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
夜晚稚内市的一棟民房内，少女賭氣地抱着雙腿坐在起居室内。
“在東京，沒有任何一個親人朋友，我不允許你去！”
少女眼裏湧起淚光：“我有同學啊！這次不是會選拔50個人嗎？大家都是宗谷的人，又在同一個會社工作的話，爲什麽不可以！”
“……小櫻，爸爸也是擔心你。”
家裏的主人悶悶地喝了一杯酒，然後說道：“去了東京，以後不知道會在那裏遇到什麽樣的人。那樣的大都市，人心哪裏有這裏這麽簡單？萬一遇到了心機深沉的壞人，你……”
他看了女兒一眼，心裏更煩躁了，擡高了音量說道：“爲什麽要離開父母，去那麽遠的地方，無依無靠？”
“但是我想去！”藤原櫻再次堅決地說了一聲之後，又軟下聲音來哀求，“爸爸，那是東京，不是劄幌啊！難道想要我的未來一直停留在這宗谷嗎？”
“劄幌還好一點。”藤原櫻的父親煩悶地咕哝着，“去那麽遠，如果将來又一直留在那邊，誰來照顧你……”
“爸爸，我已經長大了啊，我能照顧好自己的！”藤原櫻眼裏全是憧憬。
“不行就是不行！”
“媽媽！”
“哎……”
“反正我一定要去的！我不想一生都被困在這麽小的地方，我喜歡東京！”藤原櫻看着電視劇裏的東京圖景, 咬着牙齒堅定無比。
“你——”
這一家是争吵, 另一家的氣氛則不同。
“爸爸，放心吧，我一定能通過選拔的。真一要考研究生的話，我能夠去東京, 可以讓他不用打工。說起來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夏假也不回來。爸爸，你說真一他變胖了沒有？他說他們大學的料理很美味。啊, 他要是突然在東京看到我的話, 肯定會很驚喜吧哈哈哈……”
“……明天參加說明會，話不要這麽多。”
“我會注意的！但老師隻說機會難得, 還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工作呢。但以我井上真二的元氣和熱情, 肯定能通過的。放心吧，等我到了東京，會經常給你們打電話的。不知道會有多少報酬呢，真一打工都能賺那麽多, 雖然我隻有高中卒業，但不會丢臉的！”
“……所以都說了，話不要這麽多。”
“我知道了知道了……對了, 聽說連知事大人明天都要來, 看起來是很厲害的會社。爸爸，你說我的頭發要不要一早上起來去理一下……”
此時稚内最好的一個餐廳内，隻有中津靜流和濱森辰雄陪着陶知命、上田正裕用餐。
“兩位實在太熱情了, 讓我惶恐。”上田正裕聽他說完對明天的安排, 隻能欠了欠身緻謝。
中津靜流說道：“宗谷這麽偏遠的地方, 難得有來自東京的會社專門在這裏招收新社員，而且又是這麽大的會社。對于我們這裏的年輕人來說，确實是個好機會, 還要感謝上田桑爲他們帶來的機遇。”
說罷他就看向了陶知命，認真地說道：“就隻是擔心, 他們不符合陶會長的要求。”
陶知命笑着說道：“要求僅僅是高中卒業, 我也隻是需要他們有精進的心和勤奮的态度。工作并不複雜，而且, 也會有專門的培訓的。”
“明天他們看到陶會長，說不定有人會認得出來。”中津靜流微笑着說道，“宗谷雖然偏遠，但之前在東京的新聞, 也有傳播到這裏來。真沒想到，上田桑說的會社是陶會長的産業。”
“……慚愧。”
“哪裏！東京大學啊, 那可是孩子們向往的聖地。在陶會長這麽年輕創造那麽大财富的能力, 一定會讓孩子們崇拜不已。在您的會社裏，氣氛也會不一樣吧。”
中津靜流心裏其實八卦得很。
