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成這樣跟我走?”
吃完了飯,陶知命看着來到這邊的春野遙無語。
“……我一直生活在這裏,沒有其他的衣服!”春野遙理所當然臉。
陶知命看着高木仁八,隻見他點頭确認:“我知道你沒那麽容易相信,盡管後面派人調查一下。八幡神社的巫女遙,在這一帶還是有些名氣的。雖然外來的遊客很少能夠看見她,但當地人去得多,多少都見到過她。”
陶知命呵呵一笑:“那就這樣吧。真是的,跑這麽大老遠吃個飯,現在又要跑大老遠回去。你就不能把她帶到京都去見我?”
“‘沒找到複仇的方法,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這是春野小姐說的,你問她啊!”高木仁八一副我有什麽辦法的樣子。
陶知命看着倔強的憨憨巫女吐槽道:“呆在神社找方法?搞不懂你的邏輯。”
搞笑的是春野遙還拿着一把帶了鈴铛的扇子,在那抿着嘴跟她自己較勁。
有什麽疑問,既然這貨鐵憨憨似的送上門來,陶知命就幹脆利落地先帶走了。
看高木仁八很放心大膽地讓他将人帶走,坐上車的陶知命一直皺着眉頭。
看樣子是不怕自己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盤問這個憨憨巫女了,陶知命古怪地看着春野遙,莫非就是這麽簡單?是崛川信彥手上的黑料足夠有價值,還是這個春野遙就是那麽清清白白,問心無愧,笃定她能成爲一個橋梁,甚至被自己喜歡?
春野遙靜靜坐在旁邊,手裏一直捏緊了那把扇子。車子偶爾開過不平整的地方震動一下的時候,還響起輕脆的鈴聲。
前排副駕上的植野洋介時不時從車内後視鏡裏瞅瞅後面,也不知道現在開口問什麽合不合适。
陶知命一直都在思考的模樣。
植野洋介覺得有件事得确認一下:“我也住到道場去嗎?”
他真正想問的是:你要帶她回上田家的道場, 見上田大人和夏納?好家夥, 你膽子真肥!
陶知命點了點頭:“當然。”
随後就閉上了眼睛:“我休息一會,到了喊我。”
于是車裏便陷入長久的沉默,他沒有問春野遙什麽,也不跟植野洋介讨論什麽, 氣氛顯得很怪異。
直到車子一直開回了三千院附近, 停在了上田家的道場。
植野洋介挺知趣的,提着春野遙的小行李箱。巫女似乎沒什麽個人物件, 生活很樸素。
陶知命走在前頭, 到了上田正裕一家起居的院落門口,站在起居室門口回廊下的上田一家看到春野遙果然呆了。
這是哪一出?
陶知命确實打電話來過, 說有一個客人, 要單獨準備一間客房,但誰知道會是個這麽年輕漂亮的……巫女呢?看裝束确實是巫女。
任上田正裕心頭有千般疑問,也隻是先讓上田晴子帶着她去客房了。
等她捏着扇子叮呤咣啷地離開了起居室,上田正裕立刻問道:“這是什麽狀況?”
“第一勸業銀行的崛川信彥和高木仁八介紹的。”陶知命徑直将那張紙條遞給了上田正裕, “第一勸業銀行想加入我們的計劃,目标是芙蓉财團或三和财團。”
上田正裕看了看紙條,眉毛就豎起來了:“這個說, 這個女人又是他們送給你的了?就像當初那個星野鈴一樣。”
“大概有這個心思吧, 雖然說是對我們的計劃有用,掌握了一些芙蓉财團高層的把柄。”
上田正裕盯着他,皺着眉:“在你們的目标裏……不是也包括第一勸業銀行嗎?爲什麽還要帶回來!”
“您這是什麽眼神?我隻是先将她帶回來, 如果能多了解一些信息也不錯啊!您問洋介, 今天晚上才認識的, 回來路上我一句話都沒跟她說!清清白白!”
上田夏納在一旁白了他一眼。
植野洋介服了,所以你路上不聊天是爲了這一刻?你就算聊了,你這麽說, 我還能不幫你打好掩護?
不過眼下倒是不用心虛,他直言回答:“确實如此!”
