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姐，選角的事，還是讓劇組來決定吧。”面對這局面，陶知命隻微笑了一下就對陸雁說道，“投資的話，我關注收益就好了。”
“媽，我回來了。”
此時，一個30來歲模樣的年輕人回到家中。
“阿斌，來，認識一下陶總。”陸雁笑吟吟地向陶知命介紹道，“這是我的兒子賢斌。”
“陶總你好，幸會幸會。”利賢斌的姿态很低。
陶知命看到這明顯是來參加這次家宴的利家公子，客套認識一下之後就聽陸雁介紹道：“阿斌現在到台裏鍛煉了，我準備将來讓他接替我擔任董事。”
“利公子沉穩幹練，前途無量。”陶知命卻不知道她對自己說這個幹什麽。
這時陸雁卻看向了邱淑珍，說了一句：“阿珍，菜可能做得差不多了，就喝陶總帶過來的好酒吧，先打開醒一醒。”
邱淑珍知道他們要聊一些自己不能聽的了，實際上剛才已經聽到了很多。
看樣子利夫人今天不純粹是要教訓自己，而是要給自己安排更重要的任務，才讓自己聽到這麽多。
看她離開，陸雁才說道：“陶總，既然你猜到我是聽陶雅人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先夫去世以後, 我一個婦道人家艱難支撐。無線台那邊的經營, 我不懂也不方便插手，畢竟現在大股東是邵生。外面都說我是撈金女王，那是擡舉我了。陶總才是行家，金融方面的天才。既然陶總對影視娛樂這麽感興趣, 我想和陶總更深度地開展合作。”
陶知命深深地看着他：“利夫人對我這麽信任嗎？”
“實不相瞞, 過去這幾年，我是在陶雅人的幫助下才能穩住無線台的位置, 也因此在投資上得了一些利。陶雅人現在和陶總合作密切的事, 我是知道的。他能這麽信任你，我當然也能信任你。何況, 阿斌将來也需要陶總的幫襯。”
看陸雁很誠懇地這麽說, 陶知命想了想就幹脆地問：“利夫人既然都這麽說了，那就坦誠對我講一講現在的局面吧。無線台的獨立上市，似乎并不簡單？”
“無線台由先夫和餘家、邵家一起創立。到了7年前，先夫和餘家的話事人都先後病逝, 邵生就成了最大的股東，出任董事局主席。”陸雁緩緩介紹起來，“今年, 督府收緊政策, 免費電視台不能是其他公司的附屬公司，所以電視台是必須獨立上市的。這就引起了集團拆分的事端，而邵生是想在拆分後的電視台裏占更多股份的。”
陶知命懂了：“利家在拆分方案中處于不利位置？”
“不止是不利。”陸雁無奈地說道, “爲了符合要求, 邵生也不能在明面上占太多股。他剛剛把23%的股份賣給奧門的一個朋友, 現在，又要從我手上買去3%。”
“踢掉利家？”
“利家在無線台實質上本身已經被踢掉了，僅僅隻是在董事局占一個位置罷了。隻不過, 無線台的獨立上市也是一個賺大錢的好機會，現在他們正在謀劃而已。”陸雁看着陶知命說道, “但我不想就這麽徹底退出無線台, 這個牽連很大！”
陶知命含笑意味深長地問：“那麽利夫人希望我進入無線台的董事局，起到什麽作用呢？”
“無線台不能成爲邵生的一言堂。”陸雁斬釘截鐵地說道, “邵生鼓勵底下的人競争，但董事局裏卻很霸道。”
陶知命感慨異常，剛才邱淑珍還在這裏時，她表現得跟邵毅夫很和睦的樣子。
陸雁繼續說：“剛好邵生對你感興趣, 如果我把那3%賣給你，後面你再認購一些新股, 通過二級市場再持一些股, 那分量就不小了。到時候你和利家聯手，對無線台該怎麽發展, 發言權也不小。”
陶知命不鹹不淡地說道：“我肯定還是更看重投資的收益。”
“邵生對台裏的花銷管得很嚴，這些藝人按月拿工資, 除了那些最紅的，其他人都難。”陸雁又說道，“這樣的話，無線台遲早人才流失, 會敗下去的。陶總既然能用那個制作委員會制度讓他有所啓發，如果再有股權, 也許能改變這一點。我這也是爲長久擔憂, 并不是純粹出于私利。”
“如果利家賣股份給我, 邵生不就懂我的立場了嗎？”陶知命搖着頭說道, “邵生那麽精明的人, 自有他的主意。”
“他雖然在經營上很有眼光，很得法，但他對金融沒那麽懂。”陸雁繼續勸道，“陶生，無線台裏還有一些嬰資和米資的，你這麽年輕，也很看重香島的投資，如果有心的話，未來不是沒有執掌無線台的可能！”
陶知命聽得心中一動，看着她問道：“嬰資和米資？和雅人君有關系嗎？”
陸雁深深地看着他：“你說呢？”
陶知命這下徹底懂了。
邵毅夫怎麽說也是一個從20年代就開始搞電影的人，陶知命更知道他以後的成就不止于此。
而實際上, 也正是因爲他開始執掌TVB, 才開創了八九十年代的巅峰時期，影響深遠，可謂是塑造了不止一代人的文化，甚至塑造了香島的文化。
