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着勤王的名目北上,還不如喊着複漢的名目北上呢。
至少,喊複漢的名目,絕對不會被百姓針對。
“此事容後再議吧。如今常安城的局勢尚未明朗,劉歆幾個人會不會掐在一起,尚未可知,我們的策略也隻是定了個大概,現在說什麽名目,有些操之過急了。”
魚禾最終決定,将此事壓一壓,沒必要那麽趕。
馮英等人見魚禾已經做了決定,也沒有再追着上魚禾立名目。
但是到了次日的時候,名目就自己送上門了。
次日。
魚禾和馮英、馬員在議政大殿内商量各處兵營的糧草分配問題。
劉俊匆匆跑進了議政大殿,單膝跪在大殿面前。
“啓禀主公,大新使臣求見!”
魚禾、馮英、馬員皆是一愣。
魚禾狐疑的道:“大新使臣?可是王匡和孔放?”
魚禾依稀記得,王莽在劉歆、劉伯升、公孫述等人兵圍京畿重地的時候就派遣了王匡和孔出使徐州和金陵。
隻是過去了幾個月,魚禾也沒見到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出現在金陵。
魚禾以爲他們涼在半路上了,亦或者半路上被王莽給召回去了。
沒料到他們這個時候來了。
劉俊拱手道:“來人說是大新太師公和大新博世侯。”
魚禾點着頭道:“那就是王匡和孔放了。”
說完這話,魚禾側頭看向了馮英、馬員,問道:“你們覺得,見還是不見?”
常安城被攻破,已經成了定局,即便魚禾現在發兵,也救不了常安。
王莽就算許了天大的好處,也無濟于事。
所以見不見王匡和孔放,都一樣。
馮英和馬員對視了一眼,沉吟了一番,馮英緩緩開口,“還是見一下吧。再怎麽說,也有博世侯在。”
常安城一旦告破,王匡太師公的身份就一文不值,但是孔放聖人後裔的身份,依然吃香。
所以馮英覺得魚禾還是見一見爲好。
魚禾的想法跟馮英差不多,當即點頭道:“那就見一見。”
魚禾看向劉俊,吩咐道:“請太師公和博世侯到議政大殿。”
劉俊拱手一禮,“喏!”
劉俊起身,出了議政大殿,沒過多久以後,帶着兩個衣衫褴褛的人出現在了議政大殿内。
魚禾、馮英、馬員仔細辨認了許久,才看出了其中一個人是孔放。
魚禾三人眼裏閃過一道錯愕。
魚禾急忙起身,快步趕到了孔放身邊,關切的問道:“孔侯這是怎麽了?”
孔放沖魚禾苦笑了一下,卻沒有搭話,反而從懷裏取出了兩卷黃絹,恭恭敬敬的跪倒了魚禾面前。
孔放身旁那個同樣衣衫褴褛,但身形比孔放大了一圈的太師公王匡,也捧着一個盒子,恭恭敬敬的跪倒魚禾面前。
魚禾一驚,馮英和馬員一臉難以置信。
魚禾雖說是大新封的周王,但還沒到可以讓一位聖人後裔和大新皇子參拜的地步。
魚禾往前一步,扶着孔放的手,忙道:“孔侯這是何意?”
孔放正色道:“陛下诏令,還請殿下恭迎。”
魚禾有心将孔放扶起來說話,但孔放跪的瓷實,似乎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魚禾疑惑的道:“隻是傳旨的話,孔侯沒必要行大禮吧?”
孔放目光直直的盯着魚禾,鄭重的道:“此诏意義非凡!”
魚禾對孔放還是有一定的敬意的,畢竟孔放私底下給他輸送了不少儒家人才,幫他治下各地興教化。
所以聽到孔放這麽說,魚禾沉吟着道:“那我差人去設香案?”
孔放沉聲道:“第一道诏令無需設立香案,隻不過陛下交代,在傳旨之前,讓臣問殿下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
魚禾疑問。
孔放神色凝重的道:“陛下問,周王若是奪得天下,可容得下王室宗親?”
此話一出。
魚禾、馮英、馬員的臉色齊齊變了。
馮英忍不住起身喊道:“孔侯這話是何意?!”
孔放直直的盯着魚禾,沒有回應馮英的問話。
馮英咬了咬牙,沒有繼續發問。
魚禾盯着孔放,道:“孔侯這話何意?”
孔放這下倒是回答了,“殿下隻需要回答臣的問題即可,待到臣宣诏以後,殿下自會知道答案。”
魚禾微微皺起眉頭,他不太喜歡别人跟他故弄玄虛。
不過,看在孔放給他輸送了那麽多人才的份上,他就勉爲其難的讓孔放故弄玄虛一回。
“你可以去看看我江南的律例,我江南不興株連。”
魚禾不鹹不淡的說。
孔放面色凝重的道:“陛下不是問這個,陛下是想問,殿下若奪取天下,會不會将王氏族人斬草除根?”
