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雅人愕然地看着陶知命，突然從他嘴裏聽到紅蘇二字，實在太令人意外了。在之前，這是兩人間從來沒有談到過的話題。
這件事與霓虹的計劃有什麽關系？僅僅隻是希望史蒂文森他們把重點放在賺現錢上，而不是嘗試控制霓虹的某些産業？
陶知命矜持地笑了笑，然後歎氣道：“史蒂文森先生，先說回霓虹吧。其實清醒的人也有不少，如果過于擔憂恐懼，他們會抱成一團的。這麽多年來，霓虹财團仍然是一個對外國人來說比較封閉的利益圈子，這便是他們的生存之道啊。真到了非常艱難的地步，就算現在的大财團消失一些，它們的核心資産也會被吸納進剩餘的财團裏。如果米國不是打算徹底直接統治他們，那麽這種結構就會是穩固的。”
史蒂文森笑了笑：“他們？”
“我是年輕的一代。”陶知命很坦然地說道，“我的想法與他們不太一樣。從一開始，我的視野就沒有局限于霓虹。史蒂文森先生，某種程度來說，後花園也是需要主人精心打理的。從我這個提案開始，一步步地讓那些頑固的上一代人看到與國際資本合作的好處，看到了誘人的利益。等到下一代的人接替了他們的位置，到時候自然會有變化。”
“說什麽主人……”史蒂文森翹着嘴角否認了一句，“隻不過是霓虹的财團結構，極大地影響着政策的制定，讓他們的一些産業受到了過多的保護，在國際競争中不公平地掌握着優勢而已。”
“改變已經開始, 就不會停下了。現在已經是平成時代, 世界都已經在劇烈變化之中。我的提案裏，新的财團将會成爲霓虹财團與米國财團的橋梁。從科技和文化兩個角度切入進入，不正是爲了重塑更公平的未來嗎？”陶知命目光銳利，“雅人君說, 史蒂文森先生疑惑我究竟要怎麽做到這一點, 那我舉一個例子吧。”
史蒂文森很感興趣地調整了一下坐姿伸出手：“請講！”
“CD-ROM。”陶知命介紹道，“索尼的WALKMAN風行世界, 但磁帶作爲音頻與視頻介質的時代總會褪去的。前幾天, 索尼也推出了價格降至42800円的DISCMAN。我聽說，這個月, 索尼還會推出一款能夠采用5号電池的新型随身CD播放器。”
史蒂文森目光一動：“難道, 三井能夠将索尼旗下的音響事業部，放到這個新的财團内部？”
“已有的部分，分割起來太難了。”陶知命搖了搖頭，“但是, 已有技術的授權，還有新技術的合作研發，卻可以放在我的新财團裏。史蒂文森先生, 索尼的遊戲主機事業可以拆分成爲一個專門的公司, 接受我們的入股；另外，我們也可以獲得技術授權，研發車載CD播放器, 由我們所投資的武田制造進行代工生産。與三井不同, 我們這個新型的國際财團, 能夠與更多汽車品牌商談合作，前景比他們要更大，不是嗎？”
“僅此而已？”
“當不是僅此而已。”陶知命充滿希望地說道, “車載CD播放器隻是第一步，下一步, 我們就能依托孫正義先生的軟銀在霓虹遊戲業的積累, 讓遊戲主機公司變得越來越依賴我們。這個遊戲主機公司未來的發展是必定要與個人電腦技術相結合的，再加上将來的上市, 我們徹底取得這家公司的控制權是遲早的事。”
“與此同時，我會做第三件事：研制能夠使用于個人電腦的光驅。同時，個人電腦光驅的标準，多媒體光盤的标準, 這些事，都可以放在我們财團内的公司來做。現在軟件領域, 音樂和影視領域, 我們幾方加在一起，就足以有規劃整個産業未來格局的能力。”
“基于新一代的介質, 個人電腦、音樂播放器、錄像播放器，可以去做的事情太多了。标準、内容、軟件、硬件……史蒂文森先生, 這裏面能夠誕生多少上市公司？這樣的未來，不比現在收入更多霓虹産業，還要花費精力去接管、打理它們來得更誘人嗎？”
