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倚天差點兒就笑了，“一個在超市殺魚的還能包裝？”
他以爲這家夥在扯淡。
“這就是你不懂了。”
陸行川決定好好教育教育他，讓他明白什麽叫“匠心”，什麽叫“一輩子隻做一件事”。
“你要殺魚，一定要在旁邊準備十幾把刀，刀的實用性另說，但必須好看。
“然後切魚的時候動作一定不能快，快了就沒那味兒了，得慢吞吞的，跟個七八十歲老頭似的。
“然後切的時候，必須切一下就拿一條幹淨的白毛巾擦一下刀，擦完之後要把毛巾丢掉。
“切一刀擦一次，切一刀擦一次。切三下就要換刀，一把刀絕對不能一直用，一直用就顯得不專業。”
周倚天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聞言下意識應聲，“可專業的就是用一把刀啊......我都殺十年魚了......”
“重要的不是你認爲專不專業，是别人覺得專不專業，重要的是‘别人’跟‘覺得’。”
陸行川繼續教育他，“然後你旁邊得準備個水龍頭，水龍頭的水就一直開着，甭管用不用，反正就開着。開着就顯得專業！
“然後每次換刀的時候就沖一下案闆，别管上面有沒有血，也别管能不能沖幹淨，反正沖就完事兒了！
“然後你旁邊還得準備一盆冰塊兒，如果是冰山就更好了。
“不過能不能用上，也不管有用沒有，反正你切完一塊兒或者一片就往冰盆裏一扔，然後再撈出來擺盤。
“擺盤必須擺的好看，擺的好大上，甭管有沒用！
“最後就要找人炒作一下，先拍完全程，然後找幾個大V轉發！
“接着就是買文案水軍吹牛，說什麽十八代單傳，一輩子隻做這一件事！就是殺魚！從春秋戰國那會兒起就一路單傳到了現在！
“我跟你說，要不了多久你最起碼也是個大師，上不封頂内種！到時候找個什麽輪胎店來評價一下，直接起飛！”
周倚天愣愣看着他，半晌，嘴裏冒出一句話，“你到底是什麽人......”
陸行川微微一笑，“鄙人陸行川，你看的劇本跟分鏡就是我的。”
“導演？”周倚天滿面狐疑之色，“這麽年輕？而且你說的這些跟電影也沒關系吧......難道你拍電影也要這麽搞？”
如果是的話，那他肯定不會加入的。
其實現在他也沒打算加入。
“知道拍電影怎麽回本嗎？”陸行川反問。
用問題回答問題，才能掌握對話的主動權。
不過很讨人厭就是了。
但現在周倚天已經被他鎮住，下意識回答，“高票房吧。”
“矮了，目光狹隘了。”
陸行川搖頭歎氣，接着道：“電影想回本賊容易。
“比方說現在我要拍一部電影，投資是一個億。然後片酬就是九千萬，演員必須用投資方的演員。
“這樣片酬就抽走了九成，等于說投資方就出了一千萬。
“當然，再給演員分點兒，就按一百萬算吧，最後投資方又收回了八千九百萬。”
這時候跟着來長見識的聶澤方當了回捧哏，“那這不是虧了嗎？川哥，投資方是傻子？”
“你要這麽覺得，那你才是傻子。”
陸行川冷笑，“投資方的錢，是投資方公司出的。這回收的八千九百萬......進的可就不一定是公司賬戶了。”
他擺擺手讓聶澤方一邊玩兒去，爾後接着往下說。
“然後電影用這一千萬拍完，直接把版權加一百萬賣給一家空殼上市公司，最好還是投資方老闆開的空殼公司。
“然後這公司一宣傳項目，股票自然會漲，這一千一百萬等于回本。
“然後你就會驚奇的發現，這一個億成本拍出來的電影還特麽沒上映，成本就全特麽收回來了。之後哪怕票房隻有幾萬塊，其實也沒影響。”
投資方雖然投了一個億，但投資方老闆入賬了八千九百萬。
演員随便拍拍，到手一百萬，輕松加自在。
而且還不一定這麽少。
電影拍攝方拍攝制作用了一千萬，然後賣了一千一百萬，等于劇組賺了一百萬。
老闆的空殼上市公司股票漲了，等于也沒虧。
就算不漲也無所謂。
反正八千九百萬已經到手，大不了拿出來一部分平賬。
這樣還是到手七千九百萬。
所以到底是誰虧了？
當然是投資方公司的股東虧了。
不過誰會在乎。
周倚天聽懵了。
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很明顯，他想到了十幾年前自己在拍戲的時候遇到的一些讓他疑惑的事情。
當時完全不明白怎麽回事兒，現在經陸行川一說，他全明白了。
難怪......
難怪明星的片酬越來越離譜。
特别是沒還什麽作品卻空有流量的明星片酬也能這麽高。
投資方是不知道他們的流量很虛嗎？
以前以爲投資方是傻子。
現在來看，他周倚天才是傻子。
歎了口氣，他更加心灰意冷，“你能跟我說這些，說明你也确實有誠意，而且你一個導演肯來找我一個被封殺的老家夥，我也很感激。
“但我還是拒絕，你這種做法，随便找什麽人都能拍，沒必要找我。而且......”
他低下頭打算坐回去接着切魚，“而且人總要有自己堅持的東西，如果丢掉，這個人也就不是他自己了。”
旁邊陳鲷從懵逼中回過神來。
他一個常年在橫店拍流水線神劇的選手還真不知道這種級别的内幕。
他們的玩法是一些比較窮的地方電視台沒錢買火劇，但又要填充節目，所以會一直從他們這裏買那種流水線式腦殘神劇。
畢竟不少中年人跟老年人确實愛看這東西。
這種高端玩法......他還真不知道。
不過現在不是懵逼的時候了！
能接觸到電影，他可不想再回去接着拍看不到希望的神劇！
“陸導肯定不會這麽做的！要不然他也不會說啊！”陳鲷趕忙上前拉住周倚天，然後回頭圓場，“是吧陸導？”
周倚天确實也順勢沒坐下。
不過他也沒回頭。
他想知道陸行川的想法。
畢竟......那劇本确實不算差，而且加上牛逼的分鏡，這電影确實有搞頭。
說實話，他沉寂了十年的心，确實動了。
畢竟沒人真的想在超市裏殺一輩子的魚。
陸行川毫不猶豫，“我不會那麽做。”
他說的斬釘截鐵，話語中的決絕讓周倚天下意識擡起頭。
對視中，周倚天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堅定。
終于......周倚天笑了。
還沒笑兩聲，剛才那個中年人又從後門出來了。
看到魚還沒殺完，他破口大罵，“周倚天！你是不是工作不想要了？多久了還沒弄完！我得去店長說扣你工資！”
周倚天瞥他一眼，丢掉手中菜刀，從耳朵上取下那半截香煙。
低頭，攏火。
橘紅色星星之火點燃一抹猩紅。
緩緩吐出一個煙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去你媽的，老子不幹了。”
接着他看向陸行川。
陸行川此刻背光而立，太陽的光暈仿佛把他也變成了光。
周倚天臉上緊繃的表情忽然融化，他伸出手，跟陸行川緊緊握在了一起，“我加入。”
陸行川笑了。
但他心裏卻歎了口氣。
剛才說的那些，不是不想做，而是不能做。
天殺的系統！他有各種發财的方法，可全特麽被系統扼殺在了搖籃裏！
GTMD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