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門口,陶知命和木下秀風一起坐在那裏。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木下秀風手上打了石膏,吊在脖子上。
陶知命的額角,包了一塊紗布,那裏的頭發,也被剃掉了一個小小的豁口。
手術室的燈還亮着,兩個人在等入江雄太。
許久之後,木下秀風說道:“安齋的話,你信嗎?”
“信。”陶知命輕聲回答。
“你覺得是誰?”木下秀風眼神冰冷,“僞裝成那家店的人,老闆的名字和經常到我家的高梨君都很清楚,就連餐具和餐前小菜也都一模一樣。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
陶知命知道他的意思,和三菱的糾葛時日尚短,對方不一定能做到這種程度。
出手的人僞裝的是那樣的身份,說明這個計劃,原本是針對木下秀風制定的。
針對的是木下秀風,但岩崎藏之介一開始并沒有“十分重視”他啊。
陶知命有點像是恰巧碰到了。
原來自己記憶中,木下秀風差點被炸死就是這種狀況?
炸彈爆開的瞬間,陶知命和入江雄太都沒得及完全躲到沙發底下,碎片劃傷了兩人。陶知命除了手臂上的一處劃傷,就是額頭的這裏。而入江雄太爲了讓他有更大的空間鑽進去,扶着沙發靠背晚了一步,一隻眼睛卻可能不保。
沖擊中,木下秀風手上的老骨頭有點骨折。
第一時間來到醫院的安齋善衛, 很清楚地知道這看上去就是早已計劃過的, 針對木下秀風的布局。
在外界看來,之前和木下秀風利益牽連很深的住友,已經在最上恒産中掌握了部分股份的住友,在這個關口自然有這個嫌疑和能力。更何況, 此時三菱在拉攏木下秀風, 并不是秘密。
但陶知命相信安齋善衛的話,所以他很平靜地說道:“現在這個不重要, 我們先等雄太, 是他救了我們。”
木下秀風咬着牙低頭,随後說道:“是你們救了我。”
陶知命沒說話了。
這麽說也沒錯, 雖然記憶當中你也沒死, 但這一次,确實是兩人救了他。
正因爲總記得木下秀風有此一劫,所以才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對入江雄太發出了正确的指令。
而且, 對于這件事發生後可能産生的連鎖反應,雖然清醒之後沒多久,已經在開始梳理, 已經有了大概的思路。
就是不清楚, 後招還包括什麽。
就在這時,鞋跟的聲音由遠及近。
兩人轉頭看過去,隻見趙元曦、植野洋介和小野寺留奈一起走了過來。
陶知命說道:“秀風大哥, 你的部下應該也快到了, 你先回病房吧, 我在這裏等就行。”
木下秀風沉默着站了地來點了點頭,趙元曦三人走近之後對他鞠了一躬,然後才走到陶知命面前。
陶知命微笑了一下:“沒事。别問, 剩下的事我來處理,你們繼續做好自己的事。”
趙元曦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植野洋介的疑問憋回到肚子裏, 小野寺留奈則說道:“但是……”
“我的傷勢很輕,也不需要照顧。”陶知命看着趙元曦說道, “我的手提電話被炸壞了,幫我去NTT再買一個,還要保留原來的号碼。”
趙元曦點了點頭:“真的沒事?”
陶知命搖了搖頭:“想要咱們蟠桃會真正立足,這是必要的一步。”
趙元曦歎道:“何必這麽急?”
“隻要我們夠厲害, 遲早會碰到這樣的局面。越早碰到,别人越會因爲對我不夠了解而吃虧。”陶知命眼神冰冷, “他們會付出代價的。都先回去吧, 我等等雄太手術的結果。”
“入江君他……”植野洋介有點擔心地看着手術室。
“沒有性命危險,隻看眼部的手術結果。洋介, 你回家,今晚我去你那邊住。”
“好!”
陶知命心裏泛起暖意, 現在他可是危險源,但植野洋介沒有猶豫。
趙元曦看了看一直坐在那的陶知命,就對另兩人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回去吧。會長也有很多事需要思考。”
小野寺留奈爲了不給绯聞纏身的陶知命添麻煩, 才沒有先獨自趕來,而是等趙元曦他們都到了才一起進醫院。
此刻, 她也隻能很關心又無奈地随着趙元曦他們離開。
等三人走到醫院門口的路邊, 隻見一輛出租車很急地停了下來, 随後一個面容憔悴但很漂亮的女孩子, 面帶焦急地沖了下來直往醫院裏趕。
她的目光, 根本都沒有留意到剛剛走到路邊的三人。
植野洋介目瞪口呆,另兩人也都有些驚愕。
“她……她怎麽來了?”
