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悠揚,旋律婉轉。
永福越走越是心驚,自己自诩在師傅那裏聽過天下所有的名曲,可爲何卻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一首?
難道是弟弟請來的某位大家在此彈琴不成?
想到這,永福心中暗暗産生些許埋怨,明明知道自己是個琴癡,請到如此大家到此都不給自己消息,看自己以後還會不會在母妃面前幫他說好話。
進到院子時,永福蹑手蹑腳地來到房門前,透過門上的縫隙卻是什麽都沒有看到,此時的沈昱正彈到曲子的高潮部分,旋律向上引發,似有一輪明月緩緩在上升,馬上就要達到頂點的時候,身後的房門突然被人推了開,一個人影撲倒在地上,痛苦地‘哎呦’叫了一聲。
“誰?”沈昱被吓了一跳,不是說世子還有幾天才會回來嗎?難道他這麽快就回來了?自己偷偷用他的琴,會不會剛一到就被他給趕出府去?
心情忐忑的沈昱連忙一轉身,卻忘了自己的衣袖足夠的寬大,袖角勾住了瑤琴的一角,自己轉身的功夫,那張名琴立刻随着袖角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沈昱一下就傻眼了。
别人不知道這張琴的價值,自己卻清楚得很,當年在博物館看到的時候,這可是無價的鎮館之寶,如果卻被自己甩飛了出去,這萬一有個什麽閃失,自己可就是曆史的罪人。
沈昱看了一眼門口,見來人不像是世子,倒像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自己稍稍安定了些,連忙把瑤琴抓到手中,看到琴的一角居然摔掉了一塊,自己頓時如五雷轟頂一般,一下便愣住了。
永福也沒想到,沈昱居然沒有把門關嚴,自己的力氣稍稍重了些,房門便應聲而開,自己一下撲到地上,好生的丢臉,更讓自己生氣的是,自己堂堂王府裏的郡主,磕傷之後居然沒有人來扶自己,那青衣小帽的小厮居然隻顧着捧着那張破琴,還埋怨地瞪了自己一眼。
“喂,你沒看到我受傷了,就不能過來扶我一下?”永福狠狠地瞪了沈昱一眼。
沈昱連頭也沒擡,心疼地把磕掉的那一角撿了起來,抱怨道:“這下該如何是好,你早不進晚不進,偏偏趕在這個時候進,你知不知道,這琴可是有名的寶貝,這要是修不好,世子回來了,非剝了咱們兩個的皮不可。”
咦?聽他這麽說話,似乎并沒有認出自己是誰?
永福的眼睛提溜轉了兩圈,試探地問道:“你是哪個院子裏的?我怎麽從來都沒見過你?”
“我叫沈昱,是新來的世子伴讀。”沈昱還沉浸在琴被摔壞的痛苦之中,随意便交了底。
沈昱?
新來的世子伴讀?
永福聽到之後,眼神中隻有濃濃的驚訝之色,不是因爲沈昱的身份而感到驚訝,而是因爲沈昱剛剛彈的琴曲,已經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
如果非要跟一個人去比的話,或許他可以倒可以跟自己的先生較量一下。
這樣的人居然隻是一個伴讀?實在是讓永福有些無法接受,他要不是男子,自己都恨不得把他搶到自己身邊來。
人自己雖然搶不到,但他的曲子自己卻可以學到。
永福心中隐隐有了一個好主意,母妃的壽誕就要到了,自己何不學他這首曲子,在那天彈給母妃聽呢?
自己一定會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
打定主意,永福來到沈昱身邊,看他依舊在擺弄着已經壞掉的琴,自己無所謂道:“這琴壞就壞了,換一張就是。”
“換一張?”沈昱驚訝地張大眼睛看着她,接着冷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張琴的價值?這可是盛唐時期制琴世家雷家所制,可謂是千金不換的寶貝。”
“就它?還千金不換?就這張破琴,給我我都不要。”
永福彈了這麽多年琴,怎麽能分辨不出琴的好壞,這張琴要真的像沈昱說的那麽好,又怎麽會擱在這裏吃了這麽多年的灰,不就是因爲這張琴音色不好,所以才放在這裏嗎?
就連自己的師傅都說,這張琴不适合彈奏,隻适合觀賞。
從永福那不屑一顧的眼神中,沈昱似乎看到一絲屈辱,自己的臉漸漸冷了下來,寒聲道:“你不懂它,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懂它,你用你的方式去彈奏它,不是對它的肯定,而是……一種侮辱。”
頓了頓,沈昱加重語氣道:“對,就是侮辱。”
“你……”永福已經生氣了,沈昱的話不光是在否定自己,更是在否定自己的師傅,自己指着瑤琴冷笑道:“聽你的意思,隻有你能懂得這張琴了?那你就用它給我彈上一首,要是彈得不好聽,我就把你趕出王府去。”
“呵,這有何難。”沈昱冷笑一聲,接下來便垮下了臉,哭喪着臉舉着手中的木塊道:“彈不彈先放在一邊,要是不把這塊木頭粘上去的話,恐怕咱倆都得被趕出去。”
“這……”
永福盯着沈昱手中的木塊,雖然很想告訴他不要介意這點小事,可是又不想讓沈昱這麽快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他知道自己是這府裏的郡主,恐怕又會跟那些丫鬟小厮一樣,整天唯唯諾諾的,哪有一點意思。
輕輕咬着嘴唇,永福輕聲問道:“那我有什麽能夠幫到你的?”
“你當然要幫忙了,這琴壞了也有你一半的原因。”沈昱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斷紋,微微松了口氣道:“還好琴身沒有開裂,你先找來些魚鳔膠,然後再找些赤鐵、石黃與炭黑,最後再找些木賊草便可以。”
永福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茫然,爲什麽沈昱說的這些東西,自己居然一個也沒有聽說過,難道有了這些東西就能把這琴修複好嗎?
看到永福遲遲沒有離開,沈昱臉上閃過一絲糾結,緩緩從口袋裏掏出兩文錢,咬牙遞到永福的面前:“但凡我要是熟悉這裏,也不能讓你去找,這些錢應該夠了。”
兩文錢?
就這點錢還不夠自己打賞的呢,他是怎麽好意思遞出來的?
永福眨了眨眼睛,還是伸手把錢接了過去,正要揣起來時,沈昱連忙又補了一句:“要是剩下錢了,你可别忘了還給我。”
我暈。
永福眼前一黑,差點就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