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蒙一臉愕然的看着魚禾。
屠城?!
魚禾此前可是明令禁止手下的兵馬侵害百姓的,現在居然要屠城?
魚禾見魚蒙不動,還愕然的看着自己,便明白了魚蒙的心思,他沒好氣的道:“屠城隻是吓唬吓唬王堂而已。順便吓唬吓唬索縣縣城内的百姓。
隻要屠城的風聲放出去,王堂這個人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王堂就算不願意爲我所用,索縣的百姓也會逼他爲我所用。
這就是人心。”
人心是很微妙的。
也是很自私的。
在生死面前,大多數人隻在乎自己,不在乎别人,更别提對錯了。
王堂不是個死闆的人,也不是死忠的人,不然他也不會成爲武陵郡大尹。
他是前漢時期出仕的官,前漢亡了,他的官爵卻還在。
他能抛棄前漢爲大新效力,爲何不能抛棄大新爲魚禾效力?
至于幫三個人做事,會不會被譏諷爲三姓家奴,那就有點扯淡。
三姓家奴那是譏諷呂布的,不能細細計較。
真要計較起來,有幾個幹幹淨淨的人?
孔子曾經在多國出仕,怎麽算?
蘇秦佩六國相印,又怎麽說?
韓信先侍項羽,後侍劉邦,又怎麽說?
大新上上下下,先侍前漢,後又侍王莽,又怎麽說?
幫幾個人做過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品行是否端正,是否能尋找到對的人。
跟的全是奸邪,又或者你品行不端,那你就是幾姓家奴。
最後一次選對了人,且品行還算有閃光點,那你就是棄暗投明、慧眼識人。
一切一切的區别就是,你能不能赢。
能不能站在勝利的一方去批判失敗的人,而不是被别人批判。
魚蒙聽完魚禾一席話,若有所悟。
魚蒙向魚禾躬身一禮,下去派人喊話。
派出去的人圍着索縣縣城喊了幾個時辰的話。
入夜的時候。
王堂就坐着一輛牛車,出現在了大營之外,求見魚禾。
魚禾吩咐魚蒙将王堂引進中軍大帳。
王堂進入中軍大帳,魚禾瞧了一眼他的臉色。
王堂臉上有憤怒,也有無奈。
看得出他此次出現在魚禾面前,不是他自願的。
王堂穿着一身素衣,須發打理的很整齊,看得出他是做了某種準備。
王堂初見魚禾,略微愣了一下。
他沒料到,跟自己對敵的居然是一位少年人。
看少年人坐在中軍大帳内一副泰然自若的架勢,明顯是這一座大營的主人。
王堂也沒有多想,生硬的躬身,冷冰冰的道:“武陵大尹王堂……有禮……”
魚禾饒有興緻的打量着王堂的穿着,笑着道:“你是準備以身殉國,還是準備訓斥我一番,讓我放棄屠城的想法以後,再自缢?”
王堂仰起頭,愕然的看向魚禾。
魚禾一下子道破了他所有心思,讓他有點無所适從。
魚禾吩咐魚蒙,“給他一柄劍。”
魚蒙拔出腰間的八面漢劍,丢在了王堂腳下。
魚禾笑吟吟的道:“你可以試試我的劍利不利。”
王堂冷哼了一聲,毫不猶豫的拿起了地上的劍,瞪着雙眼,盯着魚禾,冷冷的道:“你會放過索縣的百姓?”
魚禾往後一靠,穩穩的坐在座椅上,淡然的笑道:“我向來言出必行,你死,索縣内的百姓也得死。
不僅如此,索縣周遭四縣的百姓也得陪你一起死。”
王堂惱怒的喊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又不肯放過各縣的百姓,拿你還給我劍?!”
魚禾瞥着王堂,淡淡的道:“我隻是想告訴你,放棄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我既然要用你,你就隻能乖乖爲我所用,不要做無畏的抵抗,除非你了無牽挂。”
王堂咬着牙,惡狠狠的道:“我王堂生是漢人,死是漢魂,絕對不會爲你們異族所用。”
魚禾呵呵一笑,“看來你對我是一無所知。我不僅能在武陵郡屠城,我還能将手伸進廣漢,将你的族人一個一個的捏死。”
王堂瞳孔一縮,一臉難以置信,“不可能!”