小野寺留奈咬着嘴唇,随後才低下頭輕聲說道:“我們走吧。”
趙元曦和植野洋介看了看她,不約而同地選擇閉嘴,默默地攔下了剛剛那輛出租車。
剛好快點從醫院離開了也好,不然就該尴尬了。
……
盡管時間是深夜,醫院裏總還有一些病人、醫生和護士。
飛奔着進來的女孩湊到問詢處就問:“對不起,請問因爲炸彈襲擊入院的陶大郎,在哪個病房?”
“在……”值班的小姐姐看了看她,呆了一下之後,還是說出了位置。
這一位……應該不是被拜托别放進去的無關人等。
值班小姐姐看着她往病房方向奔跑的背影,眼神裏興奮起來,不由得向同事低聲說道:“認出來了沒?新聞上不是說, 她被父親關起來了嗎?居然逃出來,跑到這裏來了!真人确實比照片好看多了啊, 這就是愛情嗎?”
一路往病房跑的上田夏納, 成了不少認出她來的人視線中的焦點。
她焦急地看一路指示文字的樣子,她恭敬地詢問呆滞的木下秀風陶大郎去了哪裏的聲音,她重新趕往手術室門口的腳步,都落入了吃瓜群衆的視線和耳朵裏。
這……就是愛情嗎?
上田夏納終于在手術室門口看到了坐在那裏的陶知命。
聽到腳步聲的陶知命轉頭之後,也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果然來了。
上田正裕是一個可以信得過的好漢子,盡管發生了這樣突然的意外,但他仍然堅信自己能成功。
這大概就是劍士的驕傲。
上田夏納跑到他的面前,先看了看他額頭上的傷,然後紅着眼睛,哆嗦着嘴唇,擡頭顫聲問道:“真的……沒事嗎?”
陶知命低頭感慨地微笑起來,輕聲喊道:“夏納……”
話音剛落,上田夏納緊緊地抱住了他,嘴裏嗚咽着:“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然後又警覺起來,慌張地退開,手足無措地說道:“身上有沒有傷?有沒有……弄痛你?”
陶知命點了點頭:“身上有的。”
“啊!對不起……”
“身上是你爸爸打的。不過突然看到你,就覺得值得了。”陶知命溫聲說道,“怎麽出來的?”
上田夏納臉色一變,随後說道:“父親大人回家後,就會知道我跑出來了。”
“跑出來的啊。”陶知命站在那拉着她的手,“就是想确認一下我有沒有事嗎?”
上田夏納含着淚點了點頭,但想到兩人黯淡的将來,眼淚就掉了下來。
然後她就隻是低着頭說:“對不起……一開始……我就不該請求你幫我……”
“難道你以爲是森家幹的?”陶知命撫着她的臉讓她擡起頭,輕輕爲她擦掉了眼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這是我的選擇。”
上田夏納感受着他的溫柔,随後眼神黯淡地說道:“父親大人接到一個電話之後,就立刻出門了。臨走前叮囑我,讓我不要再想着你。肯定是有最後的決定了……大郎,原諒我無法做到違背父親大人的決定……”
“珍視親情,這是上田大人從小教給你的優點,我怎麽會怪你呢?”陶知命對霓虹文化中父權的強大已經有了理解,說完沉默了一下,随後輕聲問,“但是,你是要來讓我爲了安全放棄嗎?”
“不然怎麽辦?下一次如果不再這麽好運呢?”上田夏納心亂如麻,萬分不舍卻又心痛不已。
“我不會放棄的。”陶知命靜靜地說道,“今天是個好機會。夏納,如果你相信我會給上田家帶來更好的未來,你應該以上田大人現在唯一孩子的身份,向他說一聲不。不論上田家要面對的是怎樣的苦難,你相信我将和你一起面對的話,就要勇敢起來,告訴上田大人,你也可以承擔起一份責任!”
