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德看上去很有自信。
電話撥出去沒多久就被接通,他點開擴音:“喂,聶會長?是我趙承德啊。”
“老趙,怎麽了?”
電話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趙承德看着秦晚台,然後對着手機裏的男人問道:“聶會長,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事嗎?”
“昨天……”
男人愣了愣,随後哈哈大笑:“老趙你真的假的啊?反正不管你怎麽說,這件事我是不會相信的,完全就是天方夜譚嘛!”
男人這麽說趙承德有些沒面子。
要争取目标的家人就在旁邊呢,他也顧不上許多:“聶會長,你别管我說得真的假的,就像我昨天說的那樣,就是說如果真有這麽一個小孩,那局棋就是他下的,你怎麽說?”
男人愣了片刻。
過了半晌,他才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老趙,你要是真能找來這麽個小妖怪,我親自接他來棋院,讓國家隊的那幾個來帶,怎麽樣?”
“行,你先等會啊。”
趙承德說完直接将手機遞給秦晚台:“對面聶棋聖,說話比我有信譽,這孩子的待遇他說了,我也保證比這隻高不低!”
秦晚台看着手機罕見的有些無措。
聶棋聖,這個新生代不太了解,但70、80後都聽說過的人,秦晚台自然不會陌生。
要介紹他非常簡單。
國圍協會副會長,國内官方首次公開封聖,體委授予棋聖稱号,在八零年代被視爲英雄人物的聶衛屏。
趙承德身爲省圍棋協會的會長,自然不會找個雙簧騙子來忽悠自己,所以事到如今秦晚台已經不再懷疑了。
但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将手機遞還給了趙承德:“趙會長,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你讓我說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啊。”
她這麽說,趙承德反而還忐忑了。
這種聊都不聊的,内心主意一向都很正,難道家長也要變成他挖掘棋聖道路上的一道坎兒了?
這時候,
沉默了很久的聶棋聖開口了:“老趙,你真沒跟我開玩笑?”
“……”
事到如今,趙承德都有些無奈了:“都六七十歲的人了,我沒事和你開什麽玩笑?孩子還有他家人都在我旁邊呢。”
聶棋聖又沉默了。
這是真跳出來個小怪物啊。
之前趙承德同樣跟他講的很堅決,但他一直不信,因爲這太天方夜譚了,圍棋這東西雖然吃天賦,但再怎麽天才也得到了一定年齡後才能顯現啊!
雖然隻有那一局棋的視頻。
但聶棋聖下了一輩子棋,前二十手就判斷出來,這至少是一個次一流棋手,爲什麽是至少?
因爲老趙太菜了,
逼不出他的真實水平啊!
但就算是能看到的也不得了,次一流棋手什麽概念?拿國際上比賽都直接夠用了,所以這什麽妖怪啊?真就三聖集體追着這孩子喂飯吃?
“老趙,你把手機給那孩子。”
聶棋聖說完,趙承德也如他所說将手機遞給了張繁弱。
“孩子,能聽見嗎?”
“能的。”
張繁弱接過去禮貌的問道:“爺爺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電話裏聶棋聖笑了笑。
“你别怪爺爺啰嗦,爺爺就想再問一下,那局棋真的是你下的?”說到最後,他的聲音甚至帶着點緊張。
“……”
張繁弱知道自己這一開口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
但現在不是哄小女孩,
涉及到正經事他不想撒謊,況且他要是撒謊趙承德估計哭的心都有了。
“是的。”
張繁弱承認了,但不忘補充道:“但是聶爺爺,我雖然喜歡下圍棋,不過我隻是把它當成一種興趣愛好,我長大了真正想做的是醫生。”
“……”
趙承德忽然有些心累。
如果他有張繁弱這樣的天賦,鑽研個幾年非得把小本子小韓子的棋手虐個遍,隻要自己活着,兩國的棋運二十年内别想翻身,同時代所有的棋手,都将成爲自己封号下的背景闆。
但是這小子居然王八吃秤砣。
心這麽鐵!
諸位先賢,睜眼看看吧!耗盡爾等氣運天誕的奇才,竟不願在此道鑽研,莫非吾國棋運真就騰飛不得?
聶棋聖不知道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慨,他沉默一會,忽然笑了笑。
“爺爺現在突然信了。”
他略有些感慨的道:“小小年紀說話這麽有條理,不爲人言所動搖,真是個小妖怪啊。”
“……”
張繁弱略有些無語。
不過這聶棋聖說的也有三分道理,重生再加系統傍身的自己,較真來說可不就是個小妖怪嘛。
“孩子,你把電話給趙爺爺吧。”
“好的哦。”
張繁弱将電話遞還回去。
趙承德按掉了免提,随後和聶棋聖又聊了兩句才挂斷電話,最終擡起頭看着秦晚台欲言又止了半天。
“趙會長,我懂你的意思。”
秦晚台臉上帶着禮貌的微笑:“孩子有這樣的天賦,我很高興,但我更想遵從孩子自身的意願,您也請諒解下我們做家長的苦心。”
“……”
苦心?