跪在孔放身邊的太師公王匡,聽到這話,身軀微微顫抖了一番。
魚禾聽到這話,一臉好笑的道:“曆朝曆代之所以追殺前朝舊人,無非是怕前朝舊人報仇,怕前朝舊人複國。
我和陛下有過兩次交易,并沒有任何恩怨。
亡大新者,也并非是我。
而是劉歆等人。
所以我不擔心會被人報複。
陛下在位期間,并不得民心。
不然陛下的江山社稷,也不會成今天這樣。
所以我也不用擔心王氏族人會複國。
即使如此,我爲何要對王氏族人趕盡殺絕?”
孔放忙道:“如此說來,殿下能容得下王氏族人?”
魚禾擡手指向太師公王匡,果斷道:“他不行,餘者皆可!”
太師公王匡渾身一震,咬着牙,垂着頭,一句話也沒說。
孔放慌忙道:“爲何?”
魚禾瞪起雙眼,喝道:“殺人不用償命的嗎?還是說在你們眼裏,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孔放愕然的睜大眼。
魚禾指着太師公王匡,對孔放喝道:“你問問他,他在率軍出征期間,爲了斂财,爲了放縱自己心裏的獸欲,爲了彰顯自己的權柄,殘害了多少百姓?”
孔放咬着牙不說話。
魚禾幫他說,“直接死在他手裏的百姓數以萬計,間接死在他手裏的百姓數之不盡!”
魚禾說到此處,目光落在了太師公王匡身上,冷冽如霜,“若是兩軍對陣,你縱使殺死千萬人,我魚禾亦不會多說什麽。
可你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欲,縱兵燒殺搶掠,屠戮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我就必須追究到底。”
太師公王匡猛然仰起頭,瞪大了雙眼,咬牙切齒的道:“隻是一些庶民而已!”
魚禾目光變得更冷了,但卻沒有搭理太師公王匡,而是盯着孔放質問,“孔放,你也是如此認爲的?”
魚禾對孔放很不客氣。
孔放也感受到了魚禾的怒火,心中苦笑一聲,哀聲道:“庶民不可欺!”
太師公王匡臉色一變,猛然看向孔放。
孔放感受到了太師公王匡的目光,苦着臉對太師公王匡道:“身爲你的先生,沒有讓你懂得這個道理,我亦有罪。”
太師公王匡眼睛瞪的更大,喝道:“僅僅是一些庶民而已……”
孔放苦着臉歎了一口氣,不等太師公王匡把話說完,就痛苦的閉上眼,喝了一句,“夠了……”
太師公王匡咬着牙,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僅僅是一些庶民而已?哈哈哈,太師公好大的口起。”
馮英被太師公王匡的話激怒了,他不顧魚禾當面,撲到了太師公王匡面前,破口大罵,“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庶民,才是江山社稷的根基?
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庶民,就是你父皇窮極一生也要拯救的人?
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庶民,就是掀翻你王氏大新的主力?
你父皇爲了拯救你口中的庶民,不惜毀壞自己大德大賢的名聲,篡漢自立,不惜得罪天下所有達官貴人,推行種種新政。
可你父皇的新政,到了你們手裏,卻成了斂财的工具。
那馮茂,仗着你父皇特許的征稅權柄,在益州刮地三尺,硬生生将一個富庶的巴郡,變成了千裏無人煙的荒野。
那廉丹,仗着你父皇特許的征稅權柄,在益州吃人喝血,硬生生将益州的百姓逼成了流民,硬生生造就了數十萬益州反賊。
那王尋、王邑,仗着自己皇親的身份,仗着你父皇特許的征稅權柄,在廣漢、漢中等地胡作非爲,将當地的百姓當成牲畜,肆意販賣。
他們每販賣一個人,大新就多一個反賊。
還有你,在征讨冀州、揚州、兖州期間,仗着你父皇特許的便宜行事之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冀州、揚州、兖州的百姓,就是被你給逼反的。
因爲他們不反,你王匡就要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馮英譏諷的罵道:“還‘隻是一些庶民而已’,就是你口中的庶民,簇擁着劉歆、公孫述、劉伯升、樊崇、王鳳、我家主公等人,在亂你大新江山。
若是沒有你口中的庶民,劉歆、公孫述、劉伯升等人,誰能憑借一己之力亂了大新江山?
你、王尋、王邑、廉丹、馮茂等人,就是亂大新的根源之一。
若不是你們胡作非爲,逼反了你口中的庶民,大新說不定還能多傳幾載!”
太師公王匡聽完馮英一席話,驚愕的瞪着眼,他不信馮英的話,也不願意信,更不想信。
魚禾任由馮英在哪兒教太師公王匡做人,他盯着孔放,認真的道:“現在,你應該清楚,我爲何容不下他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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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