現在的這場争端，更不僅僅隻是利益的争端。
爲什麽85年TVB的母公司上市了？爲什麽今年又要讓無線台獨立上市？因爲84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件大事決定了香島将來得變天。
隻有上市了，才會有通過資本進行操控的可能。
而邵毅夫雖然号稱隻做生意，不談立場，但他邵氏影業所拍的電影中，愛國的題材不少。他更加集中的方向是，通過電影構建起了一個傳統文化的圖景，塑造了一個功夫電影的類型。
陶知命已經了解了亞視，爲什麽他對亞視更感興趣，因爲亞視的外資背景更濃，而将來他們得到的扶持也更濃，傾向更加明顯。
與他們是對頭的TVB呢？在邵毅夫的掌舵下，是更加中立，也起着更好作用的。
邵毅夫本人，更是已經在今年開始了向内地捐款的曆程，第一筆就是1億港币。
到将來，他向内地捐出去的錢，總額過百億。
陶知命不想TVB的心思，是因爲覺得讓邵毅夫就這麽做下去就好了。藝人也是一份工作，薪水憑什麽要高得離譜？
聯想到陸雁說的話，暗示的意思，陶知命幾乎已經确定，陶雅人是在履行使命，布局香島的媒體行業，爲将來變天之後埋釘子。
而邵毅夫是在反抗，所以找了别人來，既符合新的規定，又不會失去對TVB的控制權。
陸雁之所以表現得這麽信任陶知命，是因爲她認爲，陶知命既然是陶雅人所“認可”的人，立場當然是和陶雅人一緻的。
陶雅人絕對不會對她說全盤，說不定還讓她誤以爲陶知命是在陶雅人那些人的扶持下，才能夠崛起得這麽快的，是他們爲了下一代的布局，從現在就開始扶持的核心人物。
而陶雅人大概也是打着讓陶知命先入局，利益先套進去。到時候，一邊是來自嬰、米資本的扶持會帶來的巨大利益回報，一邊是他們綜合實力所帶來的打壓，陶知命會怎麽選？
見慣了霸主威力的陶雅人當然會認爲，陶知命沒得選，遲早會加入那一方的陣營。
陶知命感慨不已，既是感慨陶雅人背後的人物在這邊的影響之廣大，也是感慨陶雅人選擇從香島這裏入手來影響自己的原因。
在霓虹，他已經和霓虹本土财團關系牢固。那邊的财團，雖然不得不在一些方面向爸爸的資本們低頭，另一方面卻也是實力同樣雄厚的獨立勢力。他們是通過對霓虹頂層架構的設計，來讓整個局勢朝着米國希望的方向前進。
但香島這邊的情況又不一樣，隻要到時候一變天，就連他們也不确定會演變成什麽樣。陶知命在這邊，根基要脆弱得多。
在陶雅人眼中，自己目前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傾向，隻不過在唯利是圖而已。但自己來香島之後，接觸最密切的霍家和董家，立場似乎更爲親夏。他們既然覺得要拉攏陶知命以後爲他們服務，就抛出了一個更大的利益網。
畢竟目前自己和霍家、董家的合作，一個僅限于合建總部大樓，另一個則是别墅買賣和東方海外的投資。
現在的無線台，卻是自己在霓虹也很感興趣的影視娛樂方向了，陶雅人覺得他會上鈎。
這個複雜的局面，陶知命因爲對将來一些事的了解，一下就理清楚了。
陶雅人和陸雁希望自己能進入無線台，成爲阻礙邵毅夫的一個力量。再利用無線台獨立上市之後的資本操作可能，通過做市和其他手段，漸漸将邵毅夫擠到邊緣的位置。
到時候，不論是大搞娛樂文化，讓娛樂明星成爲社會最受矚目的名流和财富階層，還是潛移默化地宣傳更多東西，都符合他們的目的。
如若不然，将來被他們扶持的亞視和其他媒體，怎麽會一直那麽搞風搞雨。
就連電視台這一塊，都留下了“看戲看無線，新聞看亞視”的評價。
說難聽點，香島做新聞的，是什麽成分？
腦子裏轉念間想了這些，陶知命就笑了笑說：“看來，确實挺誘人的。不知道，利夫人那3%如果賣給我的話，得需要多少錢？”
“按照現在的股價，差不多1.2億港币，對陶總來說，1500多萬米元而已。”陸雁又補充道，“這筆錢，回頭其實還是交給陶總來打理。”
陶知命懂了，陶雅人籌的錢裏，就包括這一筆。一石數鳥啊，既通過金融投資，讓香島的利家更依賴他，又把陶知命圈入香島媒體界的這個利益網，爲将來埋伏筆。而對陶雅人自己來說，還爲他個人的“小金庫”擴大着基本盤。
陶知命想了想就說道：“我回東京之後，和雅人君再商量一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月底可以辦這件事。”
陸雁大喜：“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被後來網絡上的新造詞污染過心靈的陶知命看着陸雁一時心裏膈應，隻是呵呵笑了笑。
