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子,沒事的,我已經和陶君談好了。我回京都一趟,将陶君所需要的東西準備好,就會來交給陶君,接你回京都。”
北雪裕子看着一臉誠懇鄭重的木島元一,凝視了他一會,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小池隆也仍然非常不願意的模樣,臨走前還回頭看了看北雪裕子。
陶知命留意着這一切,等木島元一帶着小池隆也離開了,陶知命看着恬然處之的北雪裕子,并沒有先問什麽。
什麽都不确定,萬一問了打草驚蛇呢?
先看看崛川信彥會怎麽做。
陶知命讓北雪裕子幹脆先留在了陶然亭,回星野鈴那邊的路上就撥電話給崛川信彥。
“木島桑到東京來見我了,提了不少條件……”他一點都沒有隐瞞,顯得對崛川信彥十分坦誠,随後就問道,“我還沒考慮好這件事要怎麽處理,木島桑卻直接來提了這樣的建議。崛川桑,現在我越來越迷惑了啊。”
“陶君,接手春野家的股份,就讓你這麽爲難嗎?”崛川信彥似乎早料到木島元一會這麽做一樣,“木島桑都提出了那樣的條件,你爲什麽不接受?”
陶知命呵呵一笑:“他将這個北雪裕子留在我這裏,冰山一角就已經涉及到田中大人, 我難道不該慎重一點?”
崛川信彥沉默了。
兩人的合作關系确實非常平等, 陶知命目前隻是代表了春野家本身持有的那一小部分股份的話語權。這部分過去記在春野家的名下,在八幡研究會裏的表決權由崛川信彥行使。
崛川信彥親自行使權益的部分,自然不會沾上污點,所以陶知命可以放心大膽地拿回來。
但崛川信彥非要陶知命接手木島元一那邊的股份, 陶知命這一句話也理所當然。
他前腳暗示了陶知命除掉木島元一, 後腳木島元一主動上門談交易,還把一個涉及到田中榮大案的關鍵人證留在那邊, 怎麽看怎麽像是給陶知命下套。
因爲那個司機的自殺, 田中榮在洛克希德事件後既退出了黨派、遙遙影響,現在更是被判了4年、罰款5億円。前年二審了, 田中榮已經再次提起上訴。隻不過現在他得了一次腦梗, 身體已經每況愈下了。
冰山一角就涉及到田中榮的案子,其他黑料呢?陶知命如果接手了那些股份,崛川信彥準備讓他幫着料理哪些事情?
崛川信彥悠悠說道:“所以,陶君你也見識到了, 木島桑現在做事已經越來越欠考慮了。該不會以爲這是我讓他這麽做的吧?”
陶知命輕笑道:“那倒沒有。如果那個女人真的牽涉到田中桑,他這是将一個有可能讓崛川桑也爲難的籌碼送到了我這裏。隻不過崛川桑,他這樣做, 就算覺得可以破壞你我之間的默契, 但必定也不會擔憂你的憤怒。你們之間的矛盾,已經明顯到了這種程度了嗎?木島桑這要麽是出于你的授意根本不需要擔心,要麽就是有了完全的準備呢。至于我, 對田中桑的陳年舊事并不感興趣, 那個女人, 我什麽都沒有問。”
“其實,這樣也挺好。”崛川信彥沉默了一下,就做了決定似的笑着說, “陶君,你既然将那個女人留在了東京, 那我也明白了。北雪裕子留在了你那裏, 那麽你就保護着她吧。現在,那個案件已經轉給霓虹最高院終審了, 田中桑司機的自殺始終是最大的疑點,千萬不要讓人追查到她那裏。至于其他部分,給我一周的時間,無論如何, 我們之間商議的計劃才更重要。”
他說完就道了晚安,挂掉了電話。
似乎接手了一個燙手山芋, 陶知命卻泰然處之。
反正木島元一說了, 由他負責說服崛川信彥。可木島元一這一次似乎沒夠格參與到第一勸銀圖謀其他财團的大計劃裏,隻是爲了自保, 誤判了崛川信彥和陶知命的關系。
當然,也不見得就這麽簡單。至少那個小池隆也, 可不像隻是有勇無謀,分明也演得一手好戲。
木島元一這一手到底是昏招還是妙招,就先看他們兩個先怎麽窩裏鬥吧。
……
崛川信彥語氣裏的輕松,實在是花了不小的定力才能做到。
挂斷電話的他卻陡然陰沉起臉, 身旁美麗的女人感受到壓抑的氣氛,畏懼不已。
随後, 崛川信彥就冷冽地起身穿衣服了, 準備出門。
屋子裏的女人一句話也不敢說, 現在她更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她甯願沒有聽到剛才那個電話, 沒有聽到什麽田中桑司機的自殺, 什麽霓虹最高院的終審。
看崛川信彥已經穿好了衣服似乎要離開了,女人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勇氣,爬過去抱住了他的腳小聲說道:“崛川大人,不論是去哪裏,不論是做什麽,請您吩咐,我一定會聽從的。我什麽都沒聽到……”
崛川信彥冷漠了看了看腳下這個光溜溜的女人,沉聲喊了人進來,隻是平靜地回複:“手腳幹淨點,讓她消失吧。”
“不要……不要……救命……唔……”
女人的聲音随後就被捂住了,美好的身軀隻剩下無力的掙紮,而崛川信彥已經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陰沉着臉。
陶知命是絕想不到自己一通電話,就有一個妙齡女子因爲聽到了不該聽的内容, 就此喪命。
再沾一樁殺孽的崛川信彥絲毫不在意。