上田正裕依舊皺着眉:“這是重點嗎?重點是, 将這樣一個女人留在這裏, 後面怎麽辦?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陶知命指了指不遠處的桌子:“坐下說吧,我一路上也在思考。”
四個人坐了下來, 陶知命才說道:“想要真正創建起這個三友财團,過程會很漫長。就連現在策劃的京都計劃,也隻能一步步啓動。現在才8月,海部大人要出台什麽限制不動産不斷升值的政策, 恐怕至少也要等三四個月。那個時間差不多也是三重野桑要擔任央行總裁的時刻,金融和不動産市場有什麽變化的話, 恐怕要從那個時候開始。”
上田夏納以爲他要說這個巫女的事的, 結果一開頭就聽得有點腦子暈。
反正爸爸在這裏就行了,或者等會睡覺時候再問陶知命。
于是她跑過去看那個巫女了, 确實像個真正的巫女,陶知命說她從13歲開始就在八幡神社生活, 都沒到外面去。
這讓上田夏納有點好奇。
看上田夏納離開了,陶知命繼續對上田正裕說道:“到了金融市場和不動産市場出現了波動,率先會出現反應的就是市面上的資金流。不管到時候是要維持國鐵三家分社和财團其他核心會社的股價,還是已經推動的各大不動産項目, 可能都要面對市場上開始緊縮的現金流。”
上田正裕點了點頭,下一階段是必須開始采取緊縮政策了, 這是大家的共識。不論是央行通過加息, 還是通過縮減窗口指導的配額, 又或者不通過購買國債的方式釋放出一些資金, 市面上流通的貨币, 總量會開始減少供給。
利率已經在5月份上調過一次了,聽說現在海部俊上台後,橋本太郎在與央行開會時,副總裁三重野複再次提出要開議息會議,讨論下一步加息的時間點。
股市動蕩、利息提高,會有不少保守的人将資金從金融機構中抽出來,要麽投入到不動産市場,要麽幹脆儲蓄起來。
總而言之,民間金融會社的資金來源會減少很多,各大銀行的儲蓄率雖然有望提升,但是也會面臨已經開動的不動産項目更大的融資需求,畢竟大家都在找錢。
“房價抑制”可是當前的民意和大義,被抑制的不動産會社,豈不是都會感到寒冬來臨?
陶知命說道:“既然第一勸業銀行認爲芙蓉、三和系會在屆時斬斷對我們的資金供應,他們想與我們合作,那也沒關系啊。本來财團創建計劃也是以十年爲周期的, 反正除了三菱、三井和住友, 隻要我們的資金來源是從外部來的就行。不管是芙蓉、三和還是第一勸銀,最終結果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區别,都會因爲神樂町項目的困難,将麻煩傳導回去。”
上田正裕微微點頭:“這個道理我懂,我隻是想知道,既然仍然将他們視爲獵物,爲什麽還要收下這個女人?”
他瞥着陶知命:“之前你收下了星野鈴,現在不是和住友已經關系密切了嗎?你這樣做,三井和住友不會不知道。回頭你怎麽回答他們的疑問?”
“沒關系。”陶知命咧嘴笑了笑,“我覺得,這個春野遙與崛川信彥的關系,可能并不像是高木仁八說的那麽簡單。剛好,春野遙的父親是當時在月光莊任職、因爲某個時間被迫自殺了的人。對其他财團來說,陶家在三友财團創建計劃裏重要的位置還都是個絕對的秘密。崛川信彥大概想不到,我可以通過東京地檢知道得更多吧。”
植野洋介和上田正裕恍然大悟,原來他這麽不介意,有這個原因。
确實,三友投資銀行雖然改組了,但岩崎龍之介和陶家所占的股份,全部是通過與三井、住友的秘密協議,由三井、住友代持的。在外人看來,隻是三井和住友降低了持股比例,由陶知命拿出了更多的錢爲下一步計劃做準備。
陶家的存在,本就隐秘。也就是陶知命和陶雅人打交道得多,崛川信彥這樣的人雖然知道陶家的存在,但絕不會想到陶家居然也加入了陶知命的計劃,并且是橋本太郎他們願意支持這個計劃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聽他提起了月光莊,這個由東京地檢特搜親自經辦的案子,陶家自然能搞到最詳細的資料。兩相印證,就知道崛川信彥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也能發現可以在什麽地方可以給第一勸業銀行埋坑。
而陶知命還有一點沒說,因爲他清楚這個第一勸業銀行去年上任的會長崛川信彥最後的結局:因爲牽涉到與極道勢力有關的“總會屋利益供與事件”,最後自殺。而他現在,是霓虹銀行界第二年輕的會長,是霓虹銀行協會的會長。這樣的人物最後自殺,牽連有多廣可想而知,甚至他本身還成了《半澤直樹》第二部裏那個自殺的副頭取的人物原型。
這樣一個人,既然高木仁八說春野遙的父親當時受到了極道的威脅,要說崛川信彥是無辜的,陶知命一個字都不信。
無知的隻是春野遙罷了。
現在還不知道春野遙的父親背後,當年藏着什麽事。
但既然有可能獲知真相,陶知命一點都不介意從這個崛川信彥入手,借助到時候的“總會屋利益供與事件”,成爲三友财團徹底登位的契機。
上田正裕聽到這裏也就不再多問了:“既然你有應對三井和住友疑問的方法,那我就不管了。但是,就算是這樣,爲什麽要把她帶到這裏來!”
