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錢尚端、趙範等人趕忙走下馬車,趨迎過去,單膝跪于府衙前的石街之上,振道:“臣徐懷幸不辱殿下令谕,已解太原之圍,太原軍民十一萬七千衆西撤延州,特馳歸蒲坂複命!”
“好好,大越但凡能多一些将卒,有何恥不能雪,有何恨不能滅?”景王趙湍急忙走上前将徐懷攙扶起來。
新任河洛行營兵馬都總管鄭懷忠、京西北路宣撫使周鶴、京西北路轉運路吳文澈、陝西五路轉運使高純年,以及代表蕭林石前來蒲坂的石海,由喬繼恩陪同先趕到蒲坂的河東轉運使、太原知府許蔚,徐懷都認識。
此外還有新任陝西行營兵馬都總管、原鄜延路經略安撫使高峻陽等人,乃是徐懷初次相見,景王趙湍站在府衙大門之前,替徐懷引薦過之後,才親手拽着徐懷的袖甲,相攜入府,以示榮恩之極。
因爲時間急迫,爲徐懷接風洗塵也沒有大擺宴席,随行将吏另行設宴,徐懷、朱沆以及代表契丹殘部的石海、蕭燕菡,随同景王趙湍、喬繼恩、許蔚、陳由貴、鄭懷忠、高純年、高峻陽、周鶴、吳文澈以及原澤州知州劉緻遠、通判馬思靜、沁水知縣鍾應秋、鄧珪、張辛,代表胡楷的胡楷之子胡渝,則進小廳一邊用宴一邊商議事情。
十二月上旬,景王趙湍得授京西、陝西、河東諸路兵馬大元帥,同時在蒲坂正式開府設立官署。
除了景王趙湍同時還兼領樞密使、司徒,負責京西、陝西、河東諸路對赤扈人的軍事作戰,總判府事外,朱沆、錢尚端以及劉緻遠、馬思靜、鍾應秋等人,加上鄭懷忠、周鶴、高純年、高峻陽等所薦諸多将吏,得以擔任元帥府長史、司馬、從事中郎、主簿以及諸曹衙參軍事等職。
就當時而言,汴梁還在,兵馬大元帥所設職屬,主要也是便于輔佐景王趙湍處理軍政事務,并不涉及廟堂格局的大變動。
此外,諸路監司與兵馬大元帥并置,刑獄财賦丁戶轉輸等事也都各掌其職。
京西、陝西、河東諸路兵馬大元帥府當時主要是總攬三路兵馬對赤扈人的作戰事宜,還遠遠談不上一個小朝廷的體量。
因此當時元帥府諸多屬吏職缺,衆人都是從權推薦人選,并由朝中頒诏委任。
雖說目前天宣帝及朝中臣僚還在汴梁城裏爲胡虜所困,景王趙湍無意直接登基稱帝,但到襄陽先行設立天下兵馬大元帥府,在衆人眼裏跟登基稱帝并沒有本質的區别。
而新設立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府也将取代朝堂,正式掌握天下諸路監司以及軍政獄财等權。
這時候元帥府所屬的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咨議祭酒、主簿等主要屬吏,實際上相當于輔佐景王決策軍政之事的諸相;而諸曹參軍事,則相當于主掌諸院部寺監的尚兵及諸監使。
元帥府所屬将吏僚佐的任命,實際上将涉及到新朝權力格局的分配,自然要重新梳理;這同時也決定着洛陽、京兆以及蒲州三地,将有哪些官員随從景王趙湍一同前往襄陽開衙設府。
雖說景王趙湍表現出極大的信任,高鄭周吳等人也笑面相迎,席間不吝美謄之詞,但徐懷對新的僚佐屬吏人選定度,還是極有分寸的保持緘默。
即便别人問他的意見,他也隻是說自己略知三五千人馬統領作戰之事,對更大規模的軍政事務知之甚,對大元帥府設立之後要如何運轉掌握諸路監司更是一竅不通,諸事悉數聽從景王的安排就好。
鄭懷忠、高純年、周鶴等人對徐懷的态度還是相當滿意的,諸多事情在席間讨論起來,在景王趙湍的主持下,并迅速取得一緻意見。