以他的職位, 對東京的新聞當然也會關注。
這個造出那麽大聲勢追求上田家女兒的陶大郎，現在居然已經和上田家主一起在這邊度假一個月了。
看來, 是成功了啊。
這位上田家主還拿刀把他砍傷過，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其實我有點擔心大家明天會失望呢，原來隻是剛剛創立的會社而已。”陶知命謙虛地說道，“實際上, 也是因爲在東京那邊，招聘人才現在有點困難。這次都隻是一些很基礎的工作崗位, 店員, 銷售人員, 侍應生。如果因此讓大家對兩位有些埋怨, 先行緻歉, 添麻煩了！”
“哪裏哪裏，不管怎麽樣，那裏也是東京啊，薪水不是這裏可以比的。況且，還有些職位提供食宿。”
中津靜流心裏啧啧稱奇，不愧是像新聞上說的那樣，難得一見的年輕才俊。
雖然知道他大學都還沒有畢業，但是面對兩人時的從容和談吐，隻能讓他感慨不愧是以這種年齡就和這上田家主能杠上的人。
還杠成功了。
陶知命敬了一杯酒之後就說道：“中津桑，剛過來的時候就覺得那一片名叫宗谷丘陵的地方非常漂亮，稚内的夜景也很漂亮。這裏是霓虹極北的所在, 遊客也不少吧？”
“實際上，冬季到北海道來遊玩的更多。但是, 我們這裏太靠北了, 反而不方便。冬天的雪太大了，不論是農業工業還是旅遊, 受到交通和氣候的影響都太大。”
陶知命點了點頭：“确實。整個北海道都是大家向往的所在，但最北端的宗谷，除了一個具有親自踏足意義的極北點宗谷岬，缺乏其他特别有吸引力足以讓大家停留在這裏的地方。”
中津靜流心中一動，誠懇地問道：“陶會長有什麽提議？”
“還隻是有一個初步的想法。”陶知命頓了一下說道，“總之是希望營造一個音樂祭，讓熱愛音樂的人能夠在這霓虹最北端的地方，遠離大都市的壓力盡情釋放自己的活力。”
“音樂祭？”
“是的。”陶知命認真說道，“您也知道我那個WanderDance是一個娛樂會社，現在雖然是從舞廳開始的，但實際上是在認真地培養歌手。中津桑知道演唱會吧？如果在宗谷丘陵那樣的地方，在室外搭起舞台，在三天的時間裏有很多知名的歌手來到這裏，大家就在露天的場所狂歡，然後在宗谷遊玩，這樣一年一年地舉辦下去，會成爲宗谷的一個文化節日吧？”
“很多知名的歌手到這裏來？”中津靜流眼睛一亮。
“是的。”陶知命對這一點很有信心，笑着說道，“也許，受到整個霓虹國民喜愛的歌手們，都會有很多過來。其中，就有我們培養出來的。”
“……這樣嗎？”中津靜流感覺有點古怪。
從舞廳開始，培養出整個霓虹國民都喜愛的歌手？
他哪裏來的自信？
雖然不知道他之前的成功是爲什麽，但中津靜流和濱森辰雄心裏都抱着懷疑的态度。
舞廳不是還沒開始營業嗎？
果然是因爲年少成功，過于自信了吧……
……
這霓虹極北的地方，日出的時間都比東京要早一些。
天剛亮以後，就已經有很多人朝着商工高等學校去了。
有家人陪同着去的，反正這裏的生活節奏比較悠閑，這件事也算一件小熱鬧了。
這學校小小的室内體育場内入江雄太和中村啓治又在調試音響設備。
旁邊的休息室裏，坂井泉水看了看很鎮定的星野鈴有點羨慕，她忍不住小聲問道：“鈴，你不緊張嗎？”
星野鈴笑了起來：“不緊張啊。”
“會長他是想鍛煉一下我們面對很多人時候的心理吧？”
星野鈴想了想之後點頭：“應該是吧。”
随後她看着坂井泉水再次笑了笑。
坂井泉水有些羨慕她的心态，但看着她的笑容，心裏又冒起那種覺得奇怪的感覺。
這麽久的相處讓她的膽子大了一些，嘗試問道：“鈴，爲什麽你笑起來的時候，總是一個樣子？”