“我在關西又沒有别的地方,況且您希望我偷偷将她藏起來嗎?”陶知命大義凜然,“帶到這裏來,正是我問心無愧的表現!”
聽他說得義正言辭,上田正裕一陣無語。
“而且她有一點挺像您的。”
“什麽?”
“複仇啊!”陶知命笑呵呵地調侃,“爲了複仇,似乎什麽都願意幹,就像您當時要把母親大人和夏納托付給我照顧一樣。”
上田正裕看了一眼植野洋介,覺得有點尴尬,闆起臉來:“不要胡說!”
“洋介沒關系的。您忘啦,我被岩崎藏之介差點炸死的時候,還是在洋介家……”
“你這混蛋!”上田正裕恨不得手刀先砍他,“說這些幹什麽!”
植野洋介尴尬得一批,果然他就像木下社長說的一樣,有一種特别喜歡調侃上田大人爲樂的興趣。根據木下社長的分析,他這是在主動求虐,讓上田大人出了氣之後,對他在女人方面的放肆就隻能無奈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爲了其他女人虐他,上田大人自己也會尴尬的,畢竟當時是上田大人自己挑選的他,隻能找找别的理由砍砍他出氣這樣子。
“總之,您特别有看人的眼光!”陶知命嚴肅說道,“讓她先呆在這裏,您看看她是真的一直在神社長大不谙世事,還是演技高明心機深沉的女人!”
上田正裕很想說這方面你不是比我厲害?但如果真那麽說了,反倒好像鼓勵他多和那個女人交流一樣。
想到這裏他就木着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我明天就先去見崛川信彥,聽他怎麽說。”
上田正裕站了起來:“那就先去睡吧,夏納肯定也有很多話要問你,不要聊得太晚,她需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那麽晚安了,父親大人。”
上田正裕點了點頭,就對植野洋介說道:“植野君,請跟我來,我帶你去客房。”
“……添麻煩了。”植野洋介回頭瞅了瞅陶知命,陶知命笑呵呵地揮了揮手。
植野洋介歎了一口氣,你到了京都最好歸家别在外面浪,爲什麽要把我也拖到這裏來呢?
讓我一個人在酒店住自由自在不是更好嗎?
難道是怕關西的諸位熱情地向我介紹美麗可愛的女孩來腐蝕我嗎?
難道不知道我植野洋介現在也是酒肉穿腸過,大郎心中留嗎?
……
第二天一早,植野洋介就知道爲什麽他得住在這邊了。
因爲晨練,上田正裕砍他,陶知命就随後也拉出了植野洋介:“這家夥是我的夥伴,也得接受特訓!以後他是京都計劃的執行人,會常來這邊,父親大人您多盯着他,不能因爲什麽意外被幹掉了。”
植野洋介心驚膽戰:“有那麽危險嗎?”
陶知命冷冷笑道:“昨天晚上,高木仁八都說了,這是财團間的混戰!是戰争啊,你以爲是遊戲嗎?快點!塔塔開!”
