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休有多大本事,魚禾很清楚。
張休手底下的人雖然算不上是千裏挑一猛士,但也是百裏挑一的悍卒。又經過了數十場血與火的磨練,一個個的實力早就遠超常人,組成戰陣出擊,以百敵千也不在話下。
再加上他們有遠超時代的鐵甲相助,縱然是萬人軍陣,那也能闖一闖。
就是這麽一支實力強悍的兵馬,差點被一個馬夫給設計的全軍覆沒了。
魚禾怎麽可能泰然處之。
“仔細講講,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魚禾催促着呂嵩,盡快講清楚其中的關鍵。
呂嵩沒敢多說廢話,他言簡意赅道:“張休一行去偷襲天水、隴西的養馬地,撞上了一群馬夫阻攔。張休一行将馬夫擊潰,俘虜了他們,并且讓他們幫忙驅趕着馬匹回夜郎。
但是隊伍進山以後,馬夫當中冒出了一個厲害人物。
他借着山林裏複雜的地形,逃脫了張休一行的掌控。
又在張休一行追擊的時候,在林中設伏,差點全殲了張休一行。
關鍵時刻,有一個叫朱遵的人出現,率領着他的人幫了張休一把。
張休這才擺脫了殺局,活捉了埋伏他的馬夫們。”
魚禾聽完呂嵩一席話,略微一愣。
張休那可是有将帥之才的人,一個馬夫不僅能擺脫他的掌控,還差點反殺,那說明這個馬夫有點能耐。
張休又重新拿下了馬夫,那他倒也不用再爲張休擔心。
至于那麽馬夫,如何處制,等張休将其押解到夜郎,再做定奪。
倒是那個叫朱遵的,爲何會出現在山林裏,又爲何會出手幫張休,需要好好查問。
魚禾看向呂嵩,問道:“張休損傷了多少人馬?”
“五十餘人……”
“五十餘人,那傷亡可不小啊。傳令張休,讓他速速将那個馬夫,還有那個叫朱遵的人送到夜郎。你再派人去暗中摸索一下那個叫朱遵的底細,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人,爲何出現在山林裏,又爲何出手幫張休。”
魚禾始終堅信,世上沒有無關無辜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朱遵到底是真心幫助張休,還是别有用心,需要好好查探。
“喏!”
呂嵩應允了一聲,離開了後院。
莊頃在呂嵩走後不久,晃晃悠悠出現在魚禾面前。
見到魚禾,莊頃低聲笑道:“聽說你手下的張休,去偷襲白羊坪的時候,吃了個大虧?”
魚禾剛剛洗漱完,正在拓展筋骨,聽到莊頃的話,雙手一收,淡然笑道:“你的消息挺靈通的嘛,我才得到消息,你就已經知道了。”
莊頃輕笑着,沒有搭話。
魚禾也沒有刨根問底。
他手底下有呂嵩這等情報人員,莊頃手底下自然也有相應的情報人員。
莊頃手底下的情報人員或許不如他。
但是軍中的消息卻很難瞞得過莊頃。
畢竟,現在執掌夜郎上下所有兵馬的人,是莊頃的門客。
魚禾也沒有隐瞞,坦言道:“是吃了點虧,但也有收獲。”
莊頃古怪的看着魚禾,“你說的收獲,該不會指那些馬吧?如果僅僅是那些馬的話,那你可就虧大了。”
馬雖然珍貴,但是在西南卻發揮不了太大作用,充其量就是耕耕田、拉拉車。
損失了五十悍卒,換回來一群耕田、拉扯的馬,确實不劃算。
魚禾高深莫測的一笑,“具體的等張休回來以後,你就知道了。”
莊頃一臉狐疑。
魚禾并沒有繼續再讨論這個話題,他疑問道:“你可知道朱遵此人?”
莊頃愣了一下,追問道:“誰?”
“朱遵!”
“朱遵?!”
莊頃重複了一句,急忙道:“是犍爲郡功曹朱遵?”
魚禾瞥向莊頃,問道:“朱遵是犍爲郡功曹?”
莊頃愕然的道:“你不知道?”
魚禾抿着嘴,沉默不語。
他還真不知道。
犍爲郡功曹,在犍爲郡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人物,可是放在整個益州,也就是那麽回事,還不值得他刻意的去關注。
莊頃說犍爲郡功曹叫朱遵,救張休一行的朱遵也是從犍爲郡冒出來的。
朱遵手底下又有人馬。
那麽很有可能,犍爲郡的功曹朱遵和救張休的朱遵是一個人。
朱遵一個朝廷的官員,卻貌似救張休這個叛逆,又跟着張休前來夜郎。
朱遵爲什麽要這麽做?
“你覺得朱遵是怎樣一個人?”
魚禾盯着莊頃問。
莊頃既然知道朱遵,那他應該了解一些朱遵的爲人。
莊頃并沒有回答魚禾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朱遵派人找你了?他說了些什麽?”