星野鈴呆了呆，心裏有些自卑，那大概是因爲自己一直這樣笑了很久，已經成爲習慣了。
她有點羨慕地看着坂井泉水：“你……笑一笑我看看？”
坂井泉水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飄開尴尬地笑着回答：“什麽啊……”
“你……總有各種各樣感覺的笑。”星野鈴眼裏的羨慕是真實，“很動人。”
“什麽啊……”坂井泉水看到她的眼神更奇怪了，“最動人的就是你了……會長說得沒錯，你就像女神一樣。”
“女神……嗎？”星野鈴想起陶大人對自己未來形象的形容，心裏牽起一股未曾體會過的甜蜜和憧憬，“我能成爲那樣的人物嗎？”
“當然！”坂井泉水連連點頭，“你的歌聲，表演……”
她說着說着又覺得自己很弱，輕輕歎了口氣。
星野鈴覺得，從離開伊豆之後，自己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
不用再像過去那樣每天都是差不多的生活，現在，她還擁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被抱以成爲女神的期許。
而且……她有同事了。
是真的同事，是一個覺得自己很厲害、把自己當做剛剛認識的朋友的同事。
朋友啊，這是星野鈴沒有過的關系。
星野鈴拉起了她的手：“泉水姐姐，陶君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點。我也喜歡你的歌聲，還有你有點羞澀和不自在的樣子。”
“……真的嗎？”
“真的。因爲……真實。”星野鈴認真地說道，“你明白嗎？真實。我覺得，陶君認爲我适合成爲離大家很遙遠的那種感覺，但你，像是離大家很近的，好像是在身邊的那種感覺。所以，陶君覺得你不用化妝更好。你就成爲自己吧，真實的自己。”
坂井泉水怔怔地說道：“我擔心在真正的舞台上，我也會放不開，怕看别人，不記得該怎麽表演，呆呆的傻傻的……鈴，怎麽才能做到像你那樣，可以當着那麽多人很自然流暢地表演？”
星野鈴也被她問得呆了。
怎麽才能做到？
從小有記憶開始，就是一舉一動被訓練到了這種狀态啊。
所以她認真地回答：“你不需要像我，泉水姐姐。相信陶大人，他覺得你不用去練習什麽舞蹈，不用學習怎樣表演，一定是對的。你隻需要做你最想做的事，把每一首歌唱好。”
“陶……大人？”坂井泉水這還是第一次從她嘴裏聽到這個稱呼。
星野鈴一驚：“抱歉……”
她陡然流露出來的真實情緒讓坂井泉水産生一種感覺，似乎在過去認識她這麽久的時間裏，她隻有這種情緒是最真實的。
有時候因爲事情沒做好，那種立刻道歉的惶恐。
“……鈴，我隻是有點好奇。這個稱呼怎麽了？”
“沒什麽！”星野鈴趕緊搖頭，随後又露出了一個跟之前一樣的笑容，“僅僅隻是……覺得陶君很厲害。”
“鈴，你是最早一個被會長找到的歌手，他是怎麽遇到你的啊？”
星野鈴覺得心提了起來，站起來說道：“差不多要……準備一下了。”
說完，她就拿出了陶知命給她們配的随身聽開始聽起伴奏來，閉上了眼睛，睫毛顫個不停。
坂井泉水本來是覺得和她聊聊天有助于緩解緊張的，聽到這話也趕緊聽起自己等會要唱的歌。
房間外面的體育場内，北海道知事小藏松方已經到了，聽了上田正裕的介紹不由得詫異地問陶知命：“說明會還有表演？”
“是啊，爲了不讓大家擔心我這個WanderDance舞廳是什麽奇怪的地方，幹脆讓大家知道我們與大家印象裏舞廳的不同。而且，也許從我們歌手的演唱裏，知事大人能确定那個音樂祭的潛能。”陶知命面對這可以算得上是高官的小藏松方，姿态沒得說。