因爲今天晚上,還有很多人會因爲木島元一這突然的舉動而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而崛川信彥本想借陶知命的手去做這件事的,現在陶知命既然敢于就這麽将那個北雪裕子留下, 崛川信彥自己出手也無妨。
木島元一是越來越過火了,他以爲這樣會是一張讓自己投鼠忌器的牌?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與陶知命謀劃的是什麽樣的大事。區區春野家的那部分股份,隻是雙方加深關系和羁絆的一個工具而已。
陶知命既然很清楚北雪裕子牽連到的事,又将她留了下來,那意思就是隻接這一個最重要的事幫着崛川信彥料理。
其他那些,就是崛川信彥需要搞定的了。
關西那邊,一個個電話打出去,很多力量趁夜出動了。
而東京通往京都的各個交通要道,自然也都安排了人手。木島元一的幾處住所,外面都隐匿好了人。
時間漸漸到了淩晨四點多,崛川信彥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木島元一既然和陶知命談好了一個可以“共存”的方案,不是說了連夜回京都說服自己嗎?
他想要安享晚年,但不來見自己的話,哪裏還會有什麽晚年?
……
木島元一消失了,任憑崛川信彥發動了不小的力量,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他。
畢竟還沒有什麽互聯網、監控等各種手段,純憑人力,想要找到一個蓄意隐藏起來的人,非常難。
崛川信彥感覺臉上有點挂不住。
其實他并沒有放松對木島元一的警惕,要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知道木島元一去了東京見陶知命。
但他有點沒料到木島元一對自己的心思猜得這麽準,準備也這麽足,決心還這麽大。
他這樣又能躲到幾時?他手底下的人都還在這邊,還在照常運作。資金總歸是在流動的,很多事他底下的人總歸是要他做主的。隻要撕破了臉面,正面去追索他,也不會是什麽難事。除非他所謂的安享晚年,就是隐姓埋名,憑過去那一點點小積蓄過着自己的小日子,連後代都徹底抛棄在這邊。
陶知命那句話說對了,木島元一敢這麽做,似乎是笃定了自己也不敢撕破臉大肆追索。
畢竟想要清除掉他,就是因爲他掌握了太多對自己不利的秘密。
現在這個局面,竟然被動了起來。
崛川信彥找到了第三天,仍舊一無所獲。
“以會社裏的事要聯絡他,也辦不到嗎?”
“已經嘗試聯絡過很多次了,包括小池君,同樣聯絡不到。”被崛川信彥收買的木島元一部下戰戰兢兢,現在的局面他們也感到很害怕。
崛川信彥陰沉着臉,畢竟是合作多年的人了,現在雖然仰仗着自己,但也不能把木島元一當做一個待宰的囚犯對待,随時随地緊密地控制着他。
木島元一當初可就是與兒玉士夫交往密切的人,提前将氣氛搞得緊張起來有百害而無一利。
兒玉士夫死之後,他這十三年的姿态擺得越來越低,還是麻痹了崛川信彥。
不該嘗試讓他發揮一下最後的作用,把陶知命拉下水的。誰知道遙從八幡神社離開,陶知命進入了八幡研究會,木島元一就直接來了這麽一手。
眼下他的親人、後代、部下都還好好的在這裏,所以這不是真的想魚死網破,這是無言的示威了。
用這種方式說服我嗎?崛川信彥反而定下了心來,反正他總會出現的。
……
關注着這件事的陶知命,自然也通過關西那邊上田正裕、奈良尤馬和植野洋介的各種渠道,知道了木島元一并沒回去的事實。
但他也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夏國駐霓虹大使館的招待會上看到木島元一。
“陶先生認識田中先生嗎?”會場裏,正在陶知命面前微笑着問的,真是此時擔任政務參贊的王奕。
陶知命收回了目光,随後笑着說:“隻是有點意外,他也能來參加這個招待會。”
因爲陶知命覺得離譜,木島元一是和田中榮一起來的,現在正由大使親自接待着在那裏寒暄。
陶知命對他騷操作的認識上了一個台階,這是真的在搏命了。
北雪裕子與田中榮司機的自殺有關,他居然還能跟田中榮一起來參加這個招待會。
對于田中榮出現在這裏,陶知命也有點意外。雖然這是促成了兩國建交的人物,但現在畢竟是戴罪之身,居然從從容容地出現在了這裏。
陶知命一時從中嗅到了很不尋常的味道。
王奕和煦地笑着,嘴裏說的還是霓虹語:“今天的招待會規格很高,不僅田中先生,海部相首和橋本幹事長也确定了會來。”
“哦?”陶知命聽完恍然,随後贊歎地說道,“一定爲此做了很多工作。”
“對這次招待會,國家确實很重視。”王奕和他握着手,意味深長地說道,“陶先生是海外夏裔的傑出代表,能夠安排出時間前來,我們也深感榮幸。”
“這麽多人,我來參加也能認識不少朋友,不來才奇怪。”陶知命笑呵呵地回答,彼此心照不宣。
陶知命最終确定過來,因爲仔細想了想就明白了。
這是一個公開場合,以他在霓虹的名聲和身份,以夏國現在亟需從封鎖中打開個口子的訴求,陶知命沒有被邀請才會奇怪。
而且聽說海部俊和橋本太郎等人會親自到場,陶知命也确認了自己的判斷。
霓虹這是要借力表達一下态度了:今年把我們折騰得太狠了,稍微歇一歇嘛。你制裁我們,但霓虹還是要發展啊,我們跟西邊這個武常做做生意總行了吧?
