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二十年的呼喊,讓一家三口皆是痛哭流涕。
秦明對我說。
“闫哲怨念已消,不久後就會去陰間報到了,我們讓他們獨處一會兒吧。”
我和秦明走出了卧室,爲了以防再發生意外,我們就待在客廳裏。
等待的時間裏,我問秦明。
“你剛剛那是什麽手段?”
打聽人家的本領,十分不禮貌,隻是我實在是沒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秦明倒是沒有怪我。
“我是一名鬼醫。”
鬼醫?
我怔了一下,有點沒搞明白。
鬼和人不一樣,鬼是不會生病的。
在玄學界中,的确有不少流派,可秦明口中的“鬼醫”,顯然不在這個行列。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他剛剛用柳葉刀切除闫哲身上的黑氣和怨念,不就是在給鬼“看病”嗎?
秦明解釋道。
“我們鬼醫名氣在行内名氣不大,你沒聽過也很正常。”
鬼醫名聲不顯,但本事絕對不會小。
就秦明剛剛展現出的那一手,我不知道陰行中還有誰能做得到。
我問秦明。
“你是怎麽把闫哲的怨念消除的?”
“是我手中的刀。”
秦明把兩把柳葉刀重新取出。
“我們鬼醫的手術刀,叫做‘心刀’,但凡是因爲心中欲念不散變成的鬼,都能治。”
我忍不住心驚,陽間流蕩的惡鬼,八成都是因爲心有怨念而變成的鬼。
按照秦明的說辭,他兩把柳葉刀,豈不是都能把這些惡鬼給超生了?
簡直比專門降妖除鬼的茅山道士還厲害!
秦明大概是猜出了我的想法。
“我們鬼醫沒有那麽厲害,剛剛要不是你用法器鎮住闫哲,我也沒辦法下刀。”
又聊了一會兒,我感歎道。
“闫哲的父母,若是早一些下定決心打開卧室的門,恐怕也不會有此悲劇了吧?”
秦明的看法和我不同。
“闫哲這是心病,他自己參不透看不開,别人是幫不了他的。”
“其實我從事心理研究這麽久,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他這樣的人。”
“現在許許多多的人,遇到挫折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避。”
“逃避工作、逃避困難,甚至逃避交流、逃避這個社會。”
“隻是他們沒有闫哲這麽極端罷了。”
我笑着說。
“社會越發達,這樣的人也就會越多。”
秦明奇怪的問我。
“爲什麽這麽說?”
“你想一想我們上兩輩的人,一天不工作就要餓肚子,再想逃避的人也要先把飯錢賺到。”
聖人說暖飽思淫,欲,這個‘淫,欲’指的可不單單指的色情欲望,任何能使人沉迷放縱不能自拔之事,都在這個行列。
秦明也笑了。
“你說的還挺在理。”
樓上的哭泣聲還在,我對秦明說。
“閑着也是閑着,講講你碰到過的奇事詭聞,就當是同行交流了。”
秦明沒有拒絕,還真講起了故事。
鬼故事。
另外一個執念鬼的故事。
“這個執念鬼死之前,也是我的病人,他第一次找到我時,患了一種全世界九成人都會得的心理疾病。”
九成人都會得的心理疾病?
秦明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他一句話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什麽病?”
“拖延症。”
我無語,卻是無法反駁。
拖延症,又俗稱“懶癌”,還真是很多人都會得的病。
這個疾病最大的表現,就是讓人做事拖拖沓沓。
比如我九點去上班,清晨七點半就應該起床,洗漱用十五分鍾,然後運動半小時,美美的吃個早飯二十分鍾,剩二十五分鍾用在趕地鐵上。
然而當清晨七點半的鬧鍾響起時,我醒來的第一個想法是,我洗漱快一點五分鍾也能搞定,再睡十分鍾。
可十分鍾後,我又想昨天健身過了,今天不運動也沒關系的,就這樣,又是睡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鬧鍾第三次響起,我覺得自己沒必要在家裏吃飯,在路邊攤上随便買個手抓餅也能湊合着吃。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
……
最終當我爬起床時,距離公司打卡結束時間,隻剩下二十分鍾。
我慌忙的起床,來不及洗漱,頂着油膩膩的臉和頭發沖到地鐵站,趕在最後一分鍾進了公司。
我饑腸辘辘,邋遢的模樣被女同事鄙視,卻暗自慶幸今天沒有遲到。
我全然忘記,自己本可以早早起床,鍛煉好身體,打扮的帥帥氣氣,美美的吃個早餐,然後悠閑的趕到公司。
再比如有許許多多的人,每天睡覺都很晚很晚,他們也知道晚睡都身體不好,不知多少次下定決心,今晚要早睡。
然而下定決心的大部分人,堅持不了三天。
他們大多數在翻來覆去睡不着後,偷偷的打開了手機,一直玩到比平時睡覺更晚的時間,然後才心懷罪惡的去睡覺。
除此之外,拖延症在大衆裏的表現還有很多很多,比如拖到最後再去完成作業、工作,比如辦了健身卡去不了三五次,比如……
關于拖延症,國内外有很多研究,也有許多專家針對如何治療拖延症除數立著。
然而,真正能夠克服拖延症,做到能夠自律的人,寥寥無幾。
不知有多少人,距離成功,隻差克服拖延症一步,卻是耗盡一生都沒能邁過去。
我好奇的問秦明。
“你那個有拖延症的病人,很嚴重?”
