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本太郎居然需要通過陶知命這邊，來嘗試看看能不能聯系到陶家，進而婉轉點到對于歐米财團目的的疑問，這透露出了海量的信息。
首先，裏庫路特事件不是米國官方的訴求，正規渠道肯定溝通過了。竹上踏上台以來，斡旋制裁、推行改革，像是放松對企業資金投資債券市場限制還有消費稅這些，對外資進來都是有利的。
其次，不是政壇對手幹的。如果隻是他們黨内的宮鬥，不至于要跑到自己這裏來問情況，問的也不會是關于陶家。
再次，說明情況已經很危急，現在線索可能已經直指竹上踏本人了，甚至會波及其他主要人物，導緻獨大的民自黨出現根基問題。
最後……陶知命想起這一年換了三個相首，然後今年12月底股市就開崩。
政壇動蕩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頂層力量的拉鋸、混亂，無暇顧及經濟的角角落落。
手上已經持有了霓虹經濟新聞社4.58%股份，又通過三友投資銀行和次元文化等多方持有了東京電視台總計29.8%股份的陶知命，在過去一年裏都沒等到陶雅人所說的真正對霓虹經濟新聞社的下口。
現在，很多事都串在了一起。
橋本太郎和糸山英太郎走後，陶知命一直坐在這邊的茶室裏。
改名爲陶一方的汐水坐在他旁邊，默默地爲他沏着茶，讓他思考。
庭院中也有鹿威，時不時地敲響一下。
陶知命現在不确定的是, 這個節奏, 還是不是自己記憶中的節奏？
從86年的2月底到現在，馬上就三年了。
大事件的發展，一直沒偏離自己的記憶。
但現在的自己，又實打實地成了一個切入到了不少大事的人。至少東京台場臨海副都心的計劃, 是泡沫破滅之後才開始的；原本的東京, 也沒有一個最上極樂町。
現在，就連記憶中同樣是泡沫破滅後才開始興建的六本木新城也開工了, 陶知命隻要思索一下因自己而産生的資金流向的規模, 就不由得深思。
這些事，又隻能由他獨自深思。
好在一年多前, 從11月底在米國與哈薩爾王子敲定了那個大計劃之後, 陶知命這一年來都沒再鋪開新的想法，隻是全力落實着當時的布局。
這次在京都跨年，回來後木下秀風就問他資金鏈的問題，去年一年造的勢也傳出去了。
花旗銀行的傑米·迪蒙問的其實是他有沒有想法與花旗銀行一起收購哥倫比亞影業, 這一點陶知命沒有明說。
印象裏索尼是今年買下了哥倫比亞影業的，而且一虧損就是十多年。
結合起三井之前買那棟樓，三菱今年要買那個洛克菲勒大廈最後又半價賣掉了……記憶中泡沫時代裏霓虹人瘋狂的海外資産配置, 結合今天橋本太郎的造訪, 讓他多了些明悟。
就算手裏錢多燒得慌，憑什麽溢價那麽多去買米國的資産？
不是不能買，畢竟現在紅蘇艱難, 米國眼看就要唯我獨尊, 長久來看當然是賺的。問題是, 憑什麽在當下，溢價那麽多？
普通老百姓還可能沖動消費，有頂尖财務團隊的大财團, 至于那麽慷慨嗎？
所以他才試探了一下，而橋本太郎的反應證實了他的想法：這就是霓虹這邊上的一份貢了！
陶知命雖然已經沒有再把記憶中12月29日霓虹股市開崩當做準确的收割時間點了, 但現在看來, 得把策略做得再保守一點。
不管是提前還是押後，總歸得穩妥一些。
另外, 該從即刻開始，考慮怎麽套現了。
他想了想就開始打電話。
陶一方默默地聽着，知道現在是很特别的時候，呼吸和動作都很輕。
