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七月中旬，暗靈山北部的妖獸潮被徹底平息，杭城西部的大西嶺計劃也已經按照預期進行了一月有餘。

飛羽法師團的名号以一種迅猛的速度開始向周邊更遠的地區傳播，吸引着這些地區的法師前往西嶺。

并且由于西嶺同樣允許非飛羽法師團的人進入，而且有不少次幫助外來探險者的例子，一些關于飛羽的正面評價也在法師圈子裏不斷地靠人際關系傳播。

有一些法師推薦說飛羽法師團剛剛初創，有着海量的機遇。

有一些法師則安利飛羽法師團福利待遇好，對有誠心的天才有特殊的優待，氛圍也好。

特别适合那種草根沒有資源的法師群體。

還有一些人則是在一些飯局酒局上講趣聞轶事時，說自己曾經機緣巧合遠遠的望見一眼飛羽法師團的魁首，那可真是人間絕色。

而且還是一位年輕的超階法師，屬于那種氣質與身段讓人看過一眼便再也無法忘記的冷美人。

随着這些信息不斷傳播，還真有一些人慕名前往西嶺前哨站想找機會看一眼飛羽魁首，看她是否真如傳聞中的那麽令人心動。

畢竟福利好的組織多了去了，但一位實力超群又冷豔絕倫的美女魁首卻不常有。

不過冷青作爲飛羽魁首，需要處理的事務非常多，基本不見外人，隻會見一些比較有意思的候選人。

飛羽初創，人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是業務型人才，還是潛力型人才。

而今日，冷青的秘書就将一個候選人的資料遞了過來，問冷青是否需要親自溝通一下。

冷青接過資料一看，确實被這位申請人挑起了興趣。

在了解到申請者已經在會議室等待之後，冷青便從四樓的辦公室徑直走向了樓下的小型會議室。

來到會議室門口，冷青敲了兩聲，随後推門而進。

此時申請人正坐在門正對的位置，聽到敲門聲，便擡起頭對上了冷青的目光。

好漂亮的女人，兩個人的心裏突然同時的冒出這麽一句。

冷青徑直坐到了申請者的對面，打量着面前一襲銀色長發的女人，不，應該是女孩。

冷青剛才看資料已經知道對面的女孩還隻有十五歲，大約注視了對方十幾秒，冷青才開口道：

“穆甯雪是吧？我是冷青。”

冷青倒不是唯獨今天對穆甯雪特别冷淡，而是她就是這樣對待每一位候選人的。

除了唐錦有幸見到她溫柔的一面，其他時候冷青永遠都是高冷與幹練的女人。

“你好。”面對冷青的注視，穆甯雪還是很有壓力的，不過表面上她還是微笑着回應道。

“嗯，你是帝都學府特招生，又是穆氏世族的人，爲什麽想來飛羽？而且是在這個年齡。”

冷青沒打算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資料上顯示着穆甯雪在十五歲之齡達到了初階第二級的水平，這放在這個年齡段是非常天才的表現了。

穆甯雪沒想到冷青如此突然就直奔主題，她稍稍躊躇了一下後說道：

“我想走自己的魔法道路。”

穆氏的人想靠自己？被家族打壓了？這個年齡不至于吧？

冷青在心中判斷了一下，随後點了點頭，不準備深入追問。

唐錦之前給過冷青這方面的準則，什麽被誰誰打壓的天才，隻要品性沒問題，他們飛羽都敢收。

不管會因此得罪誰，其中幾個慣犯被唐錦特别點名過，穆氏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冷青一下子就将穆甯雪的情況往這方面聯想。

唐錦此舉還并不單純是爲了收納天才，更深的原因是這些喜歡打壓别人的一般就是那種最自私最喜歡斂财又最不做正事的勢力。

正好讓他收集理由等到後期以天戮的身份一個一個去收拾掉。

因此，知道唐錦意思的冷青并不介意穆甯雪是帶着麻煩上門的，她繼續問道：

“想靠自己嗎，不過你還沒說明爲什麽選擇飛羽，或者說你怎麽知道飛羽的。”

慕名前來主動加入飛羽的人中，穆甯雪既是年齡最小的，又是距離最遠的。

冷青還挺好奇她在帝都讀書，怎麽跑到杭城來了。

穆甯雪又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準備實話實說：“因爲唐錦知道的飛羽。”

說完，穆甯雪擡起頭對上冷青的目光，又補充了一句：“嗯，他是我魔法道路上的榜樣。”

冷青聞言在心底好笑那個小混蛋竟然還有迷妹，還是這麽一個大美女，還因爲他從帝都跑到杭城來加入飛羽。

所以眼前的少女不是被打壓，而是來追星的？都知道唐錦和飛羽的關系了。

冷青笑着回道：“小妹妹信息還挺靈通的，不過想加入飛羽可不是兒戲，要麽簽協議要麽簽契約。你的年齡隻适合我們專門爲潛力成員而設的青羽班，按你的天賦是足夠讓我們重點培養了，不過你願意簽訂契約嗎？你背後的勢力同意嗎？”

