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林石此時羽翼還沒有徹底豐滿起來,不想留下口實,欲伏擊天雄軍殘部,也是有知會名義上還是他頂頭上司的西京留守蕭辛瀚、西京道防禦使蕭幹以及西京都部署司都統制李處林等人,邀他們從大同派出守軍銜尾夾擊天雄軍殘部。
蕭林石早年與契丹帝蕭乙淳争論國事,關系不睦,觸怒蕭乙淳被貶去官司,之後找蕭乙淳的寵臣說項,得以出任西京群牧,位在蕭辛瀚、蕭幹、李處林等人以及應、豐、朔等三州刺史之下。
蕭辛瀚、蕭幹、李處林等人又知蕭林石在西京根基極深,畏他千方百計回到西京道心存異念,平時就百般防備,此時又怎麽可能掉以輕心?
蕭林石現在請求他們從極有限的大同守軍裏抽出兵馬,去夾擊天雄軍殘部,他們怎麽可能不擔心這是蕭林石的調虎離山之計?
當然,他們也不想盡失人心。
而大同以西金城、懷仁二城守将都是他們的嫡系,真要叫天雄軍上萬殘部大搖大擺而去,誰能保證這二城守将以及這兩城的軍卒心思不發生動搖?
思來想去,在應州兵馬與蕭林石完成換防調歸之前,蕭辛瀚決定從僅有的四千餘守軍裏抽出一千騎兵,派嫡系大将劉易魯率領,緊随天雄軍殘部之後,伺機而動。
天雄軍殘部在從金城南面繞過,卻在進入蕭林石與蕭辛瀚約定的埋伏陣地之前,突然間在金城西南方向停住,上萬兵馬一層層在積雪平野上展開,擺出強攻金城的勢态,劉易魯心驚之餘,未作多想,便第一時間率部進入金城,與守軍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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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躲進去了!”朱芝興奮的打馬回來,大聲叫道。
朱沆勒住缰繩,這一刻才徹底的松了一口氣,側頭跟徐懷說道:“你所料果斷不差,蕭辛瀚與蕭林石是兩條心,互相戒備,可能這一千騎兵是他手裏爲數不多的寶貝了,壓根不敢冒險拿來跟我們硬打……”
千餘騎兵從兩丈寬的城門洞進城,需要不少時間,再出城,耗費的時間更久,這便表明負責率領這支騎兵的蕃将,徹底放棄從右翼夾擊他們的意圖。
這兩三天來,這千餘騎兵一直都緊緊咬在他們身後,但就算沒有一次試圖進攻,他們卻怎麽都擺脫不了那種芒刺在背的難受感。
這不僅對他們這些将吏,對近一萬從大同城逃出來後心思就沒有真正穩定下來的兵卒,更是一種巨大的折磨與消耗。
更何況前方密林深處,還埋伏了蕭林石早就派出來的千餘騎兵。
一旦在這一馬平川的雪原上,被兩支士氣正盛的騎兵像洪流一般從前後夾擊,朱沆實在難以想象他們真能抵擋住沖擊。
所以徐懷他們從武周山再次殺出的那一刻,真正能利用的,還是蕭林石與蕭辛瀚兩部兵馬的相疑之勢。
“契丹也是暮氣沉沉,”徐懷擡頭眺望西
百的監軍使院卒及督戰隊往陳子箫等人所率騎兵埋伏的密林進逼而來。
八百人馬,其中六百乃是步甲,徐心庵、唐盤、唐青各率一隊,以品字形居中而進;殷鵬、韓奇各率一百騎兵,掩蔽兩翼徐徐跟随。
當然,徐懷還是沒有想着與這支伏兵惡戰,還是想着逼迫他們回到雙方之前秘議的休兵止戰的軌道上去。
蕭林石手裏的精銳經不起消耗,他們更經不起消耗。
破鋒刀在大同城内的對峙作戰,就已經不能用了。
往武周山撤離暫避諸戰,徐懷則以槍槊爲兵,此時也隻是将一杆長槊橫在馬鞍上,勒住馬,安靜的看着密林之中的動靜。
瘊子甲也殘缺不堪,不知道多少甲片在之前的連番惡戰中掉落,此時隻是用普通的鐵甲片以皮索相綴。
徐懷此時讓徐心庵、唐盤他們在樹林的正面結陣,将側面空當讓出來,但倘若陳子箫還不率兵馬從那裏撤出,他也隻能從解忠、朱潤或雷騰三人調一部兵馬過來,兩相夾擊,将這部騎兵硬吃掉,來換取蕭林石對他們的真正重視。
“陳子箫,我不知道蕭林石派誰主将,但請勸他收手!”徐懷徐徐打馬向前,停在樹林邊緣一箭之外,看着已經有不少馳出密林、蠢蠢欲動的契丹騎兵,振聲叫道,“風雲大變在即,契丹爲赤扈人滅亡也是眨眼必至的事情,我不想打這一仗,去消耗你們契丹最後的有生力量,但真要打了,我就是拼光身後精銳,也勢要将你們全滅,好叫蕭林石知道我徐懷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都到這時了,劉易魯、乞古力還不敢率兵出金城一戰,我們再留在這裏已無意義!”陳子箫勸撒魯哈道,“契丹男兒不應損耗在沒有意義的戰事上!”
“我們就此撤走,屁股上被他們抹上的屎,還能擦幹淨?”
撒魯哈抓緊缰繩,跨下戰馬嘯鳴起來,似乎與撒魯哈一樣,都不甘心被一支如喪家之犬的敗亡之師就這樣吓退。
“蕭辛瀚、李處林他們從來都防備着大人,不需要别人離間!”陳子箫說道。
撒魯哈眼神陰戾盯住叫道:“你看看左右健兒,他們甘願被一群喪家之犬吓退嗎?還是說,是韓倫你自己怕了?”
“大人遣我們過來伏擊天雄軍殘部,嚴令沒有夾攻或潰擊的機會不得浪戰,撒魯哈!你要疑我與徐懷私通,你徑拿戰戟将我心肺戳穿,但這一仗不能打就是不能打!”陳子箫下馬,拽住撒魯哈跨下戰馬的繩索,将胸腹要害直接坦露在撒魯哈的戰戟之前,厲色說道。
“韓倫,給我滾開!”撒魯哈拿馬鞭抽過去,罵道。
“啪!”陳子箫沒有躲避,任馬鞭在臉上抽出一道血痕,拽住缰繩不松手。
“去你媽!”撒魯哈惱怒将馬鞭扔掉,叫罵道,“老子這次忍你一回,但真要叫老子抓住你與越狗勾結的把柄,老子一定會活剮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