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家成他們的真實計劃如何,似乎大體還是拉着他一起參與項目,讓陶知命的資金投入到更多地方。
況且這次說的這些計劃,也并不是今年明年就得啓動,李家成言下之意就暗示了給他一個霓虹那邊項目資金周轉的時間。
這越發肯定了陶知命的一個猜測。計劃是梯次的,現在史蒂文森·洛克菲勒那些米國的資本,希望陶知命能先幫着收割霓虹;那麽香島這邊的布局,圍繞的就是下一個時間節點。
這幾個人與霍華德在得到陶知命“感興趣”、“等到新機場規劃正式公布之後一定談一談怎麽合作”的答複之後,看到他們對陶知命現在投資在香島的産業一臉會鼎力支持的模樣,陶知命“興高采烈”地與他們拉近着關系。
從前年幫忙救市到去年大力投入建造着九龍公園、年代風情街、南丫島遊艇度假灣和矽元芯片,陶知命着實被他們吹捧了一番魄力非常。
霍華德甚至說什麽到時候幫他向王室申請個爵位。
陶知命也沒表現得不屑,反而很欣喜地表達了感謝。
今天的交談應該不止于此的,畢竟之前李家成說了是在香島和霓虹的全面合作,而晚餐上全然沒提霓虹那邊怎麽一起合作。
果然等李兆福、李昭基和霍華德三人吃完了晚餐先離開之後,李家成和陶知命如同忘年朋友一樣,留他繼續喝杯茶。
李家成親自泡着功夫茶:“多年前辦塑膠廠,遇到過很大的危機。我也是這樣向母親請教,她教了我經商誠信當頭的道理,後來我才一步步做大。陶生,今天你我坦誠聊聊如何?”
“求之不得。”陶知命臉上笑眯眯的。
一隻老狐狸,一頭轉生小狐狸,都在笑臉裏藏起了尾巴。
李家成沖泡的是鐵觀音,茶湯金黃透亮,帶着些微的蜂蜜味道。李家成微笑着請他品了品之後,自己也先聞了聞香, 喝了一小口之後很随意地放下了杯子, 才看着他很是感慨地說道:“我今年61了,長江後浪推前浪,陶生在這個年紀就有了這樣的成就,将來不可限量。李家希望能和陶生成爲香島最好的朋友, 這樣哪天我要是閉上眼了, 也不用過于擔心不成器的子女。”
“……李伯,大家都喊您是超人, 我看您現在頂多就是40多歲的精神頭, 說這個可太折煞我了。”陶知命順着剛才晚餐上的親熱勁客套着,“再說李少也是人中龍鳳啊, 李家前途無量, 哪裏是我能比的。”
李嘉成抿嘴笑了笑,随後才指了指他:“都說了,坦誠一點嘛。之前你的矽元芯片要增資,趙總找阿炬借了筆錢好作爲出資。今年聽說你又給趙總派了總公司1%的股, 阿炬說趙總又找他借,我訓斥了他一頓。陶生,我可不想你有什麽誤會。”
陶知命呆了呆, 随後才失笑搖了搖頭:“老趙心氣硬, 我說了分紅權先給他,認股的錢等有了再拿出來,他急什麽嘛。”
“趙總幫你在香島這邊做事, 當然是想心裏有底氣。”李家成反倒語重心長地教導, “想要這樣的幹将始終一條心, 是得花不少心思的。讓他通過香島這邊的陶氏集團賺到夠多錢,才是正理。現在你在香島這麽多産業,也隻有那個貿易公司今年是能賺到大錢的吧?”
“那确實, 南丫島那邊,還有影視城和矽元芯片, 短期内都見不到效益。”陶知命想了想就端起茶杯, “李伯,受教了。”
李家成先主動說出了趙元曦私下找李炬籌錢的事, 仿佛表了表“坦誠一點敞開聊聊”的态度。
實際上,還不是一種試探?