穆甯雪在來之前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此時面對這個問題反而回答得很快：

“我想問兩個問題，第一是簽訂契約是否和我在帝都學府學習沖突，第二是如果我背後的穆氏不同意但我堅持希望簽訂契約，你們是否接受？”

這兩個問題傾向性就挺明顯的了，冷青聞言回答道：

“第一個問題不影響，隻是你從帝都學府畢業之後就隸屬于飛羽，不能加入其它勢力了。第二個問題，接受。”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穆甯雪竄緊拳頭深呼了一口氣道：

“那麽，我願意簽訂契約加入飛羽，可以嗎？”

挺有魄力的小姑娘嘛。通過剛才的對話，冷青已經大概摸清楚了穆甯雪的情況。

應該是和家裏有一些矛盾，或許是源于叛逆，或許是源于惡性競争，讓穆甯雪将穆氏放在了對立面甚至是假想敵的位置。

然後既然因爲唐錦知道飛羽，也應該有渠道能了解飛羽的潛力，并且因此爲自己規劃了一條從學府到飛羽的道路。

冷青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但如果真如她所想，那她就很欣賞穆甯雪在這個年齡有這種敢想敢做的作風了。

稍作思考，冷青回複道：“可以是可以，我大概明白你的意向了，不過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就多說幾句。首先你的榜樣，唐錦同學，他不管飛羽的事，他甚至根本不會明面上出現在飛羽，所以如果你是專門爲他而來的，那就打錯主意了。”

冷青說的同時，穆甯雪也在用堅定的眼神予以回應，等這一段說完穆甯雪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冷青才繼續道：

“青羽班現在有一些和你一樣仍然在上學的成員，不過他們背後都沒有勢力，所以飛羽根據他們的潛力與他們簽了很長期的協議或契約。但你出身穆氏，卻選擇加入飛羽，我想你應該明白這代表着什麽，尤其你本身天賦極佳。”

“因此我給你的答複是，飛羽爲你提供一份三年的協議，如果三年之後，你仍然願意留在飛羽，那我們到時候再說契約的事。如果三年内你的意向有變動，那麽我們按流程解約即可，也不需要違約費，就當做天才的優待了，我說明白了嗎？”

穆甯雪點了點頭，這個結果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相當于前三年主動權完全交給自己，想随時反悔都可以。

“那接下來會有人把協議給你，你可以拿回去再仔細考慮一陣，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穆甯雪搖了搖頭：“沒有。”

