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變,就是屍體變成了僵屍。
僵屍的本質,是屍體在極陰之地吸收過多的陰氣,發生了異變。
方叔不是純粹的騙子,他多少懂一些陰行的本事,絕不可能把屍體寄葬在極陰之地。
就算是極陰之地,屍變也是需要時間的。
短短七十二日,屍體不會異變到陰氣能夠滲出棺材,融入土地的程度。
而且,我在土壤中溢出的陰氣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怨念。
“那姑娘怎麽死的?”
我這問題,把方老給問住了。
方老十分尴尬的回答我:“我們這行生意,隻管下葬……”
“不是我說您,您就沒看出那姑娘是慘死的嗎?”
我說道。
“給您說句實在話,這墳遷不得,您還是趕緊回去把棺材重新埋起來吧!”
如果我判斷沒錯,這應該是一隻怨念極深的惡鬼,遲遲不願離開自己的身體。
不去驚動她還好,一旦驚動了,麻煩可就大了。
輕則遷墳的人暴斃,重則整個村子都不安甯。
方老哭喪着臉:“不行啊!當初我跟人家說的很重,說必須遷墳,否則逝者不安息,他們一家人都不安甯,這不十幾天前,人家就打電話催我一定要記着日子。”
方老抓住我的手。
“我聽别人說,你是有本事的人,小兄弟,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方叔,不是我們不幫你,你也看到了,怨氣這麽深的惡鬼,可不容易對付,我們幫你不要緊,可要是把自己搭進去,就不合适了吧?”
“小兄弟,我也是個生意人,懂規矩的,隻要你們幫我把墳遷了,價格好商量。”
說完,他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萬塊。”
我不樂意了。
“您當這是十年前呢,現在一萬塊也就買個蘋果手機,您也太摳門了!”
方叔露出狠心的神情,又伸出兩根手指。
三萬了。
“您仔細想想,這次遷墳要是辦砸了,您的招牌可就砸了,以後怎麽靠給人下葬、遷墳混飯吃?
難道您的招牌,就隻值三萬塊錢?”
我可不會心疼方叔,他賺到的可不是什麽良心錢,現在他想保命保招牌,不吐出來點怎麽行。
方叔的臉耷拉了下來。
“大兄弟,你說個價吧!”
“五十萬。”
我說
“狠!”
“算你狠!”
“隻要你幫我把墳給遷了,五十萬就五十萬!”
生意談成了,我和方叔約好了,明天上午八點,柳村村口見面。
第二天我準時來到了柳村,方叔早早的就在村口等着我們了。
他帶着我來到距離柳村不遠處的一處麥田裏,此時麥子已經長得比腳腕還要高了。
在麥地的東北角,有一個小土丘,土丘的旁邊是一個被挖開的墳坑。
或許是挖出來的土像是被血浸過一般吓壞了村民,所有圍觀的村民,都離得遠遠的,連死者家人都不敢靠近。
一股風吹來,灌入墳中再被吹出,帶出一股冷意。
這怨氣……還真不小!
我勸老方:“以後在遇到慘死的,就别亂動心思了,早早入土,也不會節外生枝。”
老方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
“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惡鬼在棺中,想要收了她,必須先打開棺蓋才行。
不過我讓老方做了準備。
“引魂燈。”
老方從身上背包裏掏出一盞油燈。
點燃引魂燈,能吸引附近的陰魂惡鬼現身。
老方又從背包裏取出一瓶油脂,這是屍油,當然,不是人的。
将屍油倒入引魂燈,老方撚了根棉線,浸入油中。
最後,掏出一把小刀。
引魂燈想要把鬼引過來,隻有屍油是不夠的,還要在燈中添加鮮血。
最好是和想要引來的陰魂惡鬼有關之人的鮮血。
這個姑娘,是方叔安排下的葬,當然得他放血才行。
方叔雖然是個騙子,但多少還是有些本事的,知道引魂燈的效果和原理,老方閉上眼,咬着牙,在手指肚上劃了一刀。
他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牙齒要的更是“嘎吱嘎吱”的響,不清楚狀況的,還以爲他這是準備英勇就義呢。
“嘶……疼疼疼!”
不過是劃了個小口子,方叔就疼的吱呀怪叫,真不知道他這點膽子,是怎麽在風水界中混的。
方叔隻放了三滴血,就把引魂燈還給了我。
“中午得多吃一個雞蛋補補才行!”
我翻了翻白眼懶得吐槽。
我把引魂燈放在棺材上,然後從兜裏掏出了打火機。
他問我。
“兄弟,準備好了嗎?”
在計劃好的分工中,他負責讓鬼現身,而我負責把鬼送入陰間。
“開始吧。”
按下打火機。
“啪!”
打火石發出一聲脆響,一個小火苗從打火機中竄了出來。
我拿着打火機,讓火苗靠近燈芯,誰知這時候,一陣風吹來,把火苗給吹滅了。
我再摁,火苗重新冒了出來。
“呼!”
