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敵人不是住友、最上恒産和真堂組。”
又是上次的地方,武田孝直坐在對面,雙眼通紅。
陶知命端起了杯子:“讓我向您表示一下哀悼。”
武田孝直默默地拿起酒喝,仍舊不說話。
陶知命擱下杯子:“木村秀太,您是怎麽能夠繼續信任他的?”
武田孝直機械地說道:“和夫是友和的人,是秀太主動去确認這個消息的。事情發生後,他先找到了和夫。除了我、悟郎,隻有和夫知道貨車的信息。秀太懷疑他,就假裝絕望了,問他怎麽辦。和夫說,有個大人物可能知道是誰做的,于是帶他去見了大宮浩史。”
“……不是說,秀太是三井的人嗎?”
武田孝直搖了搖頭:“秀太隻是想武田制造能夠掌握更先進的工藝和技術,三井的人确實在拉攏他,許諾了武田制造被改變名稱之後的新社長職務。秀太拒絕了,但秀太他同意盡全力說服我加入三井,條件是武田制造仍舊能保持獨立,由我繼續擔任社長,他隻選擇繼續跟随我。秀太一直在努力說服三井,不要選擇徹底吞并武田制造,經過這件事,秀太徹底拒絕了三井。”
陶知命唏噓不已。
怪不得三井的動作一直最少,原來是有足夠的餘地。現在鬧出了人命,三井忽然發現能夠以此爲借口, 一口氣打壓另外兩家在其他方面的利益。
武田孝直被打開了話匣, 這才問道:“你說真正的兇手不是真堂組,有證據嗎?”
陶知命搖搖頭:“劫車的是真堂組,下手殺人的卻不是。真堂組那三個人不是畏罪自殺的,是被人殺害的。悟郎留下的隐秘字迹, 根本就是在他遇難後被人用手指沾血寫下的。”
武田孝直盯着他:“這跟警視廳的人, 說的不一樣。”
“警視廳的人,就一定是公正的嗎?”陶知命眼神一點都沒避讓, “你忘記了, 你牽涉到的是多大的利益?”
武田孝直緊緊咬着牙,憤恨地問:“那麽, 你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嗎?”
陶知命點了點頭:“沒錯。真正的兇手, 是北城會平等寺一郎若頭的手下。背後的主使,正是友和商事的社長大宮浩史。真堂組做下這件事的人,很可能隻是一個卧底,關于這一點, 我已經有了線索。”
他伸出了手:“大宮浩史曾經試圖綁架我,被我提前察覺,用别的辦法化解了, 也留下了一個埋在北城會裏的卧底。悟郎的事, 我事先确實沒辦法得知真相。隻有事情發生了,更多的信息暴露出來,才形成一個完整的推理邏輯。現在, 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了!證據, 我會找出來給你看的!”
武田孝直盯着他的雙眼:“你不怕嗎?”
“不怕!”陶知命搖了搖頭, “這次,真堂組,整個稻川會, 包括最上恒産和住友,都會站在我這一邊!”
武田孝直看着他的神情, 悲怆地說道:“你說得對, 這場争奪,我不配有資格參與。”
說完, 他伸出了雙手:“爲悟郎複仇的事,拜托了!隻要能夠完成複仇,我什麽都願意做!”
陶知命深深地看着他:“因爲我給了你1.5億円,你才有錢購買原料。如果沒錢購買原料, 悟郎不需要去押運……你,對我沒有恨意嗎?”
武田孝直沉默了一會, 才沉重地說道:“我不愚蠢, 但如果我更聰明一點,應該更早懂得舍棄。是我因爲意識到了那塊地可能價值百億, 才不自量力地決定想辦法堅持。”
“我給你的條件,仍然如同之前。”陶知命唏噓不已, 拿出了支票放在桌面上,“您的房子,按照現在的行情,我給您1.5億円。您放心, 從今天開始,真堂組将會保護您和您的家人。從我站出來的這一刻, 戰鬥正式變成了财團之間, 您不用置身戰場中央了。”
“你果然代表的是一個财團, 原來是住友……”
“不, 我說過, 我隻代表我自己。”陶知命搖頭,“隻不過現在,住友恰巧有了支持我找出真兇的義務。”
“這已經不是我能考慮的了。”武田孝直有點心灰意冷,“我現在,隻希望殺害悟郎的真兇能夠被找出來,能夠得到懲處。”
“不,您還需要把武田制造繼續辦得越來越好。”陶知命盯着他的眼睛,鄭重說道,“明天,我們一起到東大去。山本教授,我已經約好了時間。您的遭遇,讓他憤慨!此刻您對我的信任,讓我有責任幫助您把武田制造發展得越來越好。不能頹喪、絕望!您對悟郎的家人, 有了新的責任!”
熱淚湧上武田孝直的眼眶,這段時間以來的林林總總, 化爲無盡的委屈和憤懑。
陶知命和他先行簽署好了協議,原本的目的既已達到, 對武田孝直的态度就隻剩下同情。
這确實是一個一心想把自己的産業做好的人,就算那個木村秀太,也隻不過因爲執迷于更好的工藝技術和更大的産能,産生了動搖,卻依舊算得上對武田孝直忠誠。
這樣的人,因爲卷入了财團的争奪,就此差點被碾碎。
武田悟郎的遇害,讓他在憤怒之餘徹底清醒了過來。
現在,陶知命給了他最後一個護身符。
一旦山本顯人站出來,以此爲案例證明他對目前金融熱度和不動産戰争會帶來巨大危害的觀點,武田孝直和武田制造就不會再任人拿捏。
至少,還是會有媒體和社會力量關注他們!