他不确定趙元曦從外面籌錢這件事陶知命知不知情,或者幹脆是不是兩人一起設計的試探。
他要看看陶知命的反應,而陶知命也不确定李家成對他與趙元曦的關系究竟怎麽看。
看陶知命似乎真的對這個問題沒想太多一樣, 李家成就笑容滿面地擺了擺手:“經營就怕遇到低谷的時候。往上走的過程裏,倒不用太擔心這些問題, 下面的人都覺得跟着你有前途。未雨綢缪, 你現在其他地方賺得到錢,投入一些暫時看不到效益的産業是對的。”
“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 多賭一賭而已。”陶知命苦笑着搖頭,“過去三年我就是運氣好。”
“這麽說, 還是不夠坦誠啊。”李家成再次指了指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僅僅隻是運氣好,怎麽能讓霓虹那些大财團都圍繞你的計劃去運作?這需要的是能力, 大能力!”
陶知命就看着他問道:“李伯,你是不是對霓虹那邊的計劃也感興趣?”
“确實。”見他主動提起, 李家成就坦然點頭, “不瞞你說, 利夫人當初将那3%的股份轉給你, 應該是有人介紹的吧?陶生和霓虹那個陶雅人有交情, 現在我知道了。”
“……我以爲李伯早就知道。”陶知命一副有些意外的模樣。
“要是早就知道,前年陶雅人向我介紹一個米國的投資基金,我就參與了。”李家成仿佛求證一般問道,“把那個伊達利遊艇公司賣給你的埃克托,他設立的那個投資基金,是跟你一起合作的吧?”
“……這事對外還得保密。埃克托在投資方面很有天賦,他也隻是投了一部分交給我的小野寺财富打理,畢竟霓虹的市場我比他更熟。”
李家成不置可否,笑着給他續茶:“所以說我錯失了一些機會啊。利夫人說去年賺了3000多萬港币,埃克托先生在米國也漸漸聲名鵲起。”
陶知命擺出你懂我也懂的表情:“原來李伯和雅人君也熟,那就怪不得了。在霓虹, 确實有幾年好賺的錢。李伯現在有什麽想法?”
“那我就直言不諱了。”李家成目光灼灼地說, “陶生,金融投資是你發家的領域。今天我約了兆福兄過來,他是香島聯交所的主席。我的想法是,既然陶生在霓虹有那麽大的主動權, 那麽何不在香島也成立一支私募基金呢?陶生可以讓趙總在香島這邊主持這支基金, 我們大家都能認一些股。基金也是投給你在霓虹的小野寺财富,得利怎麽分,按照你和埃克托先生的規矩來,怎麽樣?”
陶知命呆了呆:“李伯,投資的風險還是大啊,前年就差點被股災搞破産了,好不容易才緩過來。”
“這次不一樣嘛。”李家成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這次在霓虹那邊,陶生所處的位置可太有利了。”
陶知命默默喝着茶。
這些老家夥居然肯拿着錢出來讓他用?
表面上看,當然是合則兩利的事。既然提到了陶雅人,李家成大概是指陶知命和霓虹高層,還有米國大資本都已經合作在了一起,從這次霓虹經濟泡沫中的獲利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畢竟他們是坐莊的人。
這種情況下,到時候也不能搞出錢虧了的操作,坑他們。
前有陶家的15億米元,現在有米國資本注入到三友投資銀行的資金,馬上又要有香島這些大家族交給他的錢。如果到時候陶知命說自己虧了,三方聯合在一起的壓力,應該足以安排非常強勁的會計團隊去進行審計。
那樣的話,就算陶知命是真的投資失誤虧了,小野寺财富的底大概也能被摸個透。
而如果真的幫他們賺錢,那麽在外人眼中,自己和香島這些大家族的關系就綁得更深了。
于情于理,此時似乎沒理由拒絕這個提議才對,畢竟表面上是他們拿出錢承擔投資的風險。
陶知命打着岔說:“我還以爲李伯是對東京神樂町感興趣。”
