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禾陪着馮英有聊了一些瑣碎,才讓馮英離開了王宮。
馮英離開王宮以後沒多久,相國府上的長史就帶着賈複到了王宮内的議政大殿。
魚禾再次見到賈複,微微一愣。
賈複長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臉上多了一些細微的劃痕,衣服也很破爛。
“小子賈複,參見主公……”
賈複到了殿中,規規矩矩的向魚禾一禮。
魚禾瞧着賈複那可憐的模樣,哭笑不得的道:“我說賈複,我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你怎麽搞成這副樣子?”
賈複垂首看了看自己破爛的衣服,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道:“臣在山裏待久了,忘記換衣裳了。”
魚禾又上下打量了賈複一番,道:“即便如此,你也不應該搞成這副樣子啊。
我記得我已經給各地四海貨鋪的管事下過令了,你每一旬可以去任何一家四海貨鋪,領十貫錢,三刀紙,每一月可以去領一身新衣裳,十斤肉幹、五斤果酒。
難道你沒去領?”
賈複尴尬的道:“去倒是去了,但小子有時候隻顧着領紙,忘了領其他的。還有,小子之所以弄成這副樣子,是因爲小子一直窩在山裏繪制輿圖,無暇顧及其他的。”
魚禾瞥了賈複一眼,語重心長的道:“你這樣可不行。你還年少,正值漲氣力的時候,得吃好喝好。”
賈複忙道:“小子是覺得,早日繪制出各地完整的輿圖,早日就能幫到主公……”
魚禾盯着賈複,鄭重的道:“繪制天下的輿圖,而且還是十分精細的輿圖,并不是你一個人能夠完成的。
這需要數千人花費數年的苦工才能完成。
而且,各地的地形地貌,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地龍翻身、河水改道、江河泛濫等等,都會改變一地的地貌。
所以繪制輿圖的事情,應該由一個專門的衙門去負責。
他們不僅得繪制天下的輿圖,還得依照地形地貌不斷的變換,更改輿圖。”
賈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一旦繪制出完整的輿圖,就用不到那麽多了人吧?不需要一個專門的衙門吧?”
魚禾笑着道:“那你可就錯了。天下不止九州,在九州之外,仍舊有許多地方,許多國邦。我們不僅得了解自己,還得了解他們。
若有一日,他們犯我邊陲,我們若是不了解他們國中的地形地貌,如何興兵讨伐?
若有一日,我漢人蒙難,需要借他們的錢糧應急,若是不了解他們國中的地形地貌,如何去取?”
魚禾說到讨伐鄰國、找鄰國‘借’錢糧的時候,說的輕描淡寫,似乎就應該如此一般。
賈複聽到這話,也沒有任何異議,他也覺得應當如此。
魚禾繼續道:“就像是現在的匈奴一般。他們在王莽的放縱下,又逐漸的壯大了起來。有朝一日我們對上了他們,必有一戰。
我們要是不了解匈奴所居的地方的地形,我們的兵馬去了西域,是不是得被他們牽着鼻子走?
若是我們了解他們所居的地方的地形,并且做到比他們還了解的地步,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反客爲主,牽着他們的鼻子走?”
賈複猛點頭,“是這樣……”
賈複是一個知兵的人,他清楚大軍在外征戰,了解地形、清楚的了解地形和不了解地形,完全是三個概念。
不了解地形,那就得找人去探路,拿人命去摸清所有的道路和地形。
這其中要耗費的人力物力暫且不提,光是時間,就得耗費許久。
了解地形,那就可以一邊派人去摸清詳細的地形,一邊調兵遣将,不需要派遣太多的人手去探路,也不需要耗費太久的時間。
清楚的了解地形,甚至比敵人還了解,那就可以直接調兵遣将,在兵馬抵達敵人的地盤上的時候,就制定好對付敵人的策略。
甚至在沒有動兵之前,就能爲敵人挑選好戰場,牽着敵人的鼻子走。
魚禾看着賈複,笑着道:“那你說域外的輿圖重不重要?我們是不是需要一個衙門,專門去做此事?”
賈複毫不猶豫的點頭。
魚禾點着頭繼續道:“當然了,一個衙門或許有些誇大,但一個司部還是要的。你在外繪制了數月輿圖,也知道其中的艱辛,你還覺得,這是你一個人能完成的了的嗎?”
