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蘇父和蘇問面對面坐在了一家茶館,茶台上炊煙袅袅,蘇父利落的沏着茶,泡好之後,給蘇問倒了一杯。
“這是我從家裏帶來的茶葉,是你最愛喝的那一款,看看是不是你記憶裏熟悉的味道?”
蘇問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在國外這麽多年,哪怕已經改喝咖啡,但是他記憶裏最深的依舊是蘇家的茶,蘇家的茶是蘇家的一位喜好風雅的先輩自己研發的,一直都是專人種植,專門供應,在市面上根本就買不到。
他也試着種植過,但是都沒有成功,他在這方面沒什麽天賦。
蘇問最終還是端起來喝了一口,但是卻發現已經忘記這種味道了,似乎和記憶中的也不一樣。
“不好喝了。”
“還是原來的那個茶,大概是心境變了吧。”
能不變嗎?這都幾十年過去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少年郎了。
這麽多年爲了報複蘇家,他汲汲營營,做了很多的事情,哪有心情靜下心來煮茶品茗。
“阿問,對不起。”
這話一出,蘇問就笑了,目光裏盡是複雜,他低聲跟着呢喃,“對不起。”
這麽多年的很,沒想到到頭來隻是一句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能了事了嗎?
蘇父親自去找過當年蘇家老爺子的心腹了,隻是那個人已經過世了,不過臨死前給家裏人留了話,說是如果他找上門來了,就說“他們有愧。”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太明顯不過了。
四個字,已經說明了一切。
當年蘇家的确有對不起蘇誠和蘇問父子的地方。
“我知道現在說這三個字沒什麽實質意義,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的。”錯了就是錯了,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蘇問覺得自己現在已經不在意了,很多橫亘在心口放不下的東西突然就放下了,他現在唯一在乎的隻有一個人了。
這些日子,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已經沒有再去想那些恩恩怨怨了,滿腦子都是小千歌一路的成長經曆。
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子生生被他逼成了如今這番境地,每每想起,他總是心如刀絞。
蘇問問道:“千歌怎麽樣了?”
蘇父知道蘇問不願意再提這些恩恩怨怨,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那他應該是放下了,他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仇恨,隻有深深的痛苦。
“還是小歌那個人格,前陣子因爲宋倩的出現,她失控過一次,在人群中大喊大叫,我們發現了一個新問題,她似乎怕去人多的地方,大概是有人群恐懼症吧。
除了這個,倒是一切正常,沒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爲來。
子矜帶她出去旅遊了,想讓她調節一下自己,看看能不能好一些。”
蘇問閉了閉眼,他是不希望顧千歌和蘇家再有什麽牽扯的,但是他卻是那個最沒立場說這些話的人。
而且不管是千歌,還是小歌,似乎隻認蘇子矜一人,其餘沒人能夠控制得住她。
算了,隻要她好,他可以一輩子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也不去幹涉她的任何事情。
老死不相往來,可能才是對她最大的成全。
“如果以後她注定和你們蘇家有牽扯,請善待她,無論什麽時候,不然我不保證我還會做出什麽來。”
蘇父點點頭,特别鄭重的道:“你放心,千歌就是我親女兒。”
不用蘇問說,他們也知道怎麽做。
在不知道千歌身份之前,他們也是一直都喜歡她的,她那麽優秀,他們沒有不喜歡她的理由。
蘇問不再說話。
兩人曾經雖然是最好的兄弟,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中間又隔了這麽多的事情,早已經沒什麽共同話題了。
終是蘇父打破了沉默,“你呢,接下來的是怎麽打算的?”
“回M國,我的事業都在那邊。”
也算他的第二個家了。
這次的病毒事件雖然是他一手策劃的,但是蘇家并沒有對外公布是他造成的,他依舊是那個聲名在外的doctor魏。
隻不過經此一事,他對狂熱了一輩子的事業也沒了追求,回去可能解散掉整個研究團隊,然後自己過日子吧。
蘇父說不出挽留的話來,他沒立場,“祝安好。”
兩人并沒有多待,這一場心平氣和的談話,僅僅維持了半個小時就結束了。
蘇父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造化弄人啊。
見過蘇問之後,蘇父一下午心情都很沉重,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又回憶起了很多年輕時候的事情來,恍若如夢。
蘇母沒有上來打擾她,但是卻派了裴弋過來。
門其實沒有鎖,裴弋沒直接推門而入,而是敲了敲門,甜甜的道:“爸爸,我可以進來嗎?”
“進。”
得到許可,裴弋這才推門而入,隻見自己的爸爸安靜的坐在椅子上,似乎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已經一下午了。
裴弋從身後抱住他的脖子,“爸爸,你沒事吧?”
蘇父拍了拍女兒的手,彎了彎唇角,“沒事,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難免有些傷感,人年紀大了,眼睛容易進沙子了。”
裴弋笑了笑,“想那麽多做什麽,都過去了,人要學着往前看,過好将來的每一天,不要再讓遺憾發生。”
“是啊,要向前看。”
“走吧,媽媽今晚做了好多好吃的,有你最喜歡的土豆燒牛肉哦。”裴弋拉起了蘇父的手。
蘇父看着女兒的小手,心裏更是滿足了,“好。”
“我也做了一道菜哦。”
“你會做菜?”
“爸,你少看不起人了,我平日裏都是在隐藏我的實力,一會你吃了就知道了,絕對不會差的。”
“你做的什麽啊?”
“涼拌海蜇頭。”
吃飯的時候,蘇父連連稱贊,“不錯啊,原來你還有下廚的天賦。”
蘇母毫不客氣的拆台,“調料那些完全是人家配好的,她隻是切了一點黃瓜絲在裏面拌了一下,這要是不好吃,那就真的見鬼了。”
“媽,沒你這麽拆我台的,我還另外加了調料的。”
“是是是,我女兒最厲害了。”
裴弋做了個鬼臉,大口大口的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