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禾點着頭笑道:“你說的不錯。我若出兵,公孫述可以借此洗脫益州共尊的名頭,我若是不出兵,他可以趁機拿下巴郡。”
馮英盯着魚禾問道:“那主公是出兵,還是不出兵?”
魚禾微笑着搖搖頭。
馮英有些不甘的冷聲道:“倒是讓公孫述那個狗賊占了便宜。”
馮英的夫人、如夫人、姬妾,以及幾個子女,還有族中的一大部分老幼,皆葬身于公孫述之手。
馮英跟公孫述有血海深仇。
他在有關公孫述的事情上,自然會帶一些個人情緒。
魚禾也能理解,并且笑着安慰道:“馮先生不必如此。我的便宜,又豈是那麽好占的。在我的兵馬抵達江州縣江邊的時候,剩下的半個巴郡對我而言,是唾手可得。
我隻所以留着,就是留給公孫述的。”
雖然魚禾不怎麽了解史熊的能力,但是魚禾了解張休和馬援的能耐,以及他麾下兵馬的能耐。
史熊手裏的兵馬不過兩萬,軍中也沒聽說過有什麽良将。
馬援和張休手裏的兵馬有三萬多。
馬援和張休皆是良将,一起征讨江州縣,拿下剩下的半個巴郡,自然是手到擒來。
但魚禾讓他們達到了江州縣外江邊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
其目的,就是将剩下的半個巴郡甩給公孫述。
馮英聽完魚禾一席話,若有所思的道:“主公将半個巴郡讓給公孫述,其目的是爲了讓蜀郡和剩下的半個巴郡連成一片,擋在整個北方,形成一道抵禦朝廷大軍的屏障?”
魚禾笑着點點頭。
這就是他将半個巴郡留給公孫述的目的。
看起來是公孫述占了便宜,實際上他占的便宜更多。
他可以借着公孫述去抵禦朝廷,也可以跟朝廷兩面夾擊,快速的吃掉公孫述。
區别就在于,公孫述什麽時候失去作用,魚禾什麽時候才會除掉他。
魚禾比公孫述、馮英等人了解王莽。
王莽在位後期,顯得十分瘋狂。
如今王莽已經六十三歲高齡了,也到了他在位後期了。
革新無望,天下狼煙四起,王莽也該開始瘋狂了。
王莽可以征集全國的精兵,去讨伐劉秀、王匡(綠林軍首領,非王莽子嗣)、王風、劉伯升等人。
自然也可以提前征集全國精兵,讨伐他和公孫述。
有公孫述在前面頂着,王莽即便是舉全國精兵,魚禾也能從容應對。
沒有公孫述在前面頂着的話,魚禾直面王莽數十萬精兵,未必能勝。
所以公孫述是一個落入到魚禾算計中的工具人。
馮英感慨道:“主公還真是算無遺策啊。”
魚禾失笑着搖搖頭,他算什麽算無遺策。
他隻不過是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
“馮先生說笑了。公孫述既然跟朝廷對上了,雙方又動用了不小的兵力,那麽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有結果。
我們剛好可以借此機會,将犍爲郡、越巂郡、益州郡,以及半個巴郡,發展壯大。”
魚禾笑着說。
如今各郡之中,除了益州郡,剩下的兩郡半,都百廢待興。
特别是半個巴郡,除了兵卒,啥也沒有。
想要發展起來,可不容易。
馮英思量着道:“益州郡和越巂郡類似,主公在益州郡推行的法子,可以在越巂郡使用。至于犍爲郡、巴郡,恐怕要另外想法子發展才行。”
益州郡、越巂郡多蠻夷,漢人很少。
所以魚禾在益州郡用的治理辦法,搬到越巂郡也适用。
但是犍爲郡,還有半個巴郡,主要的百姓是漢人。
益州郡的法子,就不适合用在犍爲郡。
包括一些律法、條文,也得重新定制。
魚禾沉吟着道:“秋耕快到了,先制定出有關田産的律令、條文,給百姓發田産和種子,讓百姓們先複耕再說。”
糧食不論什麽時候都是個大問題。
等到綠林、銅馬、赤眉三支起義軍縱橫的時候,糧食就會顯得更關鍵。
所以魚禾必須主抓糧食。
馮英看着魚禾,遲疑着道:“那主公打算如何給百姓分配田産,又如何統管?”