秦明嗯了一聲。
“那個病人,是個寫小說的。”
寫小說的?
“網絡小說,了解嗎?”
這我還挺了解的,每天睡前都會看幾章更新。
“這個作者,拖延症很厲害。”
“厲害到什麽程度呢?”
“他每天睡前,都會暗暗下定決心,明天一定要早早的起床,然後碼字。”
“當然,他要是做到了,也就沒有拖延症了。”
“他每天睜眼時,就已經是九點了,洗漱吃早飯結束,最少也就九點半了。”
“以他的碼字速度,午飯前應該能寫完一章,可一開電腦,他就忍不住的打開網頁,刷會兒微薄,再刷會兒知乎,刷完知乎不過瘾,再打開B站看看有沒有漂亮的小姐姐更新了跳舞視頻。”
“下午就更不用說了,吃完午飯犯困,午睡後要被媳婦強迫着去健身,等回到家,渾身肌肉酸痛,仍舊不想碼字。”
“原本白天就應該完成的工作,最後熬到了晚上,經常淩晨十二點的才跟新,不知道惹怒了多少讀者。”
“他也想改,但拖延症那麽好改,也就不會被稱爲‘懶癌’了。”
我問秦明。
“所以他找到了你?”
秦明歎了口氣。
“雖然拖延症在心理學界已經被研究的很透徹了,我也給他出過很多辦法。”
“比如找個軟件強制鎖屏,每天碼不到要更新的字數就不能玩别的。”
“比如制定詳細的計劃,每天必須完成計劃,寫總結。”
“再比如每日完成任務,就獎勵自己,等等等等。”
我再問。
“結果呢?”
秦明指了指自己的心髒。
“和闫哲一樣,這是心病,自己參悟不了,治不好的。”
“或許和你說的一樣,暖飽思淫,欲,要是一天完不成任務就要挨餓,說不定這病早就治好了。”
我覺得有道理,心病,隻有自己才治得好。
“那個作者,最後治好拖延症了嗎?”
秦明搖了搖頭。
“他死了。”
“怎麽死的?”
“他有事忙了兩天,隻寫了一章,讀者很憤怒,他覺得心中有愧,告訴讀者自己明天多更些補償大家。”
“然後第二天睡醒,剛準備碼字,拖延症又犯了。”
“一直到了傍晚,才寫完一章。”
“他十分懊惱,覺得自己真是個廢物,連自控都做不到。”
“他本準備晚上斷網好好碼字,誰知好久沒見的朋友約他吃飯,不好推辭。”
“回來時,醉醺醺的,已經是十點多了。”
“雖然李白醉酒詩百篇,但大部分的作者,喝多了寫的東西壓根就沒法看。”
“他醉着酒,把自己想好的情節都給忘了,胡亂的寫了一些東西,聽說是自我批判了一番。”
我追問:“然後呢?”
“說好的補償讀者,他最後勉勉強強寫了兩章。”
“說到做不到的人,最可恨了!”
“該死!”
“當然,我也隻是罵罵,可有個暴躁老哥,社會人,脾氣爆,非常生氣的找到他,把作者往死裏打了一頓。”
“下手狠啊,據說兩三個街外,都能聽到他的慘叫聲。”
“死了。”
聽秦明講這個故事,我忍不住使勁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