平衡策略而已,所以就連田中榮也能出現在這裏。要知道這可是一力打破了米國設計好的世家門閥政治體制格局的猛人,雖然在位時間很短,但其後這二十年,仍然可謂是田中時代的人馬。門閥世家的人真正重新上馬,都得等到2000年之後了。
聽王奕這麽說,陶知命覺得以他此時的級别,似乎也不應該知道陶知命在那樁原木交易後續“維護”服務中所扮演的角色,因此就有點奇怪他了然于心的理解表情。
“王先生,今天你們的工作應該很繁重吧?我這邊自己找個地方坐就行。”
“準備工作更多,今天倒隻是走個流程。”王奕反倒要留在他這裏多聊幾句的模樣,還笑着說了一句,“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向我們推薦小林過來,她很聰明,也得體大方。”
陶知命目光一動,随後就笑着說:“她确實很聰明,可惜在我那裏實習了一年多,還是一心想回去報效祖國。”
頓了頓之後,陶知命看了看遠處作爲志願者在幫忙的林栖羽又說道:“我在霓虹這邊,地位也比較穩固了。以後公事公辦,如果我能出得上力的話,一定會盡一份心的。”
“那就先感謝陶先生的拳拳之心了。”王奕這才看着遠處與霓虹政經兩界大人物交談的大使說道,“這次海部相首和橋本幹事長都來了,希望能從這裏打開缺口。聽說海部相首就任後,立場是傾向于接觸封鎖的,隻是還有些阻力。”
陶知命就坦然一笑:“霓虹的經濟現在被房地産和金融綁得太緊,制造業很難。封鎖對霓虹是不利的,那些阻力也隻是擔心米國的看法。既然田中先生能出現在這,說明海部先生還是非常有魄力的。所以我看,這事不會很慢的,也許一兩個月内就會有結果。”
“但願如此……”王奕看到入口處的動靜就說道,“陶先生,抱歉,我得過去一下了。”
“他們到了啊。”陶知命微微一笑,“那我也一起去迎接一下吧。”
此時來的,自然正是海部俊和橋本太郎等人。
王奕意外地看了看陶知命,卻沒有多說。
等那邊見面寒暄結束,海部俊看到了陶知命,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後又笑着對駐日大使說道:“陶君也受邀前來,這正好。由他作爲一座橋梁的話,一定會對我們兩國的友誼很有幫助的。”
陶知命微笑以對。
關西那邊自然也有人來參加這場招待會,夠資格的人自然知道海部俊确認會接任後第一站去京都是爲了什麽,對他們之間有私交不奇怪。
但落在王奕眼中,心裏就更加詫異了。
這個陶知命在霓虹,接觸到的層級居然如此之高了?
橋本太郎下一句話更讓駐日大使和王奕等人震驚:“陶君,後天大藏省的政策咨詢會,還期待你的發言。其中就有關于對外投資和出口的議題,你也不需要諱言。”
陶知命都有點驚了,你們這麽公開捧我是什麽意思?
這也不像是在駐日使館的人面前給我上眼藥,顯得我和霓虹高層走得很近,要多提防着點。
話裏話外,明顯都是爸爸的話不聽了,要重開對夏國封鎖的意思。
人群不遠的地方,木島元一看着在海部俊和橋本太郎面前不卑不亢但謙虛着的陶知命,目露奇光。
許久之後等陶知命看了過來,他才微微一笑。
陶知命也露出了莫名的笑容,崛川信彥應該已經知道木島元一出現在這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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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