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确實很晚了,山本桑,陶君,要不今晚就留宿在這邊吧?”
上田晴子剛才就是誠心說的。隻不過孫正義也許是想多了,也許是真有事,因此就立刻告辭離開。
山本顯人看了看手表,對陶知命說道:“已經趕不上電車了,要走就得你送我一下。”
……你一開始還說比我有錢呢,不能坐出租車嗎?
但因爲孫正義今晚的臨時拜訪,陶知命想搞清楚的問題,本來就還沒有跟上田正裕好好聊聊。
因此他臉皮很厚地說道:“那就打擾了。”
上田晴子微笑着就起來去準備客房了,上田夏納也立刻站起來,一句話也沒說就溜了。
“上田大人,再向您請教一下劍術可以嗎?等下累了的話,也能睡得更好。”
聽到陶知命的話,山本顯人站了起來搖頭歎道:“看來我應該自己離開的。算了,明天還能坐你的車去學校,我先去洗漱了。”
陶知命笑呵呵地看山本顯人離開。
他挺痛快的,說消失就消失。
不過雖然他不在這裏當電燈泡了,上田正裕還是站了起來往練習室走:“來吧。”
陶知命樂得如此。
藝多不壓身。雖然沒有從小就鍛煉,但現在身體年輕健壯,能夠從劍道名家本人這裏學兩招,終歸是有用的。
更何況,鏡心明智流特别講究“位”,也就是對峙和攻防過程中的形态和姿勢, 突出一個潇灑和帥。
但是現在, 帥的是上田正裕,陶知命被虐得很慘。
練習室面向庭院的門是打開的,陶知命取下護具之後,坐在練習室外面的檐廊上喘着氣, 而上田正裕的呼吸卻很平靜。
“鏡心明智, 攻擊和防守動作的精準,是建立在心境上的。”上田正裕緩緩地開講了, “觀察, 判斷,出手, 每一個階段都要冷靜, 講究智慧。”
陶知命點頭受教:“不能緊張,不能沖動,内心平靜如水,防守反擊, 後發先至。”
“說起來很簡單。”上田正裕看着他,眼睛中閃過一絲贊賞,“明白了這個方向, 就隻能從大量的練習和對戰中達到這種境界。”
“上田大人, 這些技藝,爲什麽對我沒有保留?”陶知命喘勻了一些,轉頭看着他。
上田正裕背對着練習室裏的燈光, 臉龐隐在陰影之中, 靜靜說道:“有話直說吧。”
陶知命再次深呼吸一下之後, 才慢慢說道:“今天過來,是想确認您的心意的。從您的内心來說,我現在成了比森次郎更好的選擇嗎?”
上田正裕不免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個問法, 很有趣。也就是說,你認爲森次郎是在你出現之前, 我認爲最好的選擇?”
“确定夏納和他的婚約, 聽夏納說是在五年前。那個時候,森家雖然規模已經不小, 但畢竟森會長是森集團的創始人,他們就像如今的最上恒産一樣,屬于新貴。那個時候,森家的力量, 其實綜合起來遠遠比不過您吧?爲什麽您一直在選擇更弱小一些的人?”
“還是不夠坦誠。”上田正裕評價了一下,“雖然如果你問我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我現在也不會告訴你。”
陶知命無語地看着他, 老謎語人了。
上田正裕自己主動說道:“總之,今天過來, 有些東西得到确認了吧?夏納這孩子,喜歡你。晴子呢, 對你也很滿意。我願意将鏡心明智流傳授給你,也代表了我的态度。”
陶知命靜靜看向庭院中夜色裏的山水,過了一會才說道:“我說自己是夏國後裔的時候,您也沒有什麽特别的反應。”
“所以說, 我的态度是明确的。”上田正裕的語氣就跟他之前的劍勢一樣,沉穩如山, “會有人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的, 不過所謂舊華族, 大家的祖先, 本來也有很多從海外而來。”
陶知命服了, 這能一樣嗎?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能和你把家業交給一個外來人相提并論?
“上田大人,您剛才揍我的時候,力氣挺大的。我覺得您身體很好,給夏納再生個弟弟,應該沒問題的,爲什麽要用婿養子的方式來解決?”
上田正裕繃不住了,有些惱怒地看着他。
陶知命臉皮厚,他不怕。
看這表情,是真的有了難言之隐?可惜霓虹沒有老中醫啊。
“其他的事情不要問了,我隻有一個條件而已。”上田正裕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态,語氣再次平靜下來。
“請講。”陶知命雖然還沒打算答應, 但情報越多總是越好的。
上田正裕看着庭院輕聲說道:“來年四月卒業後,以投資者的身份,将夏納和晴子帶回夏國吧。以你的血緣,應該會更容易獲得夏國正式身份的。以後,不要回來這裏了。”
宛如深夜中的驚雷,陶知命做夢也沒有想到,上田正裕的訴求居然是這個。
不是爲了延續上田家的名字?
不是爲了盡力争取在舊華族之間的地位?
不是因爲陶知命沒有親人,又有足夠能力,可以徹底融入上田家,以後以上田大郎的身份守住上田家的财富和名望?