魚禾心裏早有盤算,他坦言道:“如今犍爲郡地廣人稀,半個巴郡更是一個百姓也沒有。所以田産倒也充裕。
可以給犍爲郡的百姓依照人頭,每人分發二十畝田産。
願意遷移到巴郡去的,可以給發四十畝田産,再添一頭牲口。”
有道是故土難離。
犍爲郡的百姓如今已經扛過了大難,再想讓他們離開,很難。
魚禾要快速将沒有人煙的半個巴郡發展起來,就必須用優厚的政策吸引人過去。
魚禾發給百姓的田産并不多,依照如今犍爲郡人口密集程度,以及半個巴郡沒有人口的情況,每個人發一百畝地,都綽綽有餘。
但是發的田産多了,百姓們根本就種不過來。
魚禾倒是可以派人去抓一些蠻人當分給百姓當私屬。
但王莽好不容易在廢除奴隸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
魚禾隻要稍微再添一把火,就能取消奴隸。
魚禾幹嘛還要開曆史的倒車?
馮英遲疑着道:“是不是發的少了?”
魚禾搖頭笑道:“不少了,犍爲郡的青壯被馮茂和廉丹折騰死了不少,沒剩下多少。縱然有牲口幫忙,一個人一年伺候二十畝,都不一定能伺候到位。四十畝地,估計得找人幫忙才行。
發的多了,隻會被荒廢。”
馮英苦笑着道:“留着也是荒廢啊?”
魚禾笑着道:“所以我準備将各軍淘汰下來的青壯,充爲勞力,讓他們去種田。”
簡單的講,就是農墾兵團。
馮英雖然不理解,但覺得此事沒有什麽壞處,也就沒有反對。
馮英又問道:“那田産的歸屬,以及田産買賣,該如何管束?”
魚禾聽到這話,陷入到了沉默。
這可是一個大問題。
很大很大的問題。
田産私有、準許買賣的話,土地兼并是不可避免的。
新以後的曆代,都沒有人能解決這個問題。
中華人對土地的熱情是永遠不會衰退的。
因此,田産分到了個手裏,并且準許買賣的話。
豪族、商人、官員等等,總會用各種各樣的辦法将百姓手裏的田産弄到自己手裏。
百姓們最終會淪爲佃戶、奴仆,幫豪族、商人、官員等去耕種。
然後豪族、商人、官員等會越來越富,百姓會越來越窮。
唯一能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土地國有化。
如此以來,豪族、商人等想要侵占土地,兼并土地,也做不到。
後世一些人經常對這一條國策議論紛紛,總是覺得不合理。
但魚禾卻覺得很合理。
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巨大的善政。
爲什麽?
因爲如果沒有土地國有化這一條國策在。
聰明的人都會用盡各種辦法将土地歸納到自己名下。
窮苦的百姓幾乎不會有立錐之地。
種田的得租田、務工的得租屋。租田的價格和租屋的價格,不會比你所得少多少。
買房?
除非你比别人聰明,能賺很多錢。又或者中了大獎,不然你買不起。
房價不會被抄到一個你望而卻步的地步。
房價隻會被抄到一個你根本買不起,或者說永遠也買不起的地步。
貧富差距會快速的拉開到一個你想象不到的地步。
就像是教育,很多人都在抨擊應試教育,鼓吹外國的精英教育。
外國的精英教育真的好?
我們的祖先早在兩千多年以前就開始應用精英教育了。
所有教書育人的人,都會擇英才、擇身分高的人去教。
所以大學問,幾乎都掌握在少數人手裏,甚至一家一室手裏。
人家要是不點頭,你連學的資格也沒有。
所以聖人在說出有教無類,并且狂攬了三千弟子,傳下學問以後,最後被奉爲聖賢。
在應試教育出現之前,幾乎曆朝曆代施行的都是精英教育。
其效果就是普通人壓根難以翻身。
國家想要推行精英教育的話,很容易。
因爲有兩千多年的經驗可以借鑒。
但國家并沒有,國家反而推行了應試教育,并且用統一的書本。
其目的就是盡可能的在教育上保證公平,給低層百姓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
國策、律法,一直都是在保護弱者。
強者根本不需要國策和律法去保護,他們隻會不斷的去試探,去挑釁,去鑽律法和國策的漏洞,然後去魚肉弱者。
言歸正傳,土地國有化,是魚禾目前能想到的解決土地兼并的唯一的辦法。
可惜新朝這塊土地并不适合土地國有化的國策。
常安城裏的那位意思穿越者的王莽大帝,就是這麽幹的。
然後他快要被人給推翻了。
所以魚禾将土地國有化的話,肯定不得人心。
但放開手腳,人人買賣的話,分下去的土地,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回到那些豪強手裏。
在這個豪強當道的時代,豪強在地方上的影響力、權力,遠比皇帝還要大。
魚禾思量了很久,緩緩的道:“每一個百姓,分上田十畝、中田五畝、下田五畝。上田不允許買賣,更不允許被侵占。中田到手,耕種超過十年,才允許買賣,下田可以随意買賣。
任何人不得随意侵占他人田産,違令者沒收其家産,殺惡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