王堂不相信異族人能将手伸進廣漢郡。
雖說益州如今亂糟糟的,但是異族人在沒有攻破巴蜀之前,是不可能出現在他的族地廣漢郡的。
魚禾笑問道:“你恐怕很久沒關注過廣漢郡的動向了吧?如果你關注過廣漢郡的動向,你就應該知道,廣漢郡已經被王尋和王邑禍禍的不成樣子了。
他們不僅在廣漢郡刮地三尺,暗中還在販賣廣漢郡的丁口。
你活着,王尋和王邑或許還有所顧及,不敢明目張膽的動你的族人。
你要是死了,你的族人就會被王尋和王邑明目張膽的拿出去販賣。
我隻需要付出微不足道的幾十貫錢,就能将你的族人買下。
捏死你的族人,我都不用将手伸進廣漢。”
王堂臉色大變,他根本不相信朝廷的人敢明目張膽的将廣漢郡的良民拿出去販賣,這完全就是禍國之舉。
但魚禾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忍不住不想。
魚禾淡淡的笑道:“沒什麽不可能的,在我率軍進入荊州之前,我已經派人從王尋和王邑手裏購買了近十萬丁口。
如今這些人就安置在犍爲郡,你大可以派人去查問。”
王堂臉色又是一變,他瞪着眼,盯着魚禾,咬牙道:“我既然已經落在你手裏了,根本沒機會離開。你拿謊話诓騙我,我也分辨不了。”
“隻要你答應幫我做事,你就可以派人去查探了啊。”
魚禾笑着說。
王堂毫不猶豫的道:“我還是那句話,我生是漢人,死是漢魂,絕對不會幫一個異族人做事。”
魚禾哈哈一笑,“有骨氣!”
下一刻,魚禾面色一冷,“那你可以自殺一個試試,看看我會不會屠了索縣,屠戮你的族人。”
王堂憤恨的咬緊了牙關,許久以後,他譏笑道:“蠻夷就是蠻夷,隻會用這些卑劣的手段。”
魚禾冷笑了兩聲,“我要是真的卑劣,我就應該軟禁你,然後放過索縣的百姓,厚待你的家人。然後派出各路人馬,對外宣稱,你王堂已經投靠了我。并且向我獻上了伐新之策、奴漢之言。”
王堂聽到這話,汗毛都豎起來了,他驚恐的瞪着眼,盯着魚禾。
他原以爲魚禾用索縣的民意和他族人的性命逼迫他就夠毒了,沒想到魚禾還可以更毒。
魚禾真要是放出風聲去,說他獻上了伐新之策、奴漢之言,那他的名聲就全毀了。
他會被漢人釘在恥辱柱上,唾罵成百上千年,死了也不會安生。
他的家人、他的族人也會跟着他一起遭受唾罵。
“你!你就是個惡鬼!”
王堂顫聲喊着。
魚禾冷冷的道:“我是不是惡鬼,你以後會知道的。現在,告訴我,你的選擇。在你做出選擇之前,我必須提醒你,目前爲止,還沒有人能忤逆我。
你如果是第一個忤逆我的人,我不介意讓你生不如死。”
王堂聽到這話,氣的直哆嗦,卻又拿魚禾無可奈何。
魚禾真的是太狠了,不僅要殺人、誅心、還要毀名。
他活着,魚禾能毀他的名聲,讓他成爲漢家的罪人。
他死了,魚禾依然能毀他名聲,讓他成爲漢家的罪人。
魚禾短短幾句話,就讓他陷入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
魚禾盯着王堂看了許久,見王堂隻是氣的哆嗦,卻不做任何選擇,便笑了,“怎麽不選?是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王堂咬着牙沒說話。
魚禾一會笑,一會兒冷喝,一副喜怒無常的樣子,讓他吃不準魚禾的性子。
他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麽回魚禾的話。
魚禾輕聲道:“其實這不難選。你之所以不知道怎麽選,是因爲你太在乎自己的名聲。也太在乎漢賊這個稱呼。”
魚禾有些唏噓的道:“任何一個心懷百姓,心懷天下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選擇俯首。若是我,做這個選擇,我會高高興興的俯首稱臣,甚至會多給自己要點好處。”
王堂愕然的盯着魚禾。
魚禾繼續道:“國賊也好,漢賊也罷,根本不重要。隻要能保住百姓,保住漢血不墜,保住漢魂不滅,區區名聲有算得了什麽。
英勇就義很容易,屈辱的背負一切才最難。”
魚禾目光落在王堂身上,感歎道:“世人皆說呂後惡,可她能在匈奴人發難的時候,跟冒頓單于虛與委蛇,承受冒頓單于給予的恥辱,守住了當時羸弱的大漢,她就很了不起。
她若是爲了自己的名聲,選擇跟冒頓單于死戰到底,你覺得大漢還會有以後的文景之治和漢武之世嗎?”
王堂渾身一震,張着嘴,卻發不出一點聲。
魚禾的話,如同醍醐灌頂,讓他整個人警醒。
讓他意識到,他更在乎自己的名聲,而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讓他明白,他這個官,做的似乎不對。
但他又覺得,魚禾是爲了诓騙他投降,所以才這麽說的。
魚禾見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王堂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心裏看輕了王堂幾分,也懶得在教育王堂,他對魚蒙淡淡的道:“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賣關子了,你告訴他,我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