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快睡吧。”
張繁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語速飛快的道:“當然,何姨你要是非要給我獎勵的話,就松開我讓我一個人睡好不好?”
如果是秦晚台聽到這話,
那兩條胳膊肯定會猶如白蟒一般将他纏的更緊,但是何婵不一樣,聽到這她竟然真的松開了手,而且還掀開被子一個人去了衛生間。
張繁弱輕輕的吐出口氣。
好起來了好起來了,他感覺剛剛比初入莫家時候的自己還要緊張,心跳的厲害,身體現在還一片滾燙。
早知道就睡沙發了。
這時候何婵又摸黑從衛生間裏出來了,然後她爬到張繁弱身邊,掀開被子,後者正疑惑之際,一抹溫熱攀上了他的肌膚。
“……”
張繁弱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何婵在他身後用熱毛巾給他擦拭着上半身,最初的溫熱過後便隻餘下一陣清涼,從身體到内心似乎都被安撫下來了。
“舒服點了吧?”
給他擦完身子,何婵鑽回被窩又将他摟進懷裏輕聲的道:“姨對你好不好?你以後會不會常過來找我和清書啊?”
張繁弱打了個哈欠沒說話。
來是肯定還會來的,但常不常來就不好說了,何婵家裏就這兩個卧室,跟誰睡都不好,他還是想念自家的那張大床。
砰砰——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随後門把手被擰開,一個小小的黑影抱着枕頭走進來又把門輕輕關上,攝手攝腳的爬上床掀開被子一角,躺到了二人身邊。
“呼……”
躺下來的何清書感覺心裏安定了。
今晚回到自己房間以後,她就覺得自己又失眠了,很想找媽媽或者張繁弱聊聊天,又特别想知道二人現在睡沒睡。
如今看來二人都已經睡着了。
但僅僅是挨着躺下來,心裏的感覺都比自己一個人睡覺要舒服的多。
“呵——”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
随後就聽見何婵小聲的道:“看到了吧,清書多喜歡你啊,她往常都不和我一起睡的,現在摸着黑就過來了。”
!!
媽媽居然還沒睡着!
聽到她說的話,何清書臉上滾燙,下意識想辯解下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就隻能緊緊閉上眼睛當一頭鴕鳥。
“何姨,你趕緊睡覺吧。”
張繁弱很有同理心的岔開話題:“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嗎?現在已經很晚了。”
“……好吧。”
何婵輕輕歎了口氣:“現在你是一家之主,姨聽你的。”
?
神特麽一家之主。
張繁弱懶得理她,在她小而溫軟的懷裏漸漸進入了夢鄉。
何婵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過了會松開手,轉過身又摟住旁邊的何清書,輕笑道:“你繁弱弟弟已經睡着啦,要不要媽媽給你讓開位置讓你睡中間啊?”
“……”
本來都已經平複下來的何清書臉又紅了,緊閉着眼睛強裝自己正在睡覺,何婵摸了摸她的短發,笑着蹭蹭道:“那就睡吧,回頭把頭發留長,繁弱就喜歡長頭發的女孩子。”
“……”
何清書心在擂鼓,
發燙的腦袋裏閃過各種奇奇怪怪的畫面,大多都是自己長頭發時候的樣子,而張繁弱也經常出現在畫面中,用一種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她。
真會這樣嗎?
懷揣着疑惑,困意也一點點将她侵襲。
與此同時。
高速公路上,坐在後排的秦晚台打着瞌睡,眼眶帶着淡淡的黑眼圈,身邊還放着一根細細的竹條。
在她腦袋冒出的圈圈裏,
某個小孩正痛哭流涕的抱着她的腿,訴說着自己的錯誤,而她手持竹條,表情高傲的像個女王。
而淩晨安安靜靜的家裏,
莫忘歸甩開鞋子,撲倒在床鋪上,心滿意足的嗅着清新好聞的味道,就這麽衣服沒脫沉沉睡了過去。
夢中的家裏隻有兩個人,
某個壞婆娘已經被二人聯手趕走了,周末想來這裏都隻能提前給她打電話,好言好語的商量,某個小孩更是天天晚上抱着枕頭來找她,活像個磨人的小妖精。
哦嚯嚯嚯——
…
叮鈴鈴鈴——
放學鍾聲響起,早已經迫不及待的孩子們飛快跑出去,在被門衛老師攔下後,猶如籃子裏亂哄哄的小雞崽子,被自家的家長挨個領走。
“繁弱,這裏!”
