想運米到安陸州賺一筆快錢,誰想到米是運到了,人卻回不去了。
晁家在安陸州一共七個糧鋪,昨天被王府的人封了之後,鋪子就再也沒有人動過,王府的這幾個帳房一直忙到深夜,總算是把所有留下的糧食全都清點一空,連帶糧鋪裏還有院子的倉房中,一共清點出兩萬三千石糧食,也就是說,徐禅的十萬石糧食或許已經被晁家賣出去大半了。
“怎麽會隻有這麽點?”這個數字有些出乎沈昱的意料,按徐禅的說法他的糧食運到安陸不過才十天,晁家就算賣得再快,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賣掉這麽多,所以他肯定還另有存糧之處。
從沈昱不甘的眼神中,朱厚熜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麽,嘴角得意地勾起,拍了拍胸口道:“昱哥兒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