“那今天就到這裏。”冷青說完示意穆甯雪随意，随後起身走到門口，和穆甯雪最後打了個招呼便徑直離開。

冷青一走，會議室隻留下穆甯雪一人，她瞬間感覺繃緊的内心一下子就舒緩了，有一種如負釋重的喜悅從心底慢慢擴散開來。

來飛羽是她這個夏天的一次重要的嘗試，現在看來開頭還不錯。

……

從六月份那天夜裏，穆甯雪下定決心完全不抑制身體裏的冰極之魔後，身體裏的冰寒變得比以往更加的嚴重。

寒冰的侵蝕越強烈，身體與精神上的痛苦便也越猛烈，好在修爲也如穆甯雪預期的一般以更快的速度增長，給了她不少的安慰。

在這種情況下穆甯雪很快便突破了冰系第二級，随後朝着第三級突飛猛進。

按照不抑制身體冰寒下的增長速度，穆甯雪估計要不了三四個月，她就能突破到第三級，而突破到中階，也能在一年内看到影子。

在深淵沉淪似乎才是唯一“明亮”的辦法，能讓穆甯雪感覺到自己在朝着未來前進。

至于痛苦，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即使再猛烈一點，又能如何呢？

穆甯雪就這樣硬撐着一直修煉到了七月出頭的某一天，潘西找上門來了。

穆甯雪記得自己第一次遇見潘西，是在一年前的博城，她被帝都學府特招的時候。

潘西自稱是爲穆氏服務，在茫茫穆氏分支中尋找到天賦最爲出衆的穆氏子弟，然後加以培養。

那一次見面，潘西爲穆甯雪說了很多，穆氏世族的強大、之前被培養出來的師兄師姐、能爲被選中者提供的幫助。

同時潘西告訴穆甯雪她已經被選中了，接下來穆氏會開始觀察她，根據她的修煉進度提供對應的資源。

最後潘西臨走時還留下一句承諾，下一次見面會帶一些禮物給她。

時隔一年，潘西第二次上門，主要是觀察一下穆甯雪的修煉進度。

同時再多聊一聊穆氏對穆甯雪的看重，以勉勵讓她好好修煉，最後如約帶了一些禮物。

然而此時的穆甯雪已經不是一年以前的穆甯雪了。

在潘西多次強調天賦越高能從穆氏獲得的也越多後，她卻選擇了隐藏自己突破到第二級的事實，而是表示自己還沒有摸到門檻。

對于潘西說的那些曾經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教導，穆甯雪也不再奉爲圭臬。

甚至，在潘西将他所謂的可以提高修爲的禮物-碎片結晶放到穆甯雪手上讓她吸收時，穆甯雪表面照辦，心中卻是警惕與思索不斷。

整個見面過程穆甯雪少言少語，但穆氏一直以來就有很多這種冰冷的人，潘西習以爲常。

他仍然以穆氏指路人自持，臨走之前說着一些美好的話，并表示下一次見面仍然會帶一些禮物，讓穆甯雪繼續努力修煉。

然而穆甯雪卻因此開始心事重重。

許多的事情似乎都在指引着某個方向，年少時母親冷漠無情瘋狂的鞭策、穆氏的黑曆史、碎片融入身體後靈魂印記裏冰弓的回應。

曾經穆甯雪是那麽的不明白爲什麽母親要那麽嚴厲地對待她，這種嚴厲到了一種苛責的程度。

甚至在彌留之際，最後的叮囑也是讓她一定要記住，讓她無論如何也要承受下去！将冰弓融入靈魂！

母親在世的最後那幾年，這種程度的鞭策與期待給了年少的穆甯雪太多壓力，讓她無法喘息，甚至因此逆反想要逃離。

然而在母親去世之後，那最後的一聲歇斯底裏，裏面包含的屈辱、無奈、痛苦、絕望，日日夜夜在穆甯雪的腦海裏回響，成爲了她難以承受無法擺脫但必須咬牙承擔的枷鎖。

直到在帝都的這一年，穆甯雪開始思考。

母親那極緻的仇恨，來自何方？她不曾說過，是在忌憚嗎？是在怕自己知道以後會無法克制嗎？

身體裏的冰寒，到底是天賦，還是詛咒？可以控制它嗎？

靈魂裏的冰晶刹弓，它究竟代表着什麽？

穆甯雪仍有太多想不明白，但不妨礙她已經察覺到穆氏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漩渦，裏面充滿的激流與暗礁。

然而，穆甯雪也知道穆氏不是一個她想擺脫就能擺脫的印記。

更何況一個不依托于勢力的法師成長起來，在同等機遇下終究會遜色于那些背靠勢力的人。

就在穆甯雪左右爲難時，飛羽法師團走入了穆甯雪的視野。

唐錦的小糖果群裏都是一群手眼通天的大小姐，自然能夠了解到飛羽法師團實際上是唐錦背書的勢力。

群裏的小姐姐們雖然自己不知道分析飛羽的潛力、發展方向、定位，但架不住群主闵晴可以直接把父親幕僚的分析轉發過來，作爲總參謀長的女兒，沒有什麽信息是她搞不到的。

因此大家雖然人在帝都，反而對飛羽數如家珍，還經常開玩笑說要一起組團去加入。

然而這個玩笑卻如同一盞明燈，讓穆甯雪眼前一亮，爲什麽不嘗試一下呢？

穆甯雪經過慎重考慮，做出了決定。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通過考核，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加入飛羽又是否能夠收獲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穆甯雪就是突然地想到，不做出一些新的決定，自己的未來永遠不會憑空多出一些可能性！

就這樣，穆甯雪來到了杭城，來到了飛羽。

……

一不小心，穆甯雪又從加入飛羽的喜悅開始回想到了很多。

往事回首起來，很容易混亂時間，不時閃過這一個月在痛苦中掙紮的畫面，不時又跳到很早以前……

“咳咳……”

穆甯雪突然咳嗽了幾聲，随後咳嗽不止。

她意識到了什麽，打開包包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從中取出一個小包裝袋，将其打開，拿出裏面的膠囊服下。

過了會兒才緩過來的穆甯雪，緊緊竄住已經空了的膠囊包裝袋，最後又無力放下。

該走了，得回去修煉。

穆甯雪知道自己沒有過多的時間沉浸在這一個小小的進步上。

她将膠囊包裝丢到垃圾桶，徑直離開。

随着關門聲響起，會議室的燈光被關閉，一切寂靜了下來。

又過了許久，房門被打開，負責打掃衛生的人員走了進來。

他看了看幹淨整潔的會議室，巡視了一圈，隻發現了垃圾桶裏有一個包裝袋團需要清理。

這種情況下沒必要換一個垃圾袋，衛生員并不嫌棄地直接伸手将那個包裝袋團撿起，又下意識地打開看了看。

上面一斜排一斜排标明着藥品名——蒙啡。

它是一款戰時止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