聽到他挂了一個電話, 陶一方就輕聲說道：“我去告訴店長，派人過來收拾, 準備料理。”
陶知命點了點頭, 繼續給堤義明和渡邊喜太郎打電話，約見面的時間。
随後, 他又開始聯系已經到香島的哈薩爾王子。
“Bravo，這麽晚了, 我正在玩呢！”
陶知命聽着電話裏女人的哼哼聲，無語地說道：“那你就先不要接啊，難道現在這樣更帶勁？”
他其實有點想知道那女人是誰，不過估計回頭問趙元曦也能問到。
哈薩爾怪笑了幾下就先挂掉了電話。
經過了一年的厮混, 兩人關系今非昔比。
所以等過一會他再打來之後，陶知命就調侃道：“你得加大鍛煉的力度了。”
“你知道什麽？剛才就已經開始很久了！”哈薩爾不服輸地回怼, 然後問道, “有什麽事不能等我後天到了東京再說嗎？”
陶知命言簡意赅地說道：“爲了配合你那邊的需要, 我才簽了那樣的協議。但現在我要用錢的地方那麽多, 所以想讓你幫着問問。我想賣掉一些霓虹的資産, 不知道瓦利德王子有沒有興趣。”
“霓虹的資産？什麽？”
“不動産。”
哈薩爾直搖頭：“那他不會要的。瓦利德叔叔說他的投資策略是隻買掙紮在困難邊緣的大企業，對不動産是不會感興趣的。”
陶知命就幹脆地問道：“那王室呢？一整個已經建好的高爾夫球場。”
“……那我得問問父王。”
陶知命就繼續說道：“如果瓦利德王子有時間，看他能不能也來一趟東京吧。你告訴他，有一個好獵物，就是米國的哥倫比亞影業。”
“哥倫比亞影業？”同樣年輕的哈薩爾當然知道這個，語氣有點興奮起來，他身邊的女人也驚喜地輕呼一聲，這讓陶知命确認了大概是哪個演員。
陶知命暗暗地罵了一句，然後就說道：“沒錯，哥倫比亞影業。我也想摻和一下。”
“……瓦利德哥哥這三年雖然越來越成功，但是哥倫比亞影業的話……他的資金肯定不夠啊！”
“隻要他感興趣，請他來一起商議一下吧。”
陶知命也是前年12月去歐依爾特的時候，見到了阿爾瓦利德才對上号，那就是被譽爲阿拉伯巴菲特的中東首富。
這厮雖然未來豪橫得一批，還告《福布斯》說别人把他的排名搞低了不服氣, 但現在還隻在歐依爾特内部發展, 現在擁有着歐依爾特國内盈利情況最好的商業銀行。
想賣東西套現, 也得有合适的對象，苟大戶現在是合适的對象。
雖然這瓦利德王子也很精明，但陶知命并不寄希望于由他來買。讓他出面從歐依爾特其他王子手裏找錢買一些陶知命手裏的資産，然後帶着他一起向哥倫比亞影業伸手，也許他就很樂意了。
這樣的話，等明年花旗銀行自己陷入了麻煩，瓦利德就無力伸手了。
一舉多得。
陶知命和哈薩爾又聊了幾句，野島達雄就到了這邊來。
坐下之後寒暄了幾句今天的“崩禦”，陶知命就開門見山地問：“野島大哥，橋本大臣剛才來過。索尼想要收購哥倫比亞影業，背後到底有什麽樣别的用意？”
野島達雄愣了一下。
他之所以一個電話就來了，是因爲今年财團要更換會長了。在野島達雄看來，陶知命是很重要的一個人。
因此他疑惑地說：“我還以爲，你是要與我來聊那個向歐依爾特王室供貨的訂單的事……”
“這件事當然要請你們幫忙。”陶知命先給他吃了個定心丸。
野島達雄大喜：“這是你在幫我的忙！”
“但爲了讓他們王室能破這個例交給我來做，就算哈薩爾王子幫了很多忙，最後簽的協議是……今年我先供貨，年底才結賬。”
野島達雄呆了呆：“……總訂單額有多少？”
“目前确定的，除了兩艘超級遊艇，其他貨物和服務簽了8億米元的訂單。”