面對陶知命的侃侃而談，史蒂文森卻沒有被說動一樣：“前提是能夠做到。技術的研發, 産品的打磨，成本的控制, 可不是小投入。”
“前期的投入, 由我們來完成！産品的打磨, 我已經有了卡拉OK點歌機的運作經驗, 也有工藝可靠的工廠。而成本控制……這場風暴結束, 霓虹的人力成本會降低不少；再者，我們也不是不能将工廠設置到人力成本更低的地方。”
“哪裏？宙國，還是夏國，還是其他地方？”
“都可以，看哪裏的成本最低、效益最好。對你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從頂層就獲得了這個财團的股份，未來将享受到由我這樣的人創造的海量收益。”
史蒂文森看了一眼陶雅人，随後笑着岔開了話題：“雅人說，你感興趣的更多是吃喝玩樂啊，沒想到你還思考着科技産品。”
“科技才是讓吃喝玩樂不斷升級的源泉。當然了，與孫正義先生在一起，很難不被他影響, 覺得個人電腦醞釀着無限未來。傑米先生, 關于這一點, 你也深有體會吧？”
傑米·迪蒙感慨着說道：“孫正義先生，确實很有熱情，很有思考, 很能表達……”
他操盤着軟銀在納斯達克上市的過程，沒少跟孫正義打交道。
“所以我也被他影響着，又因爲和三井、住友的關系，在香島開辦了一家半導體代工廠。”陶知命看向了史蒂文森，目光凝重地說，“想要讓他們的半導體産業不至于勢不可擋，僅僅在宙國也培育一些新對手，這可還不夠。雖然我那個矽元芯片聚焦的是東芝和NEC不太看好的CPU和閃存技術，但既然英特爾都全力投入了CPU，我更相信，由我們共同主導的未來。”
史蒂文森再次深深地看了陶知命一眼：“陶先生不僅關注着紅蘇，還關注着宙國啊？”
“三井的野島達雄先生，沒少向我抱怨呢。因爲霓虹半導體産業處境的艱難，現在宙國的九星正在不計代價，從霓虹瘋狂吸納人才。”
“那麽哥倫比亞影業呢？聽傑米說，前年你拒絕了他的邀請。”
傑米迪蒙聞言分辯了一句：“陶先生，關于這一點，你不要産生誤會。現在向索尼提出的要求，和當時我邀請你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陶知命笑了笑，有啥不一樣。
當時你們肯定也是想坑我來着，隻不過現在對索尼的報價更高了而已。
現在雙方的關系産生了微妙的變化，但陶知命坦然說道：“爲了讓三井和索尼願意向我開展以上的合作，我答應了和他們一起收購哥倫比亞影業。現在我有百視達，以後如果視頻光盤能夠研制成功，家用的視頻光盤播放器能夠普及，這樁生意就不算虧。史蒂文森先生，你們從這些交易中獲得的回報，正好在這一次三友投資銀行的改革中投入進來。”
他拘謹地笑了笑：“畢竟霓虹某一家大銀行這個目标，大概需要将近十年的周期才能夠完成吧？”
“哦？陶先生是說，我們現在就可以入股三友投資銀行了嗎？”
陶知命嚴肅地點頭：“沒錯，現在就入股，也能讓霓虹那些大人們放心。畢竟這樣一來，後續的諸多運作就有了一個方向。”
“陶先生也認可哥倫比亞影業現在的報價？”
“我認可這個價格，是因爲我投資的是未來。”
“陶先生有這樣的誠意，我們會認真考慮的。”史蒂文森看着他頓了頓，随後說道，“但如果三友投資銀行無法在将來真的能夠掌握住一家霓虹本土大銀行的話，所謂成爲财團的說法，也就不現實了。”
重頭戲來了，陶知命看了看陶雅人，然後笑問：“雅人君，知道關西的尾上神婆吧？”
陶雅人愣了愣，随後向史蒂文森和傑米迪蒙介紹道：“霓虹關西都市圈的一個老女人，通過所謂占蔔聚集了關西相當多中老年主婦的資産。聽說現在是興業銀行、第一勸業銀行、長信銀行等多家銀行的座上賓。根據我得到的情報，她已經累計從各大銀行及民間金融機構，融資超過5000億円了。”