這種“吾妻女汝養之,吾無憂矣”的托孤話語是怎麽一回事?
怪不得說話的聲音都輕了很多。
陶知命隻感覺夜色更深重了,仿佛接近了真正的黑暗。
迎着陶知命驚駭的眼神,上田正裕平靜地說道:“僅僅隻是這一個條件而已。如果能夠答應,我會盡快安排訂婚儀式,并且開始将上田家的财富都變更好,交給夏納和晴子,包括你。去夏國之後,你還是姓陶。如果說還有什麽條件,不如說是希望。希望等你再成熟一點之後,知道家人的幸福和快樂才是最重要的,拈花惹草,并沒有什麽意思。”
“……”
陶知命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大概是因爲有什麽難言之隐,才覺得拈花惹草沒什麽意思吧?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什麽家人的幸福和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之前夏納不是因爲你安排的婚約愁眉苦臉的像要發瘋了嗎?
但此刻這不是他内心主要的念頭。
上田正裕到底想幹什麽?
讓他有這種決心,甯願讓上田家徹底消失在霓虹也要去做的事,深入想一想太可怕了。
托孤一般的話語,意味着他判斷做出那件事之後,結局必定是被徹底清算。他的妻女如果留在霓虹,下場必定極爲凄慘。
難道說之前和森家訂立婚約,就是爲了這件事做準備?
現在認識自己之後,覺得自己是比森家更好的選擇?
要知道,森家此時已經擁有超過百萬平租賃地産。在這個單項裏,森家是霓虹第一、全球第三。
以森家此時的實力,都無法保護住上田晴子和上田夏納?
無數的疑問在陶知命腦海中掠過,身後傳來了上田夏納的聲音:“父親大人,客房已經準備好了。”
“知道了。”上田正裕頭也沒回,“你先去睡吧,我還要跟大郎說一些事。”
“……晚安,父親大人,陶君。”
陶知命回頭看了一眼,上田夏納剛擡起頭。
她臉上的表情看不清,但腳步有些快地溜了。
練習室外的檐廊下,又寂靜下來。隻有庭院中的鹿威,在盛滿水之後一下下地敲擊着石頭。
此時此刻,就連很有可能在孫正義的輝煌未來中分一杯羹的興奮,都在上田正裕這個謎語人可能要做的事情面前漸漸退卻。
陶知命實在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謎語人之所以要做謎語人,原來是因爲這個。
說什麽就算問他有什麽苦衷,他也不會說出口的。
陶知命也知道不可能問出實情,沉默許久之後,他終于開口了。
“您對我進行了哪些調查?現在都知道哪些情況了?”
“知道你家裏有個帶着女兒的寡婦,而且還有一個從伊豆帶回來的舞女。”
“……”陶知命覺得他的眼神裏有殺氣,“所以明知道我不是什麽好人,爲什麽還要把夏納交給我?”
“至少你比森次郎要好一點。”上田正裕收回了目光,“不管是從武田孝直的事來看,還是從那個井上彌子上學的事來看,你至少是更有責任原則的。沒有完美無缺的人,我也隻能從已經看得到的範圍内,做出取舍。”
他越這麽說,陶知命越覺得他有點像是沒什麽時間好好來做選擇了。
于是他皺起了眉頭。
其實女人多這種事,對上田正裕這個層次的人來說,接觸到的案例實在海了去了。能容忍這一點,也不是不能理解。陶知命非池中之物,上田正裕看樣子是不指望他真的專情。
但畢竟是親生女兒,能做到這一步,隻能說有更大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取舍。
那件事聽上去是不得不幹的,女兒和老婆也是得托付個有能力有責任心的人照料的。
這件事很耐人尋味啊。
可能不是很多年前就計劃這件事,不然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尋找一個合适的托付對象。
甚至很可能就是因爲開始計劃這件事之後,森家不合适了。
來年三月卒業,就要他帶着上田夏納和上田晴子回夏國,時間也很緊迫的感覺。
陶知命凝視着上田正裕的側臉,沉默了數分鍾之後才低聲問道:“上田大人,您該不會是想,對竹上大臣做什麽吧?”
“咚!”鹿威恰好盛滿了水,輕脆地敲響了池邊的石頭。
上田正裕波瀾不驚,緩緩說道:“想到哪裏去了?無非是因爲當年謙太的死,有些恩怨需要了結罷了。”
“因爲夏納哥哥的事,要危及還活着的妻女,您認爲我是傻子嗎?”
“大郎。”上田正裕看向了他,“正因爲你是聰明人,所以知道太多,對你并沒有好處。我既然能對你說到這種程度,當然是相信你未來擁有保護她們的能力。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唯有夏國是未來能夠庇護你們的地方。”
“……”
你到底想幹什麽,以至于你認爲隻有夏國才是最安全的淨土?
就是說躲到其他國家去都不保險呗?
環顧當今的全球局勢,你勇得超出我的理解框架啊。
你該不會是想對米國爸爸做點什麽不孝的事情吧?原來你是一個堅定的愛國人士嗎?
陶知命都特麽快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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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