“……”
某個被小孩簇擁着,一看就很受歡迎的小男孩擡起頭,看到門口的幾個女人以後便向着周邊同學揮了揮手。
“我們先走啦!”
張繁弱帶着如意如意兩個小孩向劉子軒他們告别。
今天又是平平淡淡的一天。
早晨再被何婵調戲以後送到幼兒園,目睹小李老師給不懂事小孩喂飯、擦屁股的日常,然後看管好如意如願這兩個跟屁蟲,又應付解答一群小屁孩幼稚卻充滿童趣的問題以後,一天就這麽結束了。
“媽媽!秦姨!”
如意如願很有元氣的沖着幾個女人揮手。
李姨今天依舊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但是幾天不見,秦晚台卻挂着淡淡的黑眼圈,見到張繁弱也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連手都不給他牽。
張繁弱想了想。
立馬明白了這是之前放蕩的後遺症,按照他高傲的内心,這波是不想理的,但考慮到秦晚台這樣的小心眼,等到回家以後很可能會有什麽殘酷的私刑等待着他,張繁弱決定向生活低一回頭。
“秦姨……”
他主動上前牽住秦晚台的手,言語關切的問道:“你這兩天沒有睡好覺嗎?”
“……”
秦晚台心頭一軟。
但她怒氣已經醞釀了一天,顯然不能這麽草草了事,于是本來軟了些的心頭又被她撥弄硬,嘴裏漫不經心的道:“阿姨是要工作的人,不像某個小孩,在别人家都玩的樂不思蜀了,還學會了挂别人電話。”
張繁弱眼珠子一轉。
然後換上了一副茫然的臉:“有嗎?秦姨你給我打過電話?我不記得啊,就記得有次在夢裏……”
秦晚台直接冷笑。
這麽扯的鬼話,就算把她年齡去掉一個0那也是不會信的好嘛!
張繁弱也沒指望她信。
這種東西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台階,先鋪墊下,回頭就好把她扶下來了。
“怎麽?吵架了?”
旁邊的李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繁弱,你做了什麽惹秦姐生氣了?”
張繁弱理直氣壯的挺了挺身子:“這是我和秦姨的秘密,李姨你好八卦啊!”
“哈哈,八卦這詞老師都教了?”
李姨笑問就低頭看向自家的兩個女兒,向她們詢問起了今天的課程。
張繁弱則回過頭看着秦晚台,
臉上一副同仇敵忾的樣子:“秦姨,你說李姨是不是很八卦?咱們等到回家以後再說好不好?”
“好啊。”
秦晚台笑的很開心。
家裏竹條剛擦上油保養着呢,這回家再說可太中她心意了。
走着走着,張繁弱發現這不是回家的路。
“秦姨,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海鮮市場。”
秦晚台正想着回家以後的流程,所以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你李姨買點海鮮回去,咱們也順便買點菜。”
張繁弱愣住了。
聽到這四個字,茫茫多、近乎承載他十幾年人生的回憶湧上心頭,雖然已經放下了,但胸中情愫依舊五味雜陳。
“繁弱,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海鮮?”
李姨這時候在旁邊笑道:“想吃什麽你等會跟阿姨說,阿姨給你做,晚上你和秦姐也一塊過來吃飯。”
“他不愛吃海鮮。”
秦晚台替他解釋道:“不止海鮮,連魚都不吃,我們家現在都很少做這些了。”
“不吃魚,爲什麽?魚肉多好吃啊。”
“……”
張繁弱現在還渾渾噩噩的,他内心挺想找個借口讓秦晚台帶自己先回去的,但是哪怕不願意承認,他心中确實有種想要故地重遊的期待感。
再看看那些人,那些物年輕時候的樣子。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們已經到了,這時候正是下班放學的點兒,四周都是熙攘的人群,顧客和攤販的講價、争吵聲也鑽進耳朵裏。
包括那股濃濃的腥鹹味,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這袋子裏都有水,愛買不買,不買去别家。”一個男人不耐煩的聲音傳入張繁弱的耳中。
他下意識擡起頭,
那是一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張繁弱習慣叫他小劉叔,回憶裏最熟悉的他都已經有了孩子,三十多歲一嘴絡腮胡,長相很兇,喜歡叼着煙,不像個賣魚的反倒像個殺豬的。
對待客戶倒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缺斤少兩也是常有的事兒,整個人說話總是橫橫的,小時候張繁弱挺讨厭這個人的,直到長大以後學會了更爲客觀的去看待周邊的人和事兒,才發現他說話橫歸橫但從來沒有欺負過市場裏的其他人,人也非常熱心,比較喜歡小孩,小時候給他遞糖,長大了給他遞煙。
看起來有些矛盾,
但普通人不就是這樣嗎?