“不愧是霓虹啊。”史蒂文森高興地贊歎了一句，随後頗感興趣地問陶知命，“陶先生提起她，莫非她和你？”
陶知命連忙擺手：“我隻對年輕漂亮的女人感興趣，史蒂文森先生不要開玩笑。”
三人都呆了呆，随後無語地大笑起來。
陶知命無非是在這樣的場景裏嘗試掌握一下氣氛，等大家都緩了緩之後就翹着嘴角說道：“她是怎麽融資的，我不管。但是，她現在的資金，其實有3650億円，都放在我的小野寺财富。占蔔不能給她帶來好運，現在，是我在決定她的命運。”
陶雅人震驚莫名：“你說的是真的？”
“這是屬于我和她的秘密。”陶知命鄭重說道，“她也不是完全信任我一人，所以她還有2000多億円是由自己，或者交給其他人幫忙打理的。隻不過，我一直在給她穩定的回報。”
“了不起！”史蒂文森拍着手掌，“投資總歸是有風險的！這麽說，陶先生屆時能影響由那個女人産生的銀行債務了？”
陶知命點了點頭：“銀行的債務規模非常大，以她的性格，将來必定是會成爲一個污點的。到時候将她還有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推出來作爲替罪羔羊，而我們卻以願意承擔一部分債務作爲要求，就能對一些銀行提出條件。”
尾上縫在巅峰時期，從各個銀行和金融機構融資的累計總規模将近3萬億円，造成了巨大規模的金融損失，最後卻隻被判了12年，裏面的鬼有多大可見一斑。
她可是導緻興業銀行和第一勸業銀行、富士銀行合并重組的直接原因之一。
陶知命補充道：“去年她還了興業銀行530億円的貸款，但是今年又計劃買興業銀行1200億円的債券，而她跟我說，興業銀行今年承諾給她貸款1800億円。這隻是一個側影，現在與霓虹各大财團有關系的銀行、金融機構，風險很高的貸款規模有多大？在屆時的重組、合并當中，我們隻要将目标集中在其中某一個銀行，通過一系列的交換，就能主導一家大銀行！”
“目标是興業銀行？”
“不！”陶知命搖了搖頭，“目标是長信銀行！最新的數據，長信銀行的資産達到了22.6萬億円。這四年間，長信銀行的資産每年增加超過1萬億円，幾乎全部來源于不動産。現在長信銀行的最大客戶，分别是堤義明，EIE公司的高橋冶，渡邊喜太郎，吉本晴彥，馬上還包括我！”
“22.6萬億円的長信銀行？”史蒂文森在心裏換算了一下，好家夥，超過1700億米元了。
“沒錯。長信銀行的大股東是大藏省，屆時如果有政策調整，長信銀行會是最先受影響的，它的壞賬規模會率先擴大。而長信銀行不是其他财團的利益核心，其他财團會最優先放棄持有的長信銀行股份。最主要的是，你們的能量，最容易直接影響到的也是霓虹的政壇。我提出的神樂町計劃，将主要的融資目标放在了長信銀行身上，正是爲了掌握主動。”
史蒂文森心中大動，站了起來踱着步。
超過1700億米元的一個大家夥，這個目标真不錯，真的很不錯。
陶知命還繼續說着：“長信銀行是受到政策束縛最大的一家銀行，85年之前，他們一直不被允許投資債券和股票。85年之後，新上任的領導者是個改革派。但因爲霓虹不動産和股市的暴漲，改革派盡管在國外通過收購企業兼并公司、債券交易商取得了一些成績，但這份努力在國内保守派享受的泡沫紅利面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現在，負責長信銀行國際資本市場的平尾宏一正在紐約。”
史蒂文森站住不動了，轉身看着他：“你是說，内部、外部……一起？”
