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給啊?”
陰麗華有點懵。
她跟魚禾相處的時間長了,多多少少也了解魚禾的性子。
魚禾絕對是一個對内柔和,對外霸道的人。
赤眉軍找上門要錢,就跟敲詐似的。
依照魚禾的脾性,應該會重拳出擊才對,怎麽突然轉性了?
“若是沒有獅子大開口,給他們又何妨……”
魚禾淡然笑道。
陰麗華忙道:“人性都是貪婪的,若是我們給他們一次,他們一定會要第二次、第三次,永無休止,直到将我們榨空爲止。
所以不應該給的。”
說完這話,陰麗華沉吟了一下,又補充道:“主公别忘了,我陰氏就是受不了前荊州牧和綠林軍的的敲詐,才不得不遠赴益州郡避禍。
爲此我陰氏損失了近半的家業……”
魚禾笑問道:“我們缺錢嗎?”
陰麗華愣了一下,微微搖頭,“不缺!”
魚禾治下的疆域中,啥都缺,就是不缺錢。
沒辦法,有礦,而且數量龐大。
西南大山裏,礦脈十分豐富。
有金、有銀、有鐵、有銅。
莊氏和亡氏将金銀礦當成禮物,送着玩。
莊氏外甥魚奘,亡氏外甥魚町,才丁點大,已經坐擁七八座礦脈了。
魚禾身爲西南之主,坐擁的礦脈數量更加龐大。
“我們既然不缺錢,那我們做生意的目的是什麽?”
魚禾又問。
陰麗華思量了一下,“爲了互通有無,爲了收集天下各郡的消息?”
魚禾點着頭,道:“不錯,互通有無,收集消息。錢是個好東西,但錢并不是萬能的。西南礦産豐富,金銀銅礦多到不計其數,可西南卻是天底下最窮的地方。
爲什麽?
就是因爲西南的金銀銅換不成百姓們所需的物品。
西南的百姓們也沒辦法将錢變成勞力,變成道路。
所以啊,錢固然重要,但錢真的不是萬能的。
我們不缺錢,我們缺人才,缺糧食,缺布匹,缺各種貨物。
所以我們得通過做生意,将我們的錢變成各種貨物。
這才是我們做生意的目的。”
陰麗華若有所思。
魚禾繼續道:“此外,四海镖行和四海貨鋪通行天下,能幫我們收集很多有用的消息。我們可以随時随地的掌控天底下所有勢力的動向。
以後一旦跟他們對上,我們就能占據相當大的優勢。
就像是現在,我們能随時随地掌控赤眉軍所有的變化。
但赤眉軍卻對我們知之甚少。
我們若是和赤眉軍對上,同等兵力下,我們取勝的把握遠高于他們。”
陰麗華沉吟着道:“話雖如此,可人的欲望根本填不滿。我們一旦開了這個頭,以後赤眉軍很有可能就咬着我們四海貨鋪和四海镖行不放。”
魚禾笑道:“所以啊,我們得想辦法将交保護費的事情變成一樁生意,一樁有利可圖的生意。我們可以在給赤眉軍錢财的時候,跟赤眉軍約定,以後我們的人在赤眉軍出沒的地方行镖,赤眉軍的人不許劫掠,還得保我們的人安全。
我們也可以跟赤眉軍約定,赤眉軍所斬獲的一些用不上的貨物,我們可以幫他們兌換成錢财。
我們還可以在赤眉軍駐軍的各地,開設商市,給他們的兵卒提供一些日常所需的東西。
甚至,我們還可以向赤眉軍出售兵甲。”
陰麗華一臉愕然,還可以這麽玩?
魚禾沖陰麗華擠擠眼,“鐵甲難造,我也不會将鐵甲出售給外人。但是藤甲、皮甲、布甲卻容易造。
隻要開設幾處大的作坊,我們就能源源不斷的鍛造出布甲、皮甲等物。
隻要赤眉軍肯出錢,我們幫他們鍛造十數萬赤色的皮甲,也可以。
這可是一樁大生意,做好了,我們能得到不少好處。”
陰麗華驚愕的道:“如此一來,赤眉軍最後還剩什麽?”
魚禾愣了一下,思量着道:“上層的将校應該會得到很多金銀财寶,底層的兵卒隻有一身皮甲和一柄兵刃。”
魚禾不太想談論這個問題,因爲無論是那一朝那一代,底層的人員,永遠是受苦受罪,卻占不到任何便宜。
魚禾勉強笑道:“不過你最好讓赤眉軍拿布匹、糧食、俘虜等付賬。錢我們不缺,我們要的是東西和人。
錢留在他們手裏,等我們擊潰了他們,那他們的錢就是我們的錢。
東西留在他們手裏,等我們擊潰了他們,那就什麽也沒有了。”
好家夥!
陰麗華心中暗暗乍舌。
魚禾這是要将赤眉軍當工具人用,當豬養。
等工具人的失去了作用,等豬養肥了,就是宰殺的時候。
到時候什麽都歸魚禾了,而赤眉軍忙活了出人又出力,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魚禾還真是心黑。
不過,魚禾是自家主公,自家主公隻要能占到便宜,哪怕心黑一些,陰麗華也喜聞樂見。
“那我讓徐州四海镖行的人試着跟赤眉軍的人談談?”