“8億米元？”野島達雄不由得驚呼了一下，“不愧是歐依爾特王室……也就是說你今年要先承擔8億米元的資金壓力？”
他躊躇了一下：“我們向你供貨的部分……不會也需要年底才結賬吧？”
陶知命牽起嘴角笑了笑。
野島達雄有點苦惱。
“不讓你爲難。”陶知命這才給了他一個允諾，然後就歎了一口氣，“相比起歐依爾特王室的生意，其他一些産業，我準備收縮了，回籠一部分資金。”
野島達雄是人精，聞言目光一動，立刻就問：“你剛才說索尼收購哥倫比亞影業的事……橋本桑是不是和你聊起了什麽？”
“你們都心知肚明，我就不藏着掖着了。”陶知命坦然說道，“副都心開發計劃，我投入了很多的錢，你們财團都從中得利了。現在，該是你們讓我從中解脫一點，回一部分資金的時候。而且因爲歐依爾特王室的訂單，還有咱們一起合作在香島那邊的那個半導體代工廠和兩邊的研發中心，我的資金鏈已經開始緊張。要麽三井銀行能認我這份訂單，給我一筆貸款，要麽就幫我尋找一下買家吧。”
野島達雄沉吟片刻就問：“你想賣什麽？”
“我必須收縮一點。北海道那邊，我已經投下去了不少，成氣候了，我聯絡了堤會長。關西那邊的産業，我聯絡了渡邊喜太郎。東京這邊……我再玩舞廳已經沒有必要了。Wander Dance，我可以賣掉。”
至于陶知命現在手頭上已經購入的零散不動産，可以通過房地産中介，在今年都放出去。
他說的這幾個，才是大頭。
“關西那邊的産業，你都要賣掉？”野島達雄一愣，“上田君已經轉移到那邊重點發展了，你……”
“所謂賣，可以全賣，也可以合作。”陶知命笑了笑，“總而言之，我的精力，都收縮回來一點。今年就有8億米元的訂單，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這值得我集中精力經營好這個未來的大客戶。和王室的生意，可以持續很久。”
“确實如此……”野島達雄想了想就問道，“東京這邊，你隻想賣Wander Dance？”
“不僅僅是會社。”陶知命坦然說道，“還包括……那塊地！”
野島達雄果然怦然心動：“那武田社長那邊呢？”
“他去年就跟我說，放棄了。”
以如今霓虹的地價，武田孝直哪裏還買得起？
那塊地盡管不大，隻有3000多個平方。但經過台場臨海副都心規劃的公布，港區東京灣周邊的地價到了一個怎樣誇張的地步呢？
銀座5丁目的一塊地，現在即将出售了。現在一平米的價格，已經報到了1億円，差不多80萬米元。
一平米。
武田孝直那塊地，雖然比不上銀座那裏的寸土寸金。但如果陶知命說想要出手……一樣會有人搶着要。
因此現在就算野島達雄這樣的财團大佬，明知道霓虹的不動産泡沫會崩，仍然得心動。
隻不過他們都預料不到，霓虹本土的經濟會崩得那麽徹底而已。他們大概想着，頂多下挫個一兩成、兩三成吧？
實際上不動産這一塊，得跌去五六成。
“陶君……你這是不是已經在早做打算了？”野島達雄認真地問。
對于陶知命的厲害之處，現在野島達雄等人是已經不再懷疑了。當他有什麽異常動作的時候，就不得不重視。
陶知命苦笑道：“是啊，太早了。不信的話我今天就可以說給你聽，不動産這一塊，2到3年内，還會繼續漲的。我如果不是今年的資金壓力太大，現在怎麽肯出售？而且Wander Dance，肯定不會是我最優先出售的。按現在的價格，隻要将那裏賣掉，我都能得超過15億米元。還掉那塊地抵押的貸款之後，還剩下的4億多米元解決今年的資金周轉問題也就馬馬虎虎了。”
