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丹以爲魚禾誤會了,趕忙解釋,“大王說笑了,大王對我們有恩,我們又怎麽敢觊觎大王的疆土……”
那可說不準……
魚禾心裏小聲嘀咕了一句,綠林軍中沒幾個好人,往後叛了又叛,一叛再叛的人比比皆是。
甚至還有聯合外人,殘害自家主公的家夥。
比如坐在他面前,一臉人畜無害的‘大老粗’張昂。
張昂這家夥最初跟着綠林軍一起混,充任三當家,地位僅在王匡和王鳳兩兄弟之下。
綠林軍鬧了瘟疫以後,綠林山不能待了,王常和成丹跑到了南郡去創立了綠林軍分支下江兵,張昂跟着王匡、王鳳到新市創立了綠林軍分支新市兵。
随後彙通陳牧、廖湛創立的平林兵,組成了一支新的綠林軍。
新的綠林軍同劉秀和劉伯升兄弟創立的舂陵軍一起聯軍,跟莽新大軍展開了大戰。
最後擊潰了莽新大軍,建立了更始朝,擁立了一副小女兒姿态的劉玄爲帝。
而張昂這家夥就是劉玄最堅實的擁護者。
在劉伯升的支持者和劉玄的支持者鬥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是他拔劍擲地,喊出了一句‘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奠定了劉玄的帝位。
劉玄當上皇帝以後,這厮也因功被封爲淮陽王。
但這厮不安分,在固守河東的時候,見劉玄式微,就起了二心,準備夥同隈嚣一起洗劫長安,返回南陽郡。
被劉玄發現以後,拉上王匡一起攻擊劉玄,敗走以後,引赤眉入長安,勸解謝祿殺死劉玄。
這個謝祿,就是被魚禾弄去治理交趾三郡的謝祿。
總而言之,這厮看着忠厚老實,可實際上是綠林軍中的一大惡。
據說這厮跟着劉玄入駐長安以後,領着一幫子綠林軍的惡人,在長安城内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将一個好好的長安城弄的烏煙瘴氣的。
更始帝劉玄也因此失去了不少人才和民心,爲以後的敗亡種下了惡果。
魚禾深知綠林軍中的深淺,也清楚綠林軍現在沒那個資格和膽量圖謀他的疆土,但是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的。
綠林軍中可沒幾個好人。
醜話得說在前面,免得有人生出什麽不好的心思。
“既然不觊觎我的疆土,那結盟的事情還有得談。”
魚禾流露出和善的笑容。
就像是一個土财主,見人家強盜沒有觊觎自己家财以後,流露出的心滿意足的笑容。
成丹打蛇随棍,趕忙道:“那就談談?”
魚禾笑問,“你們準備怎麽結盟?”
成丹面露喜色,“先從兵甲、錢糧上開始如何?”
魚禾微愣,沉吟着道:“怎麽開始?”
魚禾大緻已經猜倒了成丹要說什麽,但還是裝出了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成丹燦爛的一笑,“大王也知道,我們從僞新手裏繳獲到了不少兵甲。我們隻有幾萬人,可用不了十幾萬的兵甲。
大王正值起兵的時候,手裏正确兵甲。
我們可以勻出一些給大王,就當答謝大王救命之恩。
大王若是有心會禮,給些糧食和藥材即可。”
成丹這話就很有水準,明明是想跟魚禾做交易,卻非要拿報恩當幌子。
魚禾笑眯眯的道:“既然是報恩,爲何不幹脆送我?”
成丹哈哈笑道:“若是幾百上千兵甲,送給大王也無妨。可上萬的兵甲,不是說送就能送的。大王家大業大,我綠林軍的家底也不小,底下有幾萬兄弟要養,這些兄弟平日裏也要吃吃喝喝。
若是我們不顧及手下兄弟的生死,将兵甲一并送給大王。
那固然能償還大王的恩情。
但也違背了大王救我們一命的初衷了,不是嗎?”
魚禾以一種上位者的語氣調笑道:“你倒是好口舌。”
魚禾年紀雖然不大,但終究是一方霸主。用這種口吻跟成丹說話,成丹也不反感。
魚禾這略帶譏諷的話,他就當成贊揚了。
“大王缪贊了。”
“罷了,我當初救你們,也沒想過求回報。如今你們找上門做生意,又恰巧是我所需的,那我們就談一談。”
魚禾笑着說。
成丹大喜過望。
他們從朝廷手裏撈了不少好東西,但也有缺少的。
比如藥材。
幾萬人跟十萬多人鏖戰了數月,傷員多的吓人。
朝廷爲了對付他們,已經對他們實行了封鎖。
南陽郡西的南郡、南陽郡東的徐州,已經徹底封鎖了通往南陽郡的道路。
别說是商隊了,連個毛賊都沒有。
北邊的京畿重地就更狠。
直接派兵屯駐在了南陽郡通往京畿重地的道路,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西邊如今被魚禾占據,沒有魚禾首肯,也沒有商人能通行兩地。
僅憑南陽郡、江夏郡兩郡的那一丁點藥材,根本滿足不了綠林軍所需。
所以他們必須盡快找到進藥材的地方。
南郡、徐州、京畿重地,那都是朝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給他們這群反賊開一道口子。
所以他們能找的隻剩下了魚禾。
至于糧食,他們雖然不缺,但他們也需要。
他們中間有聰明人,他們深知,亂世之中,糧食比什麽都重要。
“那我們就商量商量兵甲兌換糧食和藥材的數額?”