又是一陣風,火苗又給滅了。
我眉頭皺了起來,老天也太會捉弄人了。
我接連打着火苗,可每次火苗快要碰到燈芯時,就會憑空吹來一陣風。
就好像……有個頑皮的熊孩子在一旁搗亂。
這麽想着,我眼中一道金芒閃過,随後我眼前出現了一道身影。
一個熊孩子正撅着屁股,嘴巴對着我手中的打火機。
準确來說,這是個鬼孩子。
還真被我給猜中了?
我咳嗽了兩聲,熊孩子轉身看向我,他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扭頭就跑。
這隻是個小插曲,順利的把引魂燈給點上了。
引魂燈立在棺材蓋上,燈光跳動。
屍油燃燒時,散發出一股焦焦的味道,很像宵夜攤上的小哥,手中滋滋冒油羊肉串的味道……
引魂燈起了效果,一個年輕姑娘,從棺材裏坐了起來。
棺蓋是蓋着的,她的身體徑直穿過,好似幻影。
鬼在不作惡的時候,人是看不到的,哪怕懂點陰行本事的方叔,都沒有看到姑娘。
姑娘臉色煞白,嘴角處有一絲淤青,應該是死前留下的。
她一雙眼睛十分渾濁,好像是得了白内障。
她很危險,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強烈的怨念。
我敢肯定,她是枉死的。
但這跟我沒關系,人死了,魂歸陰間,身歸大地,這是規矩。
我雙手掐訣,将黑色的漩渦召喚出來。
地獄之門,開!
姑娘想要反抗,但在我黃泉陰司的威勢下,毫無掙紮之力。
在她被吸入地獄之門前,用幽怨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老方雖然看不到發生了什麽,卻能本能的感覺到身邊發生了什麽。
他問我。
“完事了?”
“完事了。”
老道伸手摸了摸棺材蓋,喜笑顔開。
“沒陰氣,也沒煞氣,小兄弟好本事,講信譽!”
事情辦完了,我也該走了。
老方拉住了我。
“現在回去也趕不上飯點,要不留下來看看熱鬧。”
我讓到一邊,畢竟在死者家人的眼裏,方叔才是主角。
隻見方叔把自己的法器都掏了出來。
一個鈴铛。
一個羅盤。
一個可以綁在手腕上的木魚。
他一直攥在手裏的請神木牌。
還有一對銅鑼。
方叔在墳前插上三炷香,手持請神木牌,嘴裏咿咿呀呀的叨念着方言味很重的請神咒語。
這咒語我聽都沒聽過,想來是他自己胡編亂造的。
他真要是能請下神來,哪裏還用的找我出手幫忙。
叨念的差不多了,方叔手持羅盤,圍着墳坑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最後站在墳頭正北方,搖起了鈴铛。
鈴铛過後,又是木魚。
整個過程,竟是用了整整兩個小時。
我有點佩服方叔了,這麽大的年紀,還這麽賣力演戲。
敬業!
或許是戲演完了,或許是方叔累的吃不消了,他用身上的袍衣使勁擦了擦額頭,然後對着圍觀的村民招了招手。
村民中跑出了四個中年人,兩男兩女,都是四十多歲,看起來像是兩對夫妻。
除了他們,還有六個精壯小夥兒。
六個精壯小夥,手裏拿着木棍長繩,把棺材捆上擡出了墳坑。
在方叔的指揮下,兩個小夥兒把棺材蓋推開了五分之一,差不多剛好把死者頭部露出。
兩對夫妻湊了上去,然而他們的表現,卻是截然不同。
一個婦女掩面哭泣,直接跌到在身旁丈夫的身上,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他們應該是女孩的父母。
而另外一對夫妻,則是捂着鼻子,眉頭緊皺。
屍體腐爛生出臭味我能理解,可身爲死者的親屬,這個反應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或者說……他們壓根就不是女孩的親人?
滿臉嫌棄的婦女對着方叔擺了擺手,方叔喊着一幫的精壯小夥兒,把棺蓋給推上。
他拿起銅鑼,使勁的敲打了一下。
“遷墳咯!”
“搬新居咯!”
一輛拖拉機噴着濃厚的黑煙開進田地,六個小夥兒幫忙把棺材擡上了車鬥。
我雙眼微蹙。
心裏多少有些不爽。
“娘的,這個老方,跟我撒了謊,這不是遷墳,是配冥婚。”
那一臉嫌棄模樣的中年夫婦,剛剛是在驗身……或者說,是在驗屍。
這個女孩,将會和他們的兒子合葬在一起。
拖拉機拉着棺材走了,方叔坐在車鬥上,又是使勁拍了一下銅鑼。
“恭賀新婚咯!”
方叔真不愧是老騙子,精湛的演技把我都給騙了。
他遷墳是真,遇到問題也是真。
但他遷墳的目的,并非是給那姑娘換個風水寶地,而是去配冥婚。
我甚至懷疑,當初他對死者家人說暫時寄葬,七十二日後遷墳也是他故意的說辭。
目的,是爲了在這兩個半月的時間内,找單身男死者配婚。
找到配婚的對象,他再與女方家人商量。
對于女方家人來說,反正都要遷墳,遷哪裏不一樣。
給自己女兒找個伴兒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