趙承德覺得自己心裏已經苦的受不了了,明明有一個可以振興棋道,能帶領國内一代在未來一舉超過日韓的人才就在眼前,但對方偏偏隻将圍棋視爲愛好!
小孩如此,大人也是如此。
要是貧困一點的家庭,趙承德他們還能用利益誘惑,但是莫家顯然是不缺錢的,還開明的一塌糊塗,這讓趙承德完全無法下嘴啊!
“唉……這樣行不行。”
他目光轉向張繁弱,語氣帶着點商量:“爺爺不強逼着你下棋,你回頭跟爺爺去棋院感受下很多大哥哥大姐姐一起下棋的氣氛,就當是去玩了。”
“……”
迎着他期待的目光,張繁弱緩緩搖頭。
不是他殘忍。
而是他如果不堅定的拒絕,趙承德心裏就會一直有一些期望,最後期望越大痛苦越深,所以這時候可不是裝乖小孩的時候。
“我還要上學呢。”
“……”
聽到他的解釋,趙承德戴上了痛苦面具,面容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歲,張繁弱和秦晚台看的心裏都有些難受的時候,他又開口道:“那今天晚上,你上奕城,替爺爺下兩局棋可行?不過這一次你要拿出自己的真實實力。”
他語氣甚至都帶上了一絲祈求。
張繁弱這個難頂啊,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用這種語氣求你辦事,你怎麽好意思拒絕呢?
所以他隻能同意下來。
趙承德似乎了卻了一樁心事,也沒有多待,留下秦晚台的電話号碼就選擇了離開,背影十分落寞。
“喂?”
剛走出莫家,‘落寞’的趙承德腰杆一挺,拿起手機就說了起來:“聶會長,他已經同意了,晚上安排幾個小的探探他的底兒,行,到時候都觀戰。”
挂斷電話,趙承德露出一絲笑容。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張繁弱真要是塊寶兒,都不用他來,聶棋聖還有其餘幾個棋院領導,煩都能把他煩死,軟磨硬泡之下,不信小娃娃态度不軟化。
愚蠢的老錢啊,原諒我吧。
這是最後一次了。
……
另一邊,張繁弱剛把趙承德送走,内心之中還有些沉重。
大師級圍棋對他而言是什麽?
是一折促銷時不買白不買的便宜貨,是寥寥一些陽光值,但對于旁人而言卻是求之不得的天賦!
不光是圍棋。
随着時間的推移,類似的技能他會有越來越多,他恐怕也将成爲很多人眼中揮霍‘天分’的任性小孩。
任性确實有一點。
畢竟圍棋這類的技能他買了本身就是當愛好的,因此偶爾就會有種愧疚感,旁人付出無數努力而達不到的境界他觸手可及,而且還不曾珍惜,不免就讓人覺得世界有些不公平。
雖然這世界也從未真正公平過。
但張繁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一樣,隻是前世不算如意,理想主義也披上了一層悲觀利己的外衣,今生則大爲不同。
他不打算揮霍自己真正的‘天分’
所以唯有将想走的路走深、走遠、走寬!讓後來者頓覺坦蕩,讓那些痛惜他揮霍天賦的人看到,他真正的理想目标是什麽。
就好似圍棋。
國運強,棋運則強。
棋運依托于國運,而張繁弱的目标更爲深遠一些,他想爲爲蒼生、族人謀福祉。
這一刻,張繁弱覺得正道的光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恨不得立馬拎着小鋤頭去刨地,下午再把院裏的那隻小烏龜給解刨了。
然而,正道的光沒有出現。
反而一道陰影将他籠罩住,張繁弱擡起頭,卻是某位阿姨惡霸攔住了他的回家路。
“繁弱小朋友,你可真厲害啊。”
秦晚台将他抱起來,抖啊抖的,似乎恨不得抓住他的兩條腿看能不能再颠出點東西來。
“認字、英語、圍棋。”
她一邊抖着一邊驚奇的道:“你還會什麽?一起告訴阿姨好不好?”
張繁弱感覺無奈極了。
就好像不管他心中想法未來規劃的有多麽牛逼,回到現實還隻是一個臭弟弟。
“沒有了……”
他捂着小腹,發出小動物般的悲鳴:“真的一點也沒有了。”
成功的隻欠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