李家成笑了笑:“這個新模式我還看不懂,先看看,過幾年說不定會感興趣,所以才說後面可以在啓德機場那一帶試試。”
陶知命略一思考就點了頭:“既然李伯信任我,那這件事我可以安排。李伯這個提議好,香島這邊也成立一個私募基金的話,老趙通過這件事能多分一點。我盡力去做吧,怎麽也不能讓大家的錢虧了,賺多賺少是另說。”
“是這個道理。”李家成這時才說道,“要安趙總心的話,你給他派的那1%的股,他缺的那部分錢還是你私底下先借給他合适。”
“我說了啊,他不要,甯可從外面籌。”陶知命無奈地搖搖頭,“其實他找李少籌,大概也是一種拉近關系的方式吧。畢竟香島這邊是他主持,和李家合作的地方很多。”
“既然這樣,那我就讓阿炬借給他。你放心,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條款,就是朋友間拆借一下。相信趙總很快就能分到足夠的紅利還上的,我們之間的日子還很長。”
陶知命暗歎不已,做得滴水不漏一般。
主動戳破了這個事,那帶頭出錢讓自己有更多籌碼收割霓虹的經濟泡沫,順便以後還有更明确的緣由和趙元曦發展一下私交了。
而他也隐隐将他李家擺在了通過陶知命與米國大資本合作的主導地位上,後面在香島的隐形影響力還能進一步提升。
至于什麽對神樂町的模式要先看看,過幾年也許會感興趣……恐怕一是打着到時能不能參與收購一些霓虹暴跌的不動産的主意,二是現在就看到了香島過些年那個重要時間節點,計劃着到時候利用啓德機場一帶那塊地做點什麽文章了。
陶知命和他繼續聊了一陣,看到時間不早了也就起身告辭。
送到門口,李家成才簡單地提到了一句:“陶生,既然現在你已經和陶雅人,還有米國那邊一起合作了,我還得提醒你一句。霍生固然在内地有很齊全的貨源,但這中間的分寸,相信你懂的。”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陶知命一眼,很感慨地說道:“時機還沒到,我們這些夏國出身的生意人,先提高自己的實力是正道。”
陶知命詫異地看着他,搞得你才是根正苗紅的愛國商人一樣,對我說這個幹嘛?又提到米國财團,又提到霍家。
不過他早就想過這樣的局面,灑然回答:“我沒有想那麽多,僅僅隻是做生意而已。”
“你能這樣回答,就證明想過。”李家成微微一笑,“那我也就放心了。”
陶知命管他放不放心?
當初委屈得像小媳婦一樣的陶雅人質問他之時,陶知命就已經完美地解釋過。
看樣子,那件事陶雅人沒有對李家成說。
雖然李家成可能猜測過,所以試探一下。畢竟如果陶知命真的牽涉到了那樁原木交易,米國那邊又怎麽可能跟他合作?
現在李家成要計劃着和陶知命的大合作了,在這裏埋個伏筆,将來說不定也有用。
話裏話外還将自己扮做和陶知命一條心的立場,扯什麽“我們夏國出身的生意人”……
陶知命覺得他這是準備在将來那些米國資本準備收割自己時,跳出來裝作陶知命的同盟,然後來個背刺。
将來的事誰知道呢,至少他們現在不知道自己手握百億米元現金在跟他們玩。
……
陶知命在香島見導演、看劇本、捧李佳欣的時候,東京的政壇大人物們感覺腦殼都要疼麻了。
“爲什麽會這樣?中根桑、竹上桑,裏庫路特事件不是已經結束了嗎?”被兩人以及背後派系一同推舉出來接任了相首的宇野宗右看着報紙上的新聞,手都憤怒得發抖,“這些人太沒信譽了!”
宇野宗右之所以被推舉出來,就是因爲他素來以清廉正直爲人稱道,有助于扭轉因爲裏庫路特事件産生的“金權政治”印象。
可現在他正式走馬上任才第三天,報紙上卻赫然刊載着他花費300萬円,讓一個藝伎跟了他很久的新聞。
“冷靜!”中根康弘皺着眉頭沉聲說道,“是《每日周刊》的報道!那個女人,爲什麽會主動揭露這件事?這些事你自己處理不好嗎?”
剛剛逃過一劫的竹上踏歎了口氣站起來:“想辦法和報社談一談吧。如今這樣的時候,怎麽能夠添亂呢?”
