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昱進了王府,朱厚熜已經很少到府外遊玩,不是自己不想,而是擔心會有刺客來行刺自己,所以當沈昱打算出去借酒消愁時,朱厚熜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
城内已經沒了白蓮教的蹤影,朱厚熜的心情自然放松了許多,領着沈昱一路前行,居然又來到那間蜀香園的門前,看來朱厚熜應該是極喜歡這裏的飯菜。
兩個人還沒到門口,門前的夥計眼尖,一下便看到朱厚熜的身影,忙不疊地迎了上來,讨好地笑道:“喲,今兒可是咱蜀香園的大喜日子,可是有日子沒見殿下了,您快裏面請。”
陰郁的臉色總算露出一絲笑容,朱厚熜領着沈昱進了酒樓之後,直奔二樓自己專用的雅間,進去之後,自己也不客氣,随意地擺了擺手中的扇子:“把你家那幾樣好菜全都給我端上來。”
“好咧,殿下稍等,菜馬上就來。”
夥計下去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沈昱,他不是沒認出來,而是心裏在納悶,前些日子兩個人還打得你死我活的,這怎麽又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了?
沈昱也算是第一次到這麽大的酒樓裏吃飯,見夥計下去了之後,自己輕聲道:“就咱們兩個人,要不少要幾個菜?”
“難道昱哥兒瞧不起我?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吃不了,有些浪費了。”
“浪費?”這怕是第一次有人在朱厚熜面前提這兩個字,自己不由啞然,傻傻地看着沈昱,随意笑道:“吃不下,扔了就是,以前不都是這樣做的嗎?”
又是一位‘何不食肉糜’的公子哥。
沈昱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殿下可還記得上次與興王一起出城求雨之事?”
點了點頭,朱厚熜應道:“當然記得。”
“那這些日子安陸州可曾下過雨水?”沈昱接着問道。
“這……”朱厚熜直接搖了搖頭:“沒下過。”接着又像想到了什麽,連忙辯解道:“昱哥兒,這件事也不能怪罪到我父王身上,畢竟他又不是龍王爺,隻能盡一份心意罷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沈昱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道:“殿下可知,若是安陸州一直不下雨,到秋收的時候會有多大的損失嗎?又會有多少老百姓因爲土地欠收而變得身無分文?恐怕最後隻能流離失所,成爲流民。”
朱厚熜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震驚,驚訝道:“居然這麽嚴重?”
“嚴重的還在後面呢。”沈昱苦笑地搖了搖頭,輕聲道:“城外的流民一多,自然全都聚集到城内,到時候城中糧少人多,很多人都會吃不飽,人在饑餓的時候可是什麽都能做出來的,到時候若是有人煽動他們,這可就是天大的事情。”
不過是出來吃頓飯,居然牽扯出這麽大的事情,就在朱厚熜面色彷徨而不知所措時,夥計剛好端着一盤燒雞走了進來,雞肉的香氣一下刺激到朱厚熜的嗅覺,自己一下就回過神來。
“殿下,這可是你最愛吃的熏雞,您嘗嘗,可還是那個味道。”
味道怎麽可能會變,朱厚熜剛想上手去撕雞肉,突然想到剛剛沈昱的話,手又縮了回來。
夥計頓時一愣,奇怪道:“殿下你這是何故,難道這雞味道不對?”
“這倒不是。”朱厚熜擺了擺手,突然問道:“我問你件事,最近市面上的糧食價格如何?”
“喲,殿下你怎麽還關心起這個來。”夥計有些意外,接着便苦着臉道:“既然殿下問起,那小的也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不瞞你說,最近這糧食那是一天一個價,春天時糧價還在三、四百文左右徘徊,可自從王爺求雨之後,這糧價噌噌地往上漲,昨天漲都到了九百文,今天再去瞧,你猜怎麽着?九百五十文。”
朱厚熜對糧價并沒有什麽概念,不過聽到這個價格似乎也不怎麽高,畢竟自己每次來這蜀香園,沒個幾十兩都未必能走出去。
“才九百多文,也算不得什麽離譜。”朱厚熜松了口氣,又去想撕雞肉時,那夥計驚訝道:“這還不離譜?爺,這是你覺得米價便宜,在我們眼裏,這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要是米價再這麽漲下去,我這一個月賺的錢怕是養活一家老小都不夠了。”
朱厚熜伸向熏雞的手停了下來,驚訝道:“真的這麽嚴重?”
“當真。”
“看來還是昱哥兒說的對,我這頓飯的确是有些浪費了。”朱厚熜緩緩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吩咐道:“告訴後面的廚子,沒做的菜就不要再做了,另外再上壺酒來,别的就不要了。”
夥計臉一黑,沒想到自己痛快痛快嘴,卻把賺到手的銀子硬給推了回去,這件事要是讓掌櫃的知道是自己多嘴,非得把自己給扇一邊去。
等夥計走後,朱厚熜這才抓下一根雞大腿,直接吃了起來,一邊吃自己還一邊感慨道:“這次跟昱哥兒出來就對了,要不是昱哥兒提醒,我都不知道現在的糧價居然漲得這麽離譜,那王縣令也不知道是幹什麽吃的,怎麽就不把糧價給平下來?”
沈昱想了想,輕聲道:“恐怕這件事不是沈大人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畢竟漲價的是商家,他總不能讓人家賠本去賣吧?要是惹惱了這些糧商,直接把糧鋪一關,怕是安陸州的百姓立刻就得亂起來。”
“難道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嗎?”朱厚熜一邊吃,一邊好奇地問道。
“倒也不是沒有。”沈昱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輕聲道:“湖廣自古便爲魚米之鄉,一向不缺糧食的,我聽人說王府中便囤有大量糧食,隻要王爺肯捐獻出來,讓百姓平穩渡過今年便可。”
“這……”朱厚熜頓時一愣,接着讪笑道:“昱哥兒不要看我,我可沒有本事做我爹的主,要不你把這些話跟我爹說一遍,看他同不同意捐出來。”
沈昱不由苦笑道:“我要是敢跟王爺說這件事,他肯定立刻就得把我趕出來。”
“所以說,還是喝酒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