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麗華淺淺一笑,柔柔的道:“我倒是不這麽認爲。”
一料到正事,陰麗華臉上的紅暈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柔和。
“哦?”
魚禾看向陰麗華。
陰麗華笑着道:“朝廷大概是覺得,我們即便是拿下了犍爲郡,也站不住腳,因爲犍爲郡的漢人,容不下西南的蠻夷。
朝廷也不會放棄收服犍爲郡。
我們這些‘蠻夷’,夾在犍爲郡的漢人和朝廷之間,肯定是麻煩不斷。
我們這些‘蠻夷’,又不懂得照顧農桑,犍爲郡落到我們手裏,聊勝于無。
所以朝廷問我們讨要犍爲郡,我們應該不會拒絕。”
魚禾和漕中叔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陰麗華說的有理,齊齊點頭。
依照以往的習慣,蠻夷們攻入中原,攻城略地的極少。
大部分都以劫掠爲主。
劫掠人口,劫掠錢糧。
搶一票就走。
朝廷還不知道西南各地,如今已經成了漢人所屬,還在用舊有的看法衡量占據西南主權的人。
所以能提出這些條件,并不奇怪。
魚禾感慨道:“你們說朝廷何時才能正視西南,何時才會發現西南已經由漢人做主了?”
漕中叔和陰麗華一臉苦笑。
朝廷的繡衣執法比四海镖行的探子多了無數倍。
可探查消息的能力,卻比四海镖行的探子弱了無數倍。
滇王安羌已經死了兩載了,朝廷還不知道消息。
而王莽在常安城内的一舉一動,不出一個月,就會被撰寫成文書,送到魚禾案幾上。
漕中叔和陰麗華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魚禾看向漕中叔,道:“此事就推了吧。我不可能爲了一個虛名,就放棄已經到手的犍爲郡,更不可能爲了一個虛名和一點錢糧,就幫朝廷去征戰。”
陰麗華認真的點着頭,“主公也不适合做滇王,對主公沒有任何好處。”
魚禾若是答應了朝廷的條件,亮明了身份,被朝廷封爲滇王。
那他徹底就被歸入到了蠻夷之流。
一個蠻夷王要入主中原,遠比一個漢人王入主中原,要困難千百倍。
魚禾笑着道:“我又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不會爲了那個虛名,給自己找麻煩。”
一個虛名而已,魚禾想要的話,随時都能有。
他現在自稱一聲西南王,不會有人反對。
他就算建制稱帝,也不會有人反對。
但他什麽也沒做,隻是用一個益州郡太守的名頭在總管治下幾郡。
“那屬下回頭就派人給孫建傳信,推了此事。”
漕中叔點頭道。
漕中叔并沒有幫着朝廷勸解魚禾,他和孫建雖然交好,但那是私交,不能跟公事混爲一談。
漕中叔也不支持魚禾答應朝廷的招安。
如今朝廷陷入内亂,并且越陷越深,已經威脅不到西南了。
魚禾穩居西南,有潛龍之姿,沒必要再去趟朝廷那趟渾水。
若不是孫建跟王莽捆綁在了一起,成了一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團體,漕中叔都想勸解孫建過來投靠魚禾。
漕中叔再次躬身一禮,又道:“除了朝廷之外,琅琊郡的呂母,通過琅琊郡的四海镖行,向我們傳信,說想見一見主公。”
魚禾一臉愕然。
陰麗華也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漕中叔。
魚禾狐疑道:“我跟呂母并沒有什麽交集,呂母爲何想要見我?”
對于呂母這位爲了給兒子報仇,忍辱負重多年,收買了一衆義士造反的奇女子,魚禾談不上敬佩,也談不上厭惡。
呂母爲了一己之私,聚衆造反,名頭上講,并不大義。
造反以後,偏距一地,并沒有展露出龐大的野心,也沒有瘋狂的擴張、壯大,反而守着幾畝薄田,安心務農,完全沒有一個義軍概有的樣子,魚禾實在敬佩不起來。
但呂母爲了給兒子報仇,忍辱負重多年,所展現出的母愛,以及呂母在亂世之中庇佑了一方百姓,所展現出的仁愛,又讓魚禾沒辦法讨厭她。
魚禾從沒有派人主動去接觸過呂母,甚至也沒有派人去引導呂母造反,跟呂母也完美沒有任何書信往來。
呂母突然找上他,他相當茫然。
漕中叔在魚禾疑惑的神情中,苦笑着解釋道:“主公雖然跟呂母沒有任何交集,但是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頭,跟呂母有些交集。
呂母的人遠居在海島上,琅琊郡大尹盯的又緊。
平日裏所獲的海産,由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頭幫忙出手。
平日裏所需的鹽、糧食等物,也是由四海镖行的镖頭幫忙采買。
四海镖行的镖頭也經常會帶一些藥草去海島上供呂母養病。
四海镖行镖頭拿出主公賜下的治療發熱的法子,也救了不少移居在海島上的百姓。
呂母因此十分敬重四海镖行的镖頭,經常會贈他一些厚禮,叫她到身邊攀談。
久而久之,就知道了主公的存在。”
魚禾聽完了漕中叔一席話,愣了好一會兒。
陰麗華用手捂着紅唇,一臉驚訝。
片刻過後,魚禾回過神,下意識的道:“四海镖行的路子現在都這麽野嗎?”