“下個月就要進行參議院的選舉了,此時務必不能讓這件事再次發酵!”中根康弘說了這樣一句話,頓了頓還是看向了橋本太郎,“橋本桑,這件事的背後,還需要調查一下。現在看來,當初你帶回來的那個判斷是準确的。”
橋本太郎默默歎道:“今年的風雨,看樣子輕易不能停歇了。”
宇野宗右臉色一變。
竹上踏就很無奈,看着他糾結地問道:“宇野桑,像這樣的事,不會不止那一個女人吧?”
宇野宗右沉默了一會,就說道:“我會讓秘書去處理好的。”
說完就看向橋本太郎:“那個陶大郎……什麽時候回東京?”
橋本太郎一時無語。
不能因爲裏庫路特事件真的沒有波及到竹上踏身上,現在又寄希望于他去遊說吧?還是說你和女人的故事多到你自己都沒有把握徹底遮蓋下來?
況且,讓裏庫路特事件就此平息,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心裏沒數嗎?
本指望着他上台後,能夠穩住下個月的參議院選舉,能夠一舉扭轉消費稅實行和那些國鐵資産以特别方式開發帶來的不滿。
現在倒好,你這個新相首剛一上任,先引起的轟動居然是顔色醜聞。
就在此時,宇野宗右的秘書敲門進來,臉色灰敗。
“怎麽了?”宇野宗右大感不妙。
“瓦……《瓦聖頓郵報》轉載了那個新聞……”
宇野宗右眼前一黑。
堂堂一國相首,在女人方面栽跟頭了的新聞,都傳到那個阿米力肯去了嗎?
豈可修……
……
章儒京在矽元芯片裏仔細看了一圈,到了辦公室就詫異地說:“陶總,趙總,你們做得……挺讓我意外的,居然還可以……”
“還可以什麽啊!”陶知命翻了個白眼,“給你一半的錢,你都能做得比這好。”
矽元芯片能打下現在的基礎,還不是因爲去年的不計投入?一方面是要爲今年資金吃緊埋點伏筆,另外還不是因爲沒有得力人手,所以花大價錢請了不少人和團隊,對很多環節額外幫助施工監理了。
“所以我就不是很明白,爲什麽選在香島,還是這個位置?”章儒京從窗戶外看了看不遠處正興建的高檔豪宅,“這裏就不是地價成本更低的工業區,後續擴建空間也有限。另外,香島在集成電路方面的人才也很一般……”
陶知命看了看他,笑呵呵地爲他泡了一杯茶:“從别人那裏拿過來的好茶葉,十大名茶之一,太平猴魁,這可不是給歐依爾特王室的冒牌貨,正宗的!老章,嘗嘗。”
“……不用這麽誇張吧?”章儒京心裏很奇怪,什麽叫給歐依爾特王室不給正宗貨,那不是你今年很重要一個大單嗎?
陶知命看了看在高高的透明玻璃杯中漸漸舒展的葉片,才悠悠說道:“在我已經開辦的公司裏,在引入新人的時候,老章,我給你的條件是最優厚的。年薪,股份,我都舍得給你。”
“我說我米國那邊房子賣了,再加上存款,能籌個2000萬港币,你又不要。”
“财帛動人心,我這麽做,是想和你交心。”陶知命咧嘴笑道,“拿錢開路你别嫌俗,矽元芯片你沒有個打底15%左右的股份,我也怕你不用心。你這些疑問,今天我就敞開跟你聊聊。老章,等你聽了,你就該知道我做這件事的心有多誠。”
“……陶總請講。”
陶知命喝了一口清冽的茶,放下杯子才緩緩說道:“香島隻是一個跳闆,它再有八年就回歸了。香島的人才不夠沒關系,内地有的是人才。香島的地貴沒關系,内地有的是便宜的地。我爲什麽要買光刻機公司?我爲什麽肯花這麽多錢?”
他靜靜地看着章儒京:“老章,四十不惑。你剛四十一,這後半生,有沒有興趣重塑半導體這個行業的未來格局?不是我跟你吹,别看現在米國把霓虹的半導體壓得擡不起頭來,别看他們現在又在支持宙國。霓虹扛不起米國的打壓,但将來,我有信心夏國扛得起!你肯從米國過來,我跟你交心,也跟你交底:矽元芯片,我要它成爲未來夏國半導體的一個支柱!”
章儒京呆呆地看着他。
信息量……有點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