植野洋介心中一凜,想起昨天晚上高木仁八說的山口組……
那大概不會是像雄太那樣比較溫和、站在自己這邊的yakuza了,想一想有點可怕啊。
陶知命吓唬完了植野洋介,對着上田正裕嫌棄的眼神笑了笑,就往外面走,嘴裏喊着“次郎”,逗兩人共享的兒子去了。
到了院落裏,卻看到春野遙在上田夏納眼前跳神楽舞。手裏拿着那個扇子,動作非常緩慢。
陶知命顧不得兒子了,走過去看着上田夏納,眼裏露出疑問。
上田夏納就湊到他耳朵旁說:“說是已經習慣了,每天都需要練習的……等完成複仇,會繼續擔任神社的本職巫女呢,以後要将八幡神社一直傳下去……”
陶知命知道上田夏納爲什麽忽然接受春野遙的存在和這種設定了。
神社裏的巫女,在霓虹文化裏本身就有一定的神聖性。現在,巫女也有本職巫女和助勤巫女之分。前者是真正的神職,主要是負責神事活動。後者則主要是打掃、賣神符,其實也是一種打工職業。
沒錯的,霓虹神社多如牛毛,在神事活動頻繁的時候,還會發廣告招聘兼職巫女。有些大學或者高中妹子,又或者會社的普通女社員,都有可能有個兼職的巫女身份,有工資拿。
非常帶感。
但是,本職巫女的要求還是挺高的,尤其是她這種本身就是神社所有人的後代……以後就隻能靠神社獲得的供養爲生了。
要婚假的話,也是入贅性質的。
上田夏納覺得危險性大減,雖然春野遙确實很漂亮,很有氣質,但是“道心堅定”!
除了複仇,就是守護八幡神社。
眼下春野遙沒開口,一個人靜靜地在練習着神楽舞,還真的又有了那種出塵的氣質。
陶知命看了兩眼,見上田夏納微眯着眼睛瞅着自己,就嘿嘿一笑:“你昨天晚上跟她聊天,覺不覺得她蠢蠢的?”
“太沒禮貌了!”上田夏納瞪了他一眼,才小聲說,“我們沒聊什麽。”
陶知命不信。
上田夏納這才說道:“但是她聽說我懷孕了,倒是很鄭重地爲我舉辦了個簡陋的祈福儀式,讓媽媽很開心……”
陶知命表情一凜:“了不得啊,已經開始收買我身邊人的人心了嗎?”
“……胡說什麽啊,對她來說這是很神聖的事。”
“真的嗎?怎麽祈福的?”
“就是跳舞,還讓我參拜了一下,被授予了一個禦守,你看!”上田夏納興緻勃勃地從脖子上取下了一個護身符。
一個棉布小包,上面有些經文。陶知命捏了捏,裏面好像有塊小木片。
陶知命問道:“她做的?”
上田夏納點了點頭:“現場制作的。”
“……她還帶那些材料下來了?”
“說是複仇的時候,需要很多工具。”
陶知命服了,這些頂什麽用?憨不憨?
他嚴肅地問:“那你給了香火錢供奉沒有?”
“當然要給啊,給了10萬円。”
陶知命直呼敗家娘們,還有這個春野遙,居然這就開始騙吃騙喝到老子老婆頭上了!
那邊剛剛日常練習完神楽舞的春野遙轉過了身,仿佛這才發現陶知命來到了身後,睜開眼睛看見他面目不善的樣子就心裏一咯噔,然後僵僵地雙手放在身前行了個禮:“早上好,陶君。”
陶知命點了點頭,沉聲問道:“你們神社的禦守,賣得這麽貴嗎?”
上田夏納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喂!不要欺負她!”
“……”陶知命沒想到上田夏納居然這麽快認可了她。
春野遙倔強地小聲說:“……是送給陶夫人的!”
陶知命挑了挑眉毛:“那10萬円還回來,你可是爲了複仇找我合作的人,怎麽能收我們家的供奉呢?”
“喂!”上田夏納看不下去了,“你有事就去忙!不用故意這樣做給我看!”
陶知命這才沒所謂地咧嘴笑了笑,真去找自己兒子了。
“……陶夫人,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在上田夏納心裏,知道了春野遙的來曆之後反倒覺得對方确實是挺“聖潔”的,而這番話不太好意思說。
因此隻是尴尬地回答:“他這是在向我表達,不會對你有什麽其他的心思……抱歉,他很喜歡開玩笑……”
春野遙這才明白,随後就真誠地說道:“陶君對你真好,神明大人會護佑你們幸福美滿的!”
上田夏納一怔。
他對我好嗎?那家夥壞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