魚禾記得,四海镖行除了益州郡镖行、句町國镖行、南郡镖行、南陽郡镖行外,其他各郡的镖行,基本上都處在半癱瘓狀态。
除了能幫他收一點消息,什麽也做不了。
琅琊郡的四海镖行是什麽情況?
什麽時候發展的這麽厲害了?
不僅能幫他收消息,還能充當二道販子,幫造反的義軍倒賣海産和糧草了?
還跟造反的義軍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魚禾腦子裏一堆問号。
漕中叔笑着解釋道:“屬下主掌四海镖行以後,覺得四海镖行其他各郡的分行,每一歲隻進不出,長此以往,花費巨大。
主公雖然有餘錢,但也經不起這麽折騰。
主公既然信任屬下,将這麽重要的地方交給屬下主掌,屬下自然得想辦法幫主公解決這麽問題。
屬下向各郡四海镖行傳令,讓他們在确保給主公探查消息的同時,盡可能的自給自足,最好還能有盈餘,能幫主公完成大業。
對于一些貪圖享樂,沒有進取心的,又或者沒有才能的镖頭,屬下也進行了更換。
琅琊郡四海镖行的镖頭,是琅琊郡的一個大遊俠兒。
在琅琊郡極富盛名,在天下各地,也小有名氣。
王莽下令追索我、原涉等一衆遊俠兒的時候,他被朝廷所捕。
屬下見他有些能耐,又不跟那些冒着遊俠兒之名爲非作歹的惡徒同流合污,屬下就花了些錢财,請孫建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就拜在了屬下門下。
屬下主掌四海镖行的時候,發現琅琊郡四海镖行镖頭無能,就将他派了過去。
他借着在琅琊郡的名頭,快速的将四海镖行壯大了起來,跟呂母也結下了一些交情。”
魚禾聽完了漕中叔一番解釋,才明白了琅琊郡四海镖行,爲何會如此厲害。
呂母造反的時候,收買了不少琅琊郡頗具義氣的遊俠兒。
漕中叔的人在琅琊郡又是頗具盛名的遊俠兒。
漕中叔的人到了琅琊郡,自然能輕而易舉的跟呂母的人混在一起。
即便是他不去找呂母手底下的那些遊俠兒,呂母手底下的那些遊俠兒也會主動找上門。
雙方混在一起,那是遲早的事情。
至于漕中叔提到王莽下令捉拿漕中叔自己、原涉等一衆遊俠兒,那是一樁令人啼笑皆非的公案。
雖說天底下一直傳揚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的話。
但是興師動衆且指名道姓的下旨捉拿遊俠兒這種事,也就王莽幹得出來。
魚禾也不知道王莽是怎麽想的。
居然以帝王之尊,跟一群遊俠兒計較。
不僅弱了名頭,還降低了身份。
最關鍵的是,王莽放下了身段,還沒抓到他指名道姓的幾個遊俠兒。
其中被載入史冊的原涉,到最後居然被王莽招安了,還委以重任。
簡直就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騷操作。
換成其他皇帝的話,絕對不會大張旗鼓的去抓捕什麽遊俠兒。
他們隻會以肅清天下風氣爲由,下令廷尉,緝拿清剿各地遊俠兒。
魚禾看着漕中叔笑道:“我沒想到,你手底下還有如此能人?”
漕中叔一臉肅穆,躬身道:“未能向主公提前禀明此事,請主公責罰。”
從這句話就不難看出,漕中叔絕對是一個合格的官僚。
他絲毫沒有被自己遊俠兒的身份影響,也絲毫沒有忘記自己所處的位置和尊卑。
魚禾擺手道:“你也是爲了幫我減輕壓力,我怎麽會責罰你。我當初設立四海镖行的目的,不僅僅是爲了收集消息,也有貨通天下,幫我賺錢的用意。
所以你做的沒錯,不僅不用受罰,還得賞。”
魚禾沉吟了一下,道:“這樣,等漕少遊有了心上人,我請我阿耶出面幫他去證婚。”
漕中叔一臉感激的道:“多謝主公厚愛。”
漕中叔家底豐厚,不缺錢。
魚禾沒稱帝建制,漕中叔也求不了什麽官爵。
魚禾讓魚父出面去幫漕少遊證婚,算是讓漕氏跟魚父皆一段香火情分。
以後漕少遊犯了什麽事情,魚禾可以看在魚父的面子上,會放他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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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