上田夏納怔怔地看着他。
陶知命伸手輕輕地将她擁抱到懷裏,呓語一般說道:“謙太哥哥曾經用自己的生命守護住了你自由的未來,上田大人也承擔起了一切嘗試用森家守護你的未來。現在他想要退卻了,他無法輕易地相信我的決心和能力。可是我不會放棄的,夏納,我說過了,絕對要守護你。現在,我還擁有這份決心。所以如果上田大人如果找到這裏來,不要讓我守護一個自己就放棄了的你,好嗎?你也長大了,該讓上田大人知道,你是上田家的下一代,你也有爲上田家的未來承擔責任的決心和勇氣。”
上田夏納抓着他的衣襟淚如雨下。
如果自己也這樣放棄了,這次他爲自己付出的心意,就又算是再次被背叛了吧?
陶知命說的話在她腦海中盤旋着,寬闊又有安全感的懷抱仿佛滋生了她内心的勇氣。
父親大人這些天隔着門教她的那些東西,不也是希望她能成爲一個有能力和理智的人嗎?
認真想一想的話,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大概也覺得,他們無法保護自己一輩子吧?
既然如此,遲早應該有屬于自己的擔當的。
連日來心緒經曆了成年後最劇烈的跌宕起伏,上田夏納在陶知命的懷抱裏,輕聲問道:“爲了我……你連死都不怕嗎?”
“如果不是因爲你,我現在的處境可能會輕松一些,但也遲早會遇到争鬥越來越激烈的局面,所以不要内疚。”陶知命輕聲回答,“夏納老師,這次,你教我的劍術,派上用場了。用竹刀擊走那枚炸彈的時候,想到了你嚴厲的樣子。是真的,謝謝你。所以,我更堅定了我的意志,我需要你。我要你,一直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他松開了上田夏納,拉住了她的手看向手術室:“就像這次,也多虧了雄太。我不怕危險,隻要我的身邊有同伴,有心意相通的人,總會克服的。”
手術室的燈恰巧滅掉,随後過了一會,門被打開,一個醫生走了出來。
陶知命上前鞠躬:“辛苦了,請問,手術順利嗎?”
“一切順利。眼睛保護住了,雖然會留下一道疤痕,視力也會受到一些影響,但不會有其他危險。”
“十分感謝!”
看着入江雄太的眼睛上紮着繃帶,還睡着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陶知命握緊了拳頭。
雖然調侃要他留長發紮個辮子,但陶知命可從未想過他也得戴個眼罩。
這個仇,自然要加倍奉還。
看着傷勢嚴重的入江雄太被推着從面前走過,看着握緊雙拳的陶知命,上田夏納想着他說在那樣性命攸關的時刻想到了自己,驟然下定了決心。
她轉頭看着陶知命,拉起了他的手:“大郎,我們交往吧。”
陶知命愕然地看着她。
這次,她沒有像上次那樣:臉上笑得浮誇,眼神裏有些惡作劇又有些害羞。
這次,她的表情很平靜,眼神很鄭重。
得知入江雄太眼睛保住了的陶知命也放松了些情緒,聽她這樣說反而調侃了一句:“我們親都親過了。”
“……”上田夏納心裏微微一蕩,随後還是認真地說,“我想,一直一直都在你身邊。劍術的話,也要一直向我和父親好好學!”
陶知命神情溫柔起來:“下定決心了?”
“嗯!”
陶知命反手握住她:“正該如此。”
他牽着上田夏納往病房的方向走:“别說什麽交往不交往的話了,在我心裏,你早已經就是我的女人。不論誰想搶走你,我都會砍死他的!絕對!”
他說得咬牙切齒,上田夏納卻聽得又甜蜜又充滿幹勁。
她也是上田家的孩子!上田家的未來,本來就理應有她的意見!
父親那天不是對自己說了嗎?他本來就已經不再在乎地位和傳承,他現在這麽做,隻是爲了自己和陶大郎的安全着想罷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安全,絕對不應該是躲起來,求到的。
就應該像大郎這樣,想辦法擁有自己的力量,擁有自己的同伴,去鬥争到。
這不就像劍道一樣嗎?
猶豫或者退縮,隻會敗北!
上田夏納被他牽着走在一旁,轉頭仰望着他堅定的側臉,還有他淩厲的眼神,心裏一陣迷醉。
早就把自己……當做他的女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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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