這就是陶知命去年又榮登福布斯富豪榜，排名大大上升的原因。
哪怕在他的要求下，福布斯統計他的财富已經隻按前年所統計的不動産來計算了，但副都心計劃一公布，陶知命的身家立刻飚到了超過30億米元的序列。
看他在那裏想來想去的樣子，陶知命就幹脆說道：“你們肯定是打着不動産價格下跌之後再買入的打算，所以不如就幫我先找找其他有實力的賣家吧。讓他們買下來之後，将來你們再買入手也行。”
“除非他還是繼續經營舞廳。”野島達雄眼裏賊光亮亮的。
“正好我的舞廳現在也很賺錢啊。”陶知命笑呵呵地說。
舞廳現在拆起來方便啊，地面建築的價格低。要是哪個人買到手了，比如堤義明那一種，吭哧吭哧地蓋個酒店起來，那價格就貴了去了。
陶知命其實也隻是向他這邊也渲染一下自己資金困難的印象，他主要的目的還是别的：“所以，索尼想收購哥倫比亞影業，我知道有想要推廣錄像帶産業的原因，之前也已經買了哥倫比亞唱片公司。但橋本桑說，他們現在股價才21米元，爲什麽要出到27米元啊？溢價都接近30%了，還要承擔他們超過15億米元的債務。”
對一個處于虧損、債務纏身的上市公司來說，它現在的股價，本身就已經是考慮到盈利預期的結果了。索尼入主哥倫比亞影業，憑什麽這個消息一放，就能預期它要漲30%以上？
隻有能漲30%以上，索尼才算是賺的。
如果哥倫比亞影業現在經營良好，股價蒸蒸日上，你這麽溢價還有道理。
對如今的哥倫比亞影業來說，如果别人承擔債務，負溢價收購才是正常的。别人溢價20%收購，已經算是豪氣并購了。這一下子溢價接近30%，隻能說沒問題才怪。
野島達雄果然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這是爲了交換哥倫比亞影業現在的資本力量，幫助遊說米國放開對霓虹半導體等行業的制裁。”
“準備認下了？”陶知命問了一句，“财團現在資金很充裕？”
“……在等央行的特别貸款。”
陶知命恍然，得！症結又回來了。
财團承擔一部分，國家承擔大部分。反正是收上來的稅和國債，或者央行印的錢。
因爲寬松的金融限制以及大量湧入的外國資本，導緻了金融市場的繁榮。因此老百姓的儲蓄持續投入到金融市場，造成了沒印錢也大水漫灌的景象。
三重野複還沒上台，央行就是頂着不印錢還要加息，那就繼續從民間抽水。他确實沒印錢，卻可以對央行認購國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央行手裏有了大量的國債資産，當然能夠擴大向商業銀行的授信貸款。
準備金也可以降降嘛。
但三重野複年底該上台了，因此現在開始收緊了。
于是陶知命歎道：“橋本桑現在很苦惱三重野桑與大藏省的對抗啊……索尼收購哥倫比亞影業這件事，恐怕很難。”
三重野複既然想着一劍砍狠一點，而且砍就砍财團，将舊有的體系砍出縫隙，恐怕也很清楚現在的局面，不會給财團過多的支持。
要不然竹上踏他們爲難個屁，這些能獲取米國資本大佬支持的事，早就推動着幹了。
“你問起哥倫比亞影業，你有沒有興趣？”野島達雄忽然問了問。
陶知命笑起來：“花旗銀行也問我有沒有興趣呢，他們其實有興趣。”
“他們？呵呵……”野島達雄冷笑了一聲，“就是他們把價格擡起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