“沒錯。我們那個神樂町計劃一旦被推出來，堤義明、渡邊喜太郎、吉本晴彥，都會因爲大崎新城和其他的項目深陷泥潭。那個EIE的高橋冶，是一個很奢華的人。他買了很多架私人飛機，其中一架還委托在我那邊。他的布局，在霓虹海外的很多。”
陶知命看着他繼續說：“這些人，都是大家計劃好了可以先犧牲掉的人。他們資産雖然以不動産爲主，但按現在價格計算，總規模也達到了超過2000億米元，其中最優質的那些，也是值得在不動産泡沫破裂之後以低成本先吃下的。到時候，我們本身影響着長信銀行的龐大債務，還能通過其他銀行的債務與其他财團做交換，大藏省要脫身，長信銀行内部又有我們的人，吃下這家銀行的機會最大、成本最低。”
史蒂文森看了看陶雅人，隻見他凝重地點頭：“大郎說的這些，根據我們的情報分析是屬實的。西武集團現在已經控制了霓虹接近10%的經營性地産！這些在未來，可以發揮巨大的影響力！”
陶知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岩崎龍之介的目标，就是這個吧？”
陶雅人隻是笑了笑卻沒回答，反而繼續對史蒂文森說道：“如果掌握了西武集團，就能通過規模那麽龐大的經營性地産，影響數量非常可觀的經營業主和職員，影響非常多的居民和……選票！”
史蒂文森明白了過來，恍然問道：“那個不動産信托慈善基金？”
陶雅人鄭重地點了點頭：“完美的閉環。隻要這個計劃能夠順利實施，這個未來的新财團除了擁有美好的未來，還将對霓虹人口最稠密的選區施加巨大的影響力。”
史蒂文森抿着嘴緩緩坐了下來，思考着，許久才主動端起酒杯，感慨地說道：“了不起的籌劃！陶先生，爲什麽确認霓虹那些政客的擔憂是太過度了？”
陶知命卻笑起來回答：“大概是因爲他們做過的髒事太多，所以難免會擔心此後将在牢房裏度過吧。在霓虹，有時候體面是第一需求。爲了這份體面，有時候會願意付出更大代價的。但我畢竟是年輕人，認爲時代已經變了。以後，将是金融血液流遍全球，驅動着利益往來的時代。最重要的目的，霓虹金融市場的開放，不是已經達到了嗎？絕大多數政客對金融的理解很淺，意識不到其中巨大的曆史意義而已。”
“哈哈哈哈。”史蒂文森大笑起來，“你說得沒錯！陶先生，你很了不起！”
陶知命謙虛地笑着。
戰後被扶植起來，一直穩穩當當掌控着霓虹政壇的那個黨，自然是被這艘“金融黑船”帶來的大變故，被這一個不依不饒的裏庫路特小事件影響着産生了過多的聯想。
但對米國來說，霓虹已經夠聽話了，何必還花大力氣去颠覆現有的格局？
這些金融資本所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動蕩不安的大環境而已，好讓他們憑借對金融更加深刻的理解，從容布局，快意收割。
隻有從三十多年後回來的陶知命，才對這一套知之甚詳，因此可以左右逢源。
果然，史蒂文森看着陶知命的目光已經變得極爲欣賞起來：“陶先生，現在，我本人已經相信，你能将這個新财團構建起來了。所以，不過我們先從你那個小野寺财富，私下裏開始合作？”
陶知命目光一動，聽到了尾上縫就有3650億円在他這邊，又聽到了他對現在局勢這麽清晰的認知，希望從自己在泡沫破裂之後的收益中分一杯羹嗎？
也許還想搞清楚陶知命真實的實力。
然而陶知命早有計劃，因此坦然說道：“我在霓虹國内還需要一個很好的形象，所以小野寺财富的本部，不适宜去做接下來瘋狂獲利的事情。因此，我已經計劃了要在米國這邊設立一個新的公司。史蒂文森先生有興趣參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