利家當年靠鴉片發家，後來用房地産洗白，到了陸雁這裏，開始徹底倒向金融領域了啊。
爲什麽她雖然不再是大股東，那麽多年卻一直出現在TVB的台慶裏，成爲香島有數的女強人，維持着影響力，現在找到原因了。
沒想到陶知命想從香島開始正式進入媒體界，機緣從當初悍然插手中森明菜、梅芳華和近藤真彥想引出喜多川背後的人開始，竟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要進入亞太這一塊的媒體界，找出西方資本在亞洲幕後穿針引線的人，引發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陶知命忽然覺得，如果要同時想一想亞視的心思，也根本不用從亞視明年的假賬風波着手，直接回去找陶雅人談就可以了。
将來，可以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一時間，這頓家宴賓主俱歡。
陸雁覺得大事已定，兒子将來說不定都能靠陶知命的幫襯在無線台能真的說得上話，于是着力籠絡陶知命，甚至再次說什麽“那個關少爺花老子的錢，一年半載就換一個女人，纨绔之名整個香島誰不知道？你想要尋個合适的心上人，陶總這樣年輕有爲自己闖蕩出來的在豈不是強上一百倍？”這種話。
邱淑珍就隻是說着“不敢高攀”，但也拿眼神偷偷打量陶知命的反應，然後向他敬酒。
陶知命不清楚邱淑珍和陸雁的關系，卻不怎麽搭這一茬，隻是笑着說：“邱小姐年輕貌美，将來肯定是不愁好姻緣的。像關少那樣的富家子弟，會因爲邱小姐收斂心性認真對待，那也是很可能的。”
到這頓飯吃完，他就幹脆地辭行了。
看他坐着車走，陸雁就淡淡地對邱淑珍說道：“機會給你了，該怎麽把握，你自己想吧。你的戲份也拍完了，過幾天安排一下，到東京去參觀一下陶總辦的時尚盛典。據我的了解，陶總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邱淑珍聽懂了，弱弱地應了一聲是。
所謂有原則，無非是指之前聊天的時候提到的關少。
說白了，不就是因爲自己現在正在和他拍拖，所以陶總根本懶得正眼看自己嗎？
聽利夫人的語氣，她大概覺得有點不滿。今天她特地叫自己來，一定是因爲她昨天聽陶總說了什麽，或者甚至……專門打聽過自己？
想到這裏，邱淑珍心裏怦然而動，自己也是太傻了。
之前利夫人說關少到台裏到處找人要自己演好角色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撇清關系說分手了的。
得分手了！
要不然，那個《絕代雙驕》，自己肯定沒希望吧？
這次去東京，如果沒什麽收獲，可能也會像去年那個绯聞不斷的港姐亞軍一樣被雪藏吧？
陶知命輕飄飄地來，爽利利地走了，卻依舊在掀動風雨。
而今晚，陶知命收獲非常。
回到了别墅裏，偷偷跑到主卧又在這個陶知命私宅裏享受了一番“女主人”味道的前原玖美奈看陶知命披着衣服看窗外，走了過去摟腰貼着問：“還不睡嗎？”
陶知命嘴角帶着笑容：“怎麽？你今天想在這個房間裏睡？”
“……早上早一點離開也行嘛。”
“其實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前原玖美奈搖了搖頭：“留奈夫人都要避人耳目，我作爲你的秘書，當然也得這樣做。不管怎麽樣，至少表面上，工作方面的事不能因爲這種關系讓别人說三道四。”
“陽水和敏夫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希望你覺得我是一個野心很大的女人。”前原玖美奈緩緩說道，“我隻想能夠一直作爲你的秘書，留在你身邊。”
陶知命将她拉到身旁，摟住了腰：“我心裏有數。”
這個女人有屬于她的聰明，别看現在隻是一個秘書，但卻能一直接觸到陶知命利益方面最核心的那些事，而且能夠呆在陶知命身邊最長的時間，一起工作。
她肯定琢磨着時間長了，她甚至會比其他人更加不可替代。
因此，她甯願現在一直這麽偷偷摸摸的。
陶知命忽然想起昨晚關之霖說的那句話。
讓女人對你一心一意有多難，你不知道。
陶知命當然知道，她理解的那種絕對的一心一意是難之有難的。
就算一個男的肯對一個女人一心一意，也不一定換回同樣的對待。
但是，這世間長久的關系，從來都不純粹隻是感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