賈複一臉尴尬的道:“是小人唐突了……”
魚禾點了點頭,又道:“你似乎也忘了我讓你去繪制輿圖的目的……”
賈複愣了一下。
魚禾沒好氣的道:“我讓你去繪制輿圖,是爲了讓你熟悉各種地形,熟悉輿圖上所繪制的東西,在現實中代表什麽。不是讓你去做繪圖師的。”
賈複聽到這話,一臉尴尬。
魚禾是在将他當将帥之才培養,他貌似有點跑偏了。
魚禾叮囑道:“以後一定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你以後要做什麽……”
賈複鄭重的點頭。
魚禾見賈複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就沒有再繼續說教,他這個時候才想起一樁事,盯着賈複疑問道:“你是我府上的人,不直接入宮找我,怎麽跑到馮相國府上去了?”
賈複哭笑不得的道:“把守宮門的那幾個兄長,瞧小人這一身裝扮,隔着老遠就讓小人速速離開。小人不想跟他們起沖突,就隻能去找馮相國了。”
魚禾愣了一下。
如今負責守衛他的,是剛剛從江夏渡調遣回來的左虎贲衛,他們并沒有見過賈複,不認識賈複,倒也在情理之中。
賈複一身乞丐裝扮,往宮門口湊,沒有手書或者令牌的話,确實會被驅離。
“我給你的手書呢?”
魚禾疑問。
賈複幹巴巴道:“渡水的時候泡爛了……”
魚禾一臉無語。
“那你的記事牌呢?”
賈複愣了一下,狐疑的道:“什麽記事牌?”
魚禾聽到這話,猛然想起。
他麾下衆人的官憑、官牌是他稱王以後才發下去的。
那個時候賈複不在,沒領到。
這些輪到魚禾尴尬了。
魚禾幹咳了兩聲,趕忙轉移話題,“你在我麾下充任記事,這并不是個官職,以後也不便于你行走。我就暫時給你一個右都侯,讓你可以随時入宮。”
右都侯是一個巡視宮廷的官職,看似有個‘侯’字,但職位并不高。
就是一個俸祿六百石的官。
大緻相當于縣令和縣長之間。
說到縣長,就不得不說一說漢代縣級官員的區别。
漢代的縣,分上縣,中縣,下縣。
具體依照縣内的人口區分。
上縣人口最多,所以上縣縣令的地位在諸多縣令中要高一些,俸祿也在千石。
中縣人口不高不低,所以中縣縣令的地位在諸多縣令中也不高不低,俸祿在六百石。
下縣,特别是人口稀少且貧窮的下縣,都不值得朝廷關注,所以沒有縣令。州、郡内的長官,會從轄下的縣丞、吏中挑選一人,去下縣充任縣長,俸祿在五百石到兩百石之間。
具體看縣的大小和人口多寡。
“右都侯?!”
賈複一臉吃驚。
這個官職是不大,但意義非凡啊。
這可是守衛魚禾,幫助魚禾巡視宮廷的官。
這個官職的俸祿雖然不多,但影響力絲毫不比宮外那些千石的官員低。
賈複忙道:“小子何德何能……”
“行了……”
魚禾不等賈複把話說完,就擺擺手道:“我看重的人當中,除了那個倔驢外,剩下的官職都在千石以上。
給你一個六百石,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賈複急忙拱手道:“小子并無任何功勞……”
魚禾敲了敲面前的案幾,“你出去繪制輿圖,難道不是功勞?輿圖的重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你出許了這些時日,什麽也沒幹。”
賈複遲疑着道:“那倒不是,丹陽郡的輿圖,小子已經繪制完了。”
魚禾翻了個白眼,“那不就得了。”
賈複遲疑再三,最終并沒有再推辭,他向魚禾鄭重一禮,“臣多謝主公厚愛。”
魚禾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聽馮英說,你曾經問他讨要過人手,還要帶着人去江北,你要做什麽?”
賈複聽到這話,神色一正,道:“臣想帶一些人去江北,繪制江北的輿圖。臣覺得,随後主公用得着江北的輿圖。”
魚禾愣了一下。
他以後數載,甚至十數載的目标,就是江北。
江北的地圖豈止是有用,那是有大用。
但此事他早早就交給四海镖行和四海貨鋪的人去做了。
根本用不到賈複去冒險。
魚禾略微估算了一下,再有半載,四海镖行和四海貨鋪應該就能完成整個江北的輿圖。
“此事我已經交給其他人去做了,而且快要繪制完成了,你無需再去江北涉險。”
魚禾看着賈複道。
賈複愕然道:“已經有人去做了?”
魚禾點了點頭。
賈複沉吟了一下,道:“那臣還是想去江北!”
魚禾愣了一下,道:“爲何?”
賈複鄭重的道:“臣雖然不能繪制江北的輿圖,但臣可以好好看看江北的各方兵馬、各方勢力。
臣以後的戰場就在江北,所以臣要先去好好了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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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