京西北路所屬的鄭州等地已經淪陷,洛陽最爲重要的戰略地位,就是守住虜兵從黃河南岸西進陝西的門戶,同時也将全面轉爲戰區。
京西北路制置使司、轉運使司以及洛陽府衙,與河洛行營沒有必要再重疊設制。衆人都主張鄭懷忠兼領河洛行營兵馬都總管及洛陽知府等職,全權掌握河洛地區的軍政事務。
汴梁未陷之前,周鶴權位最重,同時他也是河東、陝西、京西文臣之首,名望在其他官員之上,理應由他追随景王趙湍前往襄陽出任大元帥府長史一職,總覽政務;朱沆、錢尚端以及高純年、許蔚等人作爲從事中郎,協助周鶴署理政務。
元帥府司馬相當樞密使,總覽軍政,景王趙湍則主張由蔡州防禦使胡楷擔任,王番、劉緻遠、顧繼安等人擔任軍咨祭酒,協助胡楷署軍政。
喬繼恩出任内府典事,總攬景王趙湍起居事宜。
錢擇瑞、馬思靜、鍾應秋等人出任主簿、記室參軍事等職,負責起草、頒傳令谕等事務。
大元帥府的設立,離不開荊湖等路将吏及勢力的支持,諸曹參軍事等職屬,當然也需要留出足夠多的名額,不能他們這邊全占了。
大越立朝之初,天下分設十五路,潼關以西、秦嶺以北與黨項接壤之間,統轄于陝西路;之後爲便于邊事,才以轉運、經略等事将陝西分設五路。
陝西即将成爲大越最爲核心、同時也将是規模最大的戰區之一,已經不适宜搞什麽分權制衡。
爲便于抵禦赤扈人,衆人決定五路重歸于一,高峻陽兼領陝西行營兵馬都總管、陝西經略安撫使,主持陝西軍政及防務。
顧繼遷兼領耳西行營兵馬副都總管、陝西經略安撫副使,主要負責原鄜延路所轄的防區。
而陝西地域廣闊,轄領二十五州(府),吳文澈出任陝西轉運使,總覽陝西财賦、糧秣、丁戶等事;提點刑獄及提舉常平倉等事,則并入陝西轉運使司總轄。
當然,爲平衡鄭懷忠與高峻陽,平衡河洛與陝西行營之間的關系,衆人也決定将包括潼關在内,渭水東南部地區以及秦嶺東段的商州地區,劃歸河洛行營。
當然,景王趙湍前往襄陽開衙設府,并非周鶴、朱沆、錢尚端、高純年、許蔚、劉緻遠、顧繼安、喬繼恩、錢擇瑞、馬思靜、鍾應秋等人随行,以及胡楷、王番等人在蔡州、襄陽接應就可以了。
景王趙湍需要有一支龐大而精銳的兵馬拱衛、護駕。
也隻有如此,才能震懾地方勢力鹹服,才能令荊湖、江淮、川蜀等地監司及地方勢力景從。
而景王趙湍前往襄陽開衙設府,也必然将成爲赤扈人重點打擊的目标,拱衛襄陽及南陽盆地的防線建設,也必須現在就充分考慮。
要不然,赤扈人派出一萬精銳騎兵,直接兵臨襄陽城下,他們還玩什麽?
目前張辛、鄧珪所領的宣武軍第一、第二廂,乃是景王趙湍自赴鞏縣主持防禦之後,在守陵軍基礎之上重編的嫡系,無論是防禦鞏縣,還是渡河北上、增援沁水、東進澤州,都證明有一戰之力。
然而宣武軍規模太小,汰弱留強,勉強有六千精銳可用,作爲拱衛兵馬,是遠遠不夠的。
此時汴梁已陷,京畿以南除了楚山大營之外,僅有胡楷在蔡州所組織、楊麟作爲統兵官的蔡州軍,總計僅有一萬三千餘衆,也遠遠無法支撐襄陽北面的防線。
鄭懷忠、高峻陽、周鶴、高純年等人主張繼續從西軍抽調精兵強将,護随景王南下;畢竟西軍在與黨項人接壤的邊州,還部署大量的兵馬守禦,并沒有完全抽出。
徐懷之前都沒有表達什麽意見,此時朗聲說道:
“許府君、文将軍率十萬軍民守禦太原,形銷骨立而不墜其志,其心之誠,日月可鑒,而太原軍民,也乃大越最爲赤誠之軍民,臣徐懷鬥膽請殿下召文将軍速歸蒲坂委以重任,統領拱衛兵馬,護衛殿下前往襄陽!太原軍民亦應遷往襄陽安置,爲殿下定鼎禦虜之資!”