莊頃覺得,魚禾沒理由突然提起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魚禾既然提到了朱遵,有可能是朱遵找上了魚禾。
一個身居敵人腹地的功曹,找上魚禾,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魚禾也沒有回答莊頃的問題,“你先告訴我,朱遵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莊頃見魚禾不願意回答,也沒有追問。
他略作思量,沉吟着道:“朱遵是犍爲郡武陽縣人,朱氏在武陽縣也算是豪族,朱遵因此被舉薦爲武陽縣賊曹,後因剿賊有功,被擢升爲犍爲郡功曹。
亡氏前些年去劫掠犍爲郡的時候,就是被此人所阻。
此人也算是一員幹吏。”
說到此處,莊頃盯着魚禾,提醒道:“但是此人心懷朝廷,他要是找上了你,你還是小心點爲妙。”
莊頃一席話說完,魚禾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莊頃若是不提及此人出身,魚禾還真不知道此人是誰。
莊頃一說此人出身,魚禾想起了此人是誰。
此人也算是一位在史書上留名的人物,雖然僅有寥寥幾筆,但卻都是正面評價。
劉秀建立東漢以後,甚至讓犍爲郡郡治,以及各縣,爲他設立了祠堂。
隻不過此人并沒有建立太大的功勳,所以并沒有雲台二十八有名。
此人最大的功勳就是在公孫述稱帝以後,進犯犍爲郡的時候,率領犍爲郡的将士們,在六水門跟公孫述展開了一場死戰。
雖然最後寡不敵衆,被公孫述擊敗,并且斬首。
劉秀在建立了東漢,收複益州後,念及其骁勇,追封他爲複漢将軍。
此人跟劉秀沒有什麽交集,劉秀追封他,也是爲了樹立一個典範,讓新收複的益州百姓盡快歸心,效忠他建立的大漢王朝。
但益州亂世中出的将軍那麽多,劉秀卻将他樹立爲典範,可見他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
魚禾手底下現在急缺人才,此人若是能爲他所用,倒也不錯。
至于莊頃的提醒,魚禾也記在心上。
此人若是不願意爲他所用,并且找上他的目的不單純,那他也隻能痛下狠手。
“朱遵過兩日就到,到時候我們一起見見,看看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他還真找上你了?”
莊頃一臉驚訝。
魚禾瞥了莊頃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既然知道張休吃了大虧,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朱遵找上了我?”
莊頃一臉郁悶的道:“我手底下的人隻告訴我,說張休吃了個大虧,其他的一概沒說。”
魚禾見莊頃不像是在說假話,便坦言道:“張休是差點吃了個大虧,多虧朱遵及時出手相助。”
莊頃一愣,急忙道:“如此說來,朱遵是真的找上你了?”
魚禾緩緩點頭。
莊頃沉吟道:“那确實該好好的試探試探……”
……
兩日後。
張休驅趕着馬匹,押解着馬夫,引領着朱遵一行,出現在夜郎城。
張休入了夜郎城,将馬匹交給城内的守軍,就帶着馬夫和朱遵,到了衙門。
衙門,正堂。
魚禾端坐在正堂上,品着他吩咐人做的花茶。
莊頃聽到正堂外有響動,就伸長了脖子一個勁的往外瞧。
張休身披着鐵甲,一人當先,興沖沖的入了正堂。
“見過主公,見過莊王……”
莊頃笑着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了張休。
魚禾見到張休一臉喜色,略微愣了一下,放下茶碗,哭笑不得的道:“别人損傷了部衆,一個個恨不得哭爹喊娘,你倒好,還挺高興的。”
張休嘿嘿笑道:“别人損傷了部衆,那一定是吃了敗仗,肯定得哭爹喊娘。卑職雖然損傷了部衆,但卑職沒敗,更重要的是,卑職損傷的值。”
魚禾饒有興緻的盯着張休,“仔細說說。”
張休像是偷到雞的黃鼠狼,賊兮兮的笑道:“卑職雖然損傷了部衆,但卑職卻發現了一個人才。一個僅憑幾百手無寸鐵的馬夫,就差點将卑職算計死的人才。
卑職領兵的時日也不短了,還從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
此人能用幾百手無寸鐵的馬夫,就差點讓卑職手底下精挑細選的悍卒全軍覆沒,足可見此人在領兵方面的才能,遠勝卑職。
此人若是能助主公,主公手底下必然能再添一大助力。
卑職能用數十部衆,爲主公換取一大助力。
怎麽算,都是卑職賺了。
而且還是大賺。”
魚禾笑着感慨道:“一個馬夫,能被你推崇到這個地步,倒是難得。”
張休在他手底下的諸多校尉中,有冷面校尉之稱。
張休能一改常态,喜形于色的推崇此人,此人應該有些能耐。
但他更欣賞張休這種不嫉妒賢能,能爲他舉才的品質。
要知道,曆朝曆代都不缺少人才。
但真正能混出頭的人才屈指可數。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重臣們嫉妒賢能,打壓人才,不給他們出頭的機會,害怕他們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張休正值飛揚跋扈的年紀,确能展現出容人之量,着實難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