……
“你說,那個陶大郎,等會就會過來?”
木下秀風點了點頭:“是的,和司大哥,他已經在路上了。”
稻川和司看了看鈴木大輝:“你跟他,也早就認識?”
鈴木大輝恭敬地說道:“沒錯。當初得到大宮浩史和北城會害死森永部長這份證據的時候,我在場。後來,也接受了他的委托,暗中調查到了更多關于這件事的證據。非常佩服他的能力,才說服了組長将5億円上納金交給他進行投資管理,不久前剛剛得到了第一個月7500萬円的回報。”
木下秀風和安齋善衛倒吸一口涼氣:“一個月,7500萬円?”
鈴木大輝點了點頭,反正已經得到了陶大郎的許可,是他讓自己如果被問起,就這麽回答的。
眼下真堂組懸于一線,就連鈴木大輝自己的命運,也要受到陶知命接下來動作的影響了。
那個小幡佑介,現在隻與陶知命聯系,他可不知道陶知命掌握了哪些更多的證據。
木下秀風喃喃自語:“這家夥,他竟然能賺這麽多嗎?”
安齋善衛就在這裏,他不方便說自己借給了陶大郎15億。要不然,豈不是說明他早就對武田制造那塊地有意思,想在住友面前多一個籌碼了?
稻川和司雙目中露出感興趣的眼神:“很久沒看見這麽出色的年輕人了……大輝,爲什麽确認倉田慎介那個蠢貨是被抛棄了?”
“這個判斷是陶君告訴我的。”鈴木大輝如實說道,“他說,實際上石橋玲子的事之前,他就已經覺得友和未來雇傭的上林組動作過火。雖然井上社長也有壓力,但我确認過,井上社長并沒有讓慎介加大壓力,更提醒過他先不要去惹石橋玲子。純粹說是想做出功勞的話,慎介也太激進了。”
木下秀風點了點頭:“大郎确實提醒過我。”
“然後是這件事,安齋專務雖然找到慎介,但他爲什麽會提前準備好錄音。這一點,不符合規矩,除非他早就爲此做好了準備。”鈴木大輝頓了頓,有點佩服地說,“站在我們極道的立場,将别人的委托錄音下來,是非常破壞底線的事。這份錄音,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慎介是不可能拿出來的。”
安齋善衛覺得這個大郎深明事理,這麽做,确實不地道。
鈴木大輝繼續說:“慎介在您面前拿出這份錄音,已經是垂死掙紮了,因爲他的解釋經不起推敲,隻能寄希望于我們内部自己人之間的情義。這就意味着,他一開始決定去做這件事的底氣,已經沒有了。慎介說的話,一定有真有假。恐怕原先支持他的力量,已經把他拉下了水,轉而要挾他徹底把這件事釘死在我們真堂組身上。這樣的話,他還有一線希望,因爲對方可能承諾了他,隻要完成這樁任務,哪怕入獄了,将來也有辦法将他保出來。畢竟,親自動手的不可能是他本人。”
話說到這裏,房間裏剩下的幾人無不點頭。
“有道理!”真堂昌吾連連說道,“這個推斷,邏輯是說得通的。”
“問題在于,現在隻是推斷。”鈴木大輝也不清楚陶知命有沒有證據,“但陶君既然這樣判斷,不失爲一個破局的思路。”
“怎麽破局?”木下秀風趕緊問道。
鈴木大輝直接說道:“現在最直接的,就是先從慎介那裏問出來,他到底爲什麽這麽做,誰許諾了他什麽。他的身上,有突破口!”
經過這一番分析,稻川和司已經清楚了很多,也傾向于這種判斷。
“昌吾,你去吧。”
真堂昌吾立刻陰沉着臉去了。被這個蠢貨拉下水,最憤怒的就是真堂昌吾。
“大輝,這份證據,爲什麽不早一點拿出來?”
聽到稻川和司的詢問,鈴木大輝趕緊說道:“我們和北城會過去并沒有劇烈的争執,這份證據也是受陶君委托,由他親自得到的。将它作爲武器,主動對付北城會與友和商事,不符合我們的道義。現在拿出來,是因爲遇到了危機,得到了陶君的許可。”
當着外人,稻川和司點了點頭:“做得很好!我們稻川會立足這麽多年,就是因爲有些事情,必須堅守底線!”
鈴木大輝心裏一喜,來自稻川和司的肯定,讓他的未來更加穩固。
“這家夥……真能忍啊。”木下秀風感慨道,“我都不知道他已經掌握了這樣的證據,居然和大宮浩史談笑風生了這麽久。”
安齋善衛古怪地問:“既然你早就知道大宮浩史曾經想對這個陶大郎不利,爲什麽還聽他的建議,邀請友和一起合作?”
木下秀風呵呵笑了笑:“你當時不也很歡迎與友和的聯合嗎?”
于是兩人就一起各懷鬼胎地笑了起來。
都是經年的老狐狸,誰比誰差了?
友和固然是新晉的财團,實力不簡單,但畢竟是新晉啊。他們的渴求更多,因此弱點也就更多。
就在此時,門外喊道:“失禮了。老爹,陶君到了!”
幾個人都眼睛一亮,稻川和司沉聲說道:“請陶君進來!”
門被打開,幾個人都站了起來,就因爲陶知命所帶來的破局之機。
在這麽多大佬面前,陶知命昂然走入房中,鎮定從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