雖說徐懷抵達蒲坂後,趙範也同車而乘,他都沒有機會跟錢尚端私下通氣,但他這話一出,錢尚端、許蔚、劉緻遠以及朱沆等人都紛紛建議景王将文橫嶽召來蒲坂、委以重任。
文橫嶽、許蔚以及太原十萬軍民對大越的忠心義膽,這是誰都沒有辦法質疑的。
這時候總不會有人站出來,說文橫嶽、許蔚以及錢擇瑞等人曾抗旨不獻太原,是心存異志吧?
太原軍民經曆如此嚴峻而殘酷的考驗,卻能不改其志;而在經曆如此嚴峻及殘酷的考驗之後,他們對大越的赤誠之心也會變得更加的堅定。
要不然,他們之前付出那麽大的犧牲,将變得毫無意義。
在這一點上,錢尚端、張辛等景王府嫡系,甚至都是遠遠不如的。
景王趙湍唯有在許尉、文橫嶽、錢擇瑞等人率領太原軍民前往襄陽開衙設府,他登基之後的帝位才會真正的穩固起來。
徐懷的建議,自然不是鄭懷忠、高純年、周鶴、高峻陽等人所想,但這層窗戶紙捅開來,他們也都意識到隻能支持此議。
他們很快就轉過神來,一并勸景王速召文橫嶽,出任宣武軍都統制,并将太原守軍悉數編入宣武軍,以爲襄陽拱衛。
徐懷接下來又建議景王召楊祁業、鄭晉卿、高易、顧明海等人編入宣武軍爲将。
這些人都出身将門,乃是楊麟、鄭懷忠、高峻陽、顧繼遷等統兵将帥的子侄,用他們爲宣武軍将,一方面确保楊鄭高顧等軍頭級人數在襄陽,在大元帥府、在景王趙湍身邊擁有直接的影響力,保證景王趙湍與這些軍頭級人數私下的聯絡感情,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是以這些人爲質。
當然,楊祁業、鄭晉卿、顧明海等人也是将門後起之秀,能協助文橫嶽、張辛、鄧珪更好的統領宣武軍,更好的組織襄陽及南陽地區的防禦。
這一點,鄭高顧楊等人也不會拒絕,甚至樂意派更多的子侄到景王身邊任事,也有助大越收複疆域之後,鞏固各家在大越的權勢。
至于襄陽北面的防禦,其實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桐柏山及以東包括信陽在内的光州地區,這一地區不僅控制着南陽盆地的東側門戶,還控制淮河上遊,保持與淮南地區的聯系。
徐懷功勳卓著,特别是爲景王鞍前馬後,功績最著,鄭懷忠等人也無法再壓制他,建議将楚山縣并入光州,正式設立楚山行營,以徐懷出任楚山行營兵馬都總管兼知光州;在楚山行營之下,重新編設天雄軍,以徐懷出任天雄軍都統制。
與天雄軍禁軍編制不同,行營是作戰機構,掌握某一方面的兵馬調度及作戰權柄,可以節制、統領一廂、數廂乃至數軍兵馬以及地方廂軍、鄉兵。
徐懷出領天雄軍都統制,這掌握天雄軍的将權。
他同時出任楚山行營兵馬都總管,則是掌握淮水上遊防線的帥權;兼知光州,則同時還掌握地方軍政權柄。
雖說地盤比陝西小了不是一點半點,但從此往後至少從大義名份上,徐懷則已經從軍侯晉級到節帥了。
而在南陽盆地的北面,鄭高等人則建議以楊麟爲大将,整合蔡州軍以及從京畿往南突圍出來的劉衍、解忠、顧琮等部殘兵,組建蔡州行營,重建骁勝軍,守禦蔡州、許州。
而對于契丹殘族,大家也主張應蕭林石的請求,允許他們借道關中,舉族遷往秦州(天水)。
石海、烏撒魯等契丹将領,還是不願意拿已經屈指可數的契丹丁壯,爲大越賣命,去對抗兵鋒一時無兩的赤扈鐵騎。
秦州遠在陝西西部,在六盤山、秦嶺之外,他們舉族遷往秦州,契丹殘部可以暫時遠避戰事,休養生息。
景王趙湍以及鄭懷忠等人同意蕭林石的請求,一方面是徐懷奔襲太原,蕭林石不僅正式表明他們與赤扈人敵對的立場,還直接使蕭燕菡、陳子箫等人統領天雄軍俘卒參與作戰,事後也表示願意将天雄軍俘卒都交出來,甚至答應捐出此時各部緊張的萬餘匹戰馬;另一方面,鄭懷忠、高峻陽接下來還從邊州抽調更多的精銳兵馬補充到東線來,在六盤山、秦嶺以西,就需要有一支軍事力量,确保黨項人不會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