而小藏松方可是十分清楚這個年輕人之前在東京掀起了什麽風浪的人，立刻笑着說：“如果是陶君親自籌劃的事情，那一定是我們北海道的幸運！”
一旁的中津靜流和濱森辰雄面面相觑。
爲什麽相比起上田家主，知事大人的言談舉止對這個年輕人更重視一些的模樣？
體育館中的坐着的學生還有三所學校的老師校長們看到知事大人果然來了，不由得有些興奮。
到底是怎樣一個大會社，會專門到稚内來招募社員，而且隻用高中卒業就可以嘗試申請一下？
會場裏，臨時幫忙的入江雄太、中村啓治等老師們把學生們填好的簡曆收上來之後就拿來一起遞給了陶知命。
既然是現場的說明會，他人又在這裏，還是表現得對這件事重視一些比較好。
因此他說道：“中村君，先介紹一下我們WanderDance，然後請鈴和泉水出來。趁這個時間，我先看一看大家的簡曆。”
中村啓治對他彎腰鞠躬，藤原櫻遠遠地望着，忽然覺得這個被鞠躬、坐在知事大人旁邊的年輕人很面熟。
但片刻之後，她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前面被空出來的場地中央。
“失禮了。受會長大人委托，請容我先介紹一下今天需要招募20位男生的WanderDance娛樂株式會社。WanderDance實際上是一個以音樂爲主要方向的會社，在下擔任的音樂制作部的部長。此次要招募的，是我們位于東京港區的劇場式舞廳的侍應生。”
“這是一份很正式的工作，我們也是準備認真引領音樂潮流的會社。現在會長大人查看大家簡曆的時間裏，就請先欣賞一下我們WanderDance培養的歌手和創作的原創作品吧。這兩個作品，可是首次與大家見面哦。首先是我們的歌手，星野鈴！”
對着别開生面的說明會，高中畢業沒多久，還是年輕人的這些人立刻歡呼了起來。
這麽說還有現場演唱會可以聽？
舞廳啊，很多男孩子已經覺得很棒了。
入江雄太打開了那邊的門，随後星野鈴帶着笑容款款走了出來。
小小的室内體育場裏，剛才還有些喧鬧的氣氛霎時安靜了下來。
因爲一時之間都被驚豔了。
隻有昨天下午先見過她的中津靜流和濱森辰雄有這個先見。
看到安靜了一下之後再次爆發出更大熱情的孩子們，他們忽然有點明白陶知命所說的音樂祭是個什麽感覺了。
“謝謝。那麽，由我爲大家演唱一首新歌，名爲《溯》。”
音樂響起之後，年長一點的固然目瞪口呆，年輕的男男女女們眼睛全亮了。
“我想起來了！”藤原櫻激動地拉着旁邊的同學，“是那個陶大郎！想起來了沒有，那個‘求婚大作戰’的陶大郎！星野鈴，那個廣告！記起來了嗎？”
聽到背後的議論聲，對音樂風格感到不太适應的小藏松方笑了笑，歪着腦袋對陶知命說道：“陶君，你的名聲，一直在這裏也有人知道呢。”
陶知命謙虛地笑了笑：“見笑了，當時太熱血了。”
小藏松方看了看上田正裕，意味深長地抿嘴笑了笑。
短短的一首歌猶如驚鴻，對這種與現在流行的曲風有些不同的音樂來說，最容易接受的無疑是這些年輕人。
這時星野鈴鞠了一躬之後說道：“今天，也許很多人可以擁有一份前往東京工作的期待。接下來泉水姐姐唱的這首歌名叫《Stay Gold》，希望大家都能夠保持珍貴的真心，充滿希望地面對新生活。”
坂井泉水硬着頭皮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一出門就有點想縮腳回去。
人好多！
泉水怕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