這時候的小劉叔看上去才十八九歲,人還挺瘦,嘴裏叼着的煙也隻是黑黃山,還沒提到十幾年後的金皖檔次。
旁邊的大劉叔和燕嬸看上去也還精神……
“走啦。”
秦晚台這時候拽了拽他:“市場裏人多,别分神和我們走散了。”
“……”
張繁弱收回眼神,
懷揣着别樣感慨的心情,和秦晚台等人繼續往裏走。
這一路他看到了不少熟人,
以及後來搬走的陌生人。
王姨的招牌這時候嶄新,十幾年後都褪色成了絲絲縷縷的樣子,小靜姐還跟着她媽看魚鋪,完全想不到這個殺馬特似的女孩十幾年後也能成爲一個溫婉秀氣的女人。
張繁弱一路上看的津津有味。
前世這些早就斑駁,埋藏在記憶裏再也想不起來的細節,如今卻一一呈現在他的眼前,清晰而又鮮活。
“小弟弟真可愛。”
李姨在稱買海蝦的時候,那個留着一頭黃頭發抹着紫色眼影的女孩向張繁弱遞過來一根綠葉:“口香糖吃不吃?”
“謝謝小靜姐。”
張繁弱下意識接過來。
然後他仔細看了眼,确實是綠葉而不是綠箭,其中奧妙和老幹爹、香飄飄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怎麽知道我名字有個靜啊?”
面前女孩的突然詢問讓張繁弱傻了眼。
都說習慣害死人,張繁弱也隻能強行鎮定,擡起頭天真道:“我之前看别的小孩也這麽叫姐姐你啊?”
“别的小孩?”
小靜姐陷入了沉思。
“肯定是小祥他們。”沉思良久後的她眉頭松開,面上又露出了笑容。
張繁弱也笑了。
果然,小靜姐一直不太聰明的樣子。
但不太聰明的人,例如莫忘歸和她這樣的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挺善良,沒啥壞心眼,有時候還有一股男孩子的義氣。
“你叫我姐,那我肯定不能虧待你。”
小靜姐又往袋裏裝了幾隻蝦,李姨婉拒都沒能拒絕掉,她就一口勁兒非說是給張繁弱的。
“謝謝小靜姐,小靜姐再見。”
“嗯嗯,以後買蝦都來我這,我不坑你們!”
“……”
往前走了一段路,張繁弱再回頭,卻見小靜姐正在被她媽敲頭。
好慘一女的。
張繁弱笑的很釋然,關于小靜姐他也沒什麽可擔心的,如果他記得不錯再過三四年她就結婚了,老公踏實憨厚,一點都不肯讓她累着,如此才有她十幾年後的‘綻放’。
“這裏真吵。”
秦晚台皺着眉頭左右看了看,然後低頭望向正在嚼綠葉口香糖的他:“吐出來,以後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要亂吃。”
張繁弱有些不情不願。
怎麽就是陌生人了?小靜姐的女兒他還摸過頭呢,那一口一個繁弱哥叫的可甜了,臨走都抱着他哭着不願意讓他走呢。
奈何秦晚台闆着臉樣子很兇。
他隻能将口香糖吐在手心裏,打算等會找個垃圾桶再扔,但逛着逛着,他發現四周的景物越來越熟悉,最後猛一擡頭,一個深刻在他生命裏的店門映入眼簾。
“呦,這家魚不錯,挺鮮活。”
李姨說着便向那裏走過去,店門口那個穿紅衣服,挺着大肚子的婦女擡起頭,笑容憨實的看着她們:“老闆看看要點什麽,中午剛搬過來的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