成丹有點迫不及待。
魚禾卻不急,“不着急,此事我們有專門的人手負責。人還在路上,等她到了,再談也不遲。”
成丹不甘心,“大王不能做主?”
魚禾淡然笑道:“能倒是能,但是沒必要。既然是生意場上的事情,還是交給商賈去做更好。”
成丹略微一愣。
魚禾繼續笑道:“不過有一些事情,我們倒是可以先談一談。兵甲兌換糧食、藥材,終究是一樁生意。我對你們的救命之恩,你們可沒有報答。”
成丹臉上的神情有點僵。
他們隻想占便宜,不想吃虧。
他們又急需藥材。
魚禾拿這個事情拿捏他們的話,他們不好處理。
“不要害怕。”
魚禾笑吟吟的安慰,“我知道你們不願意拿出好東西答謝我,我也不強求你們能給我什麽好東西。
我聽說你們從衰章和原涉手底下俘虜了不少人手。
若是你們養不過來,可以送一些到荊州四郡,讓我來養。”
成丹松了一口氣,和張昂對視了一眼。
魚禾隻是要一些俘虜的話,那倒是不會損害他們的利益。
不僅如此,對他們還大有益處。
俘虜對他們而言,是奴隸,是勞力,卻也是動亂的根源。
俘虜們能幫他們做事,但吃的也多,對他們也沒多少忠心。
動不動就鬧事,或者幹脆一群人串聯在一起逃跑。
更有甚者幹脆在他們的俘虜營裏聚衆造反。
他們被俘虜折騰的有點疲憊。
他們幾次想痛下殺手,但最後都被王常給勸住了。
殺俘虜這種事情并不罕見。
許多蓋世名将也殺俘虜。
歸根結底就是養不起,又或者怕麻煩。
但即便是有難處,殺了俘虜也落不下好名聲。
就像是先秦白起,坑殺了趙國數十萬大軍。
被人稱之爲人屠,名聲很不好聽。
白起真的就那麽喜歡殺人?
那也不一定。
有可能就是因爲養不起,也有可能是怕數十萬俘虜一起鬧事。
畢竟,先秦在崛起之前,人口滿打滿算才四百萬。
青壯們幾乎常年奔波在戰場上,僅剩下一些老弱婦孺照顧農桑。
老弱婦孺們養幾十萬的秦國青壯,已經精疲力竭了。
再養幾十萬趙軍,大概得餓死。
所以白起除了殺人,還能怎麽辦?
讓秦國的老弱婦孺舍己爲人,拿自己的性命去換俘虜的性命?
開什麽玩笑?
彪悍的秦人能幹?
信不信分分鍾起義給你看?
所以殺俘虜的一些人當中,有人是因爲有難處才不得不這麽做的。
當然了,五胡、金錢鼠尾、鬼子等等除外。
那是殺人爲樂,已經入了魔道和畜生道,沒有絲毫迫不得已。
但不管怎麽說,殺俘虜就是落不下好名聲,怎麽洗也沒用。
綠林軍如今正在進一步擴大,正在南陽郡征兵。
一旦殺了俘虜,征兵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所以綠林軍隻能硬着頭皮養着那些俘虜。
魚禾肯要那些俘虜,對他們而言,那是解決了一樁大麻煩。
成丹和張昂強忍着心頭的激動。
張昂吞着口水,強裝鎮定的道:“大王能養得起多少?”
魚禾瞥了張昂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是在小遜我?”
張昂弄不起魚禾這話是什麽意思,幹巴巴笑道:“不敢……”
魚禾端起了一杯冰飲,美美的品了一口,一臉高深的道:“你們能給多少,我就養得起多少。”
張昂再也裝不下去了,他毫不掩飾的激動道:“真的?”
成丹咳嗽了兩聲,示意張昂不要那麽激動,容易讓人看出虛實。
張昂聽到了成丹咳嗽聲,意識到自己失态了,但卻并沒有掩飾。
因爲有些事情既然漏出去了,再掩飾就顯得很虛僞。
魚禾笑眯眯的道:“看來俘虜如今對你們而言,是一個麻煩。”
成丹和張昂笑着不說話。
魚禾順勢又提了一個條件,“一百個俘虜,你們得給我搭一個匠人。商人、讀書人也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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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