陰麗華試問。
魚禾點了點頭。
陰麗華又道:“除了徐州外,揚州那邊也有消息傳來。據呂嵩彙報,王匡和甄邯最近有先後平定了陳定郡和丹陽郡,正在準備征讨豫章郡和會稽郡。
一旦拿下了豫章郡和會稽郡,很有可能就會對上我們。
呂嵩請示您,要不要幹預一下揚州的戰事?”
魚禾哭笑不得的道:“我知道揚州的幾個郡大尹不能打,沒想到他們這麽不能打。既然不能打,造什麽反啊,找死嗎?”
陰麗華也跟着哭笑不得。
陰麗華也覺得揚州幾個郡大尹的操作有點蠢。
沒那個能耐,造什麽反啊。
穩穩的坐在自己大尹的位置上,等着真正有能耐的人崛起,然後找一個可靠的抱大腿不好嗎。
攜一郡相投,對方最不起碼也會給一個關内侯的位置。
“我們現在能動用的兵馬,有一半都在南越和哀牢的戰場上。插手揚州的戰事的話,另一半也得投入進去。
到時候其他地方再有什麽意外,我們恐怕沒有足夠的兵力應付。
所以我們暫時不能插手揚州的戰事。”
魚禾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陰麗華皺眉道:“那就眼睜睜的看着王匡和甄邯打上門?”
說完這話,陰麗華又鄭重的道:“我還有一樁事情沒跟你說呢。那就是南陽郡的綠林軍和蜀中的公孫述似乎已經結盟,準備一起揮兵南下。
若是他們撞在了一起,兩面夾擊之下,我們即便是放棄征讨南越和哀牢,将所有兵馬調集到此處,也未必攔得住。”
魚禾也皺起了眉頭,“這是要将我當成軟柿子捏啊。我不去找他們麻煩就不錯了,他們倒是打起了我的注意。”
陰麗華沉聲道:“最近又不少豪強,拖家帶口的從江北而來,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他們的馬前卒。”
魚禾點了點頭,“如此說來,曹真和申屠義果然被張昂利用了。”
陰麗華跟着點了一下頭,道:“所以我們得早做準備,不能被人逼到門口。”
魚禾背負雙手,盤算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讓常安城四海镖行的人派遣不怕死的義士去一趟國師府,給國師公劉秀送一套章服。
再派人去一趟交趾,告訴魚蒙,讓他盡可能說服馬餘和馬援,讓他們給馬況和馬員寫一封信,召他們來投。
最後派人去告訴陰識,讓他整軍備戰,一旦公孫述有南侵的企圖,就給我兵進蜀中,掏了他的老巢。”
馬況和馬員若是能放棄太守之位,前來投奔,那魚禾手底下将會多出兩個幹才。
他們兩個名頭沒有馬援響亮,但是實力不容小遜。
特别是馬員,兵法謀略、武藝,跟馬援不相上下。
就是力氣可能沒馬援大。
可能沒辦法像是馬援一樣,舉着三百斤的大銅錘上陣殺敵。
馬員若是肯投,幫魚禾掌一支兵,應該能擋一擋綠林軍。
不過,魚禾猜測,他們兩個投誠的可能性不大。
人家不可能放着正經的封疆大吏不做,跑去跟反賊造反啊。
人家隻要守着自己的地盤,一直守下去,以後等真正的明主出現了,攜地一投,那就是大功臣。
完全沒必要冒風險。
但無論成與不成,總得試試。
萬一成了,那就賺大了。
不成的話,也沒什麽損失。
陰麗華聽出了魚禾有棗沒棗打兩杆子的心思,但她不明白魚禾爲何要派人去給國師公劉秀送章服?
章服那是皇帝才能穿戴的服飾,送給國師公劉秀,能離間劉秀和王莽。
可王莽和劉秀都是聰明人,能被這種小手段給離間?
就算離間了劉秀和王莽,對魚禾似乎也沒什麽益處。
“主公要離間王莽和劉秀?可這對主公有什麽好處?”
陰麗華疑問。
魚禾高深莫測的道:“若是離間成功了,常安城必有一亂。常安城一亂,王莽就得調遣一部分兵馬會京守衛。
目前王莽派遣出去的兵馬中,王尋部鎮守着秦嶺,不能動。
一動公孫述的大軍就有機會殺進關中。
景尚部也不能動,因爲赤眉軍來勢洶洶,不加以約束,讓他們攻破衮州的話,也會威脅到關中。
所以王莽隻能動王匡和甄邯。
揚州距離京畿重地很遠,中間還隔着豫州和衮州。
揚州的義軍再鬧,一時半會兒也威脅不到關中。”
陰麗華皺着眉頭,“可如此簡單的離間計,真的有用?”
魚禾笑了,“越簡單的計策越有效。人心裏要是沒鬼,再高明的計策也不能奈何人分毫,人心裏要是有鬼,再簡單的計策也能緻命。”
國師公劉秀,心裏有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