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山細細的數完以後,魚禾終于明白了莊喬交給他的這塊蠻王令的分量。
蠻王令背後的蠻人部,足足有二十萬族人。
二十萬族人,放在莽新,相當于兩個頂尖豪強。
放在益州郡,那就是頂尖勢力。
僅次于滇王安羌所在的亡氏和莊頃所在的莊氏。
比安羌麾下第一大部族谷蘭部的族人,多了近一倍。
聽三山的意思,蠻人部似乎産生過分裂。
似乎是因爲上上上一代的蠻王,死在了跟大漢的戰争中,蠻人部因此分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寨子,各自爲政。
各寨子雖然依舊認可蠻王令,但蠻王令對他們的約束力沒有以前那麽強了。
魚禾看着激動不已的三山,疑惑的問道:“蠻人族的各大寨子如今各自爲政,他們會依附我?”
在魚禾眼裏,一個部族一旦産生了分裂,再次聚攏到一起,可沒那麽容易。
必須經曆血與火的考驗,才能重新聚攏在一起。
三山理所當然的道:“您是我蠻人部的王,您又比曆任蠻王都強,他們爲什麽不依附您?”
魚禾一臉錯愕,短暫的思量了一會兒,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他又将漢人的生存法則套用到了蠻人身上。
雖然漢人和蠻人都是以強者爲尊。
但漢人既尊崇武力上的強者,也尊崇智慧上的強者。
智慧上的強者,哪怕在武力上很弱。
也會吸引一大批人追随。
蠻人就不同,蠻人隻尊崇武力上的強者。
智慧上的強者雖然能在他們部族中取得一個不俗的地位,但永遠也成不了首領。
此外,漢人聰明、睿智,所以心思更複雜。
漢人一旦嘗到了權力的甜頭,很難再俯下身去依附他人。
因此也衍生出了一句話‘甯做雞頭,不做鳳尾’。
一支漢人勢力的首領,在明知自己實力弱小,遲早會被消滅的情況下,也不會輕易去依附别人。
他會選擇抗争,選擇借助自己的智慧去以小博大。
在抗争過後,輸了,他才會選擇依附。
相比起來,蠻人就純粹了一些。
你比我強,你又跟我是一個部族的,那我就依附你。
不會去抗争,也不會去玩什麽以小博大的戲碼。
“二十萬人,滇池城恐怕也住不下……我也不可能讓他們全住在滇池城内。但他們可以住進城外安氏占據的山林裏。”
魚禾确認了三山說的是實話。
蠻人部的族人确實會依附他以後,心裏頓時熱切了起來。
二十萬人,有八萬是青壯。
還是那個種體格碩壯,懂一些搏殺之道,弓術娴熟的青壯。
稍微操練一下,就能充作兵馬。
再配上好一點的兵甲,配一個懂得領兵的将校。
一定能爆發出不俗的戰鬥力。
是不是可以去找一找鄧讓的麻煩,讓鄧讓明白,他的東西,不是那麽好吞的?
“不行不行不行……”
這個念頭剛生出來,就被魚禾甩出了腦袋。
他一直推行的是精兵政令。
兵馬的數量可以不多,但戰鬥力必須強悍。
突然改一個路子,走數量路線,有點違背初衷。
也容易把路越走越歪,最後走到王莽那種地步。
拿大炮去打蚊子,最後還被蚊子咬斷了炮。
此外,蠻人部新投,需要以安撫爲主,還需要花時間去收攏人心,急匆匆的将他們訓練成兵馬,扔進戰場,死的人要是多了,他們說不定會反叛。
最重要的是,另外半個益州郡還沒平定,廉丹那個大禍害又要到了。
現在跟鄧讓這個龐然大物開戰,不是明智之舉。
“三山,我身爲蠻人部的蠻王,自然不可能虧帶自己的族人。你回頭帶一些糧食回去,告訴各寨子的寨主,我将城外的三座山頭,分給了咱們蠻人部。
城内的西城,我依然留給蠻人部。
到時候族人們住在城外的山頭,各寨子的寨主,就住到城内的西城。
我有要事找他們商量的話,也不用他們來回奔波。
至于他們在城内的吃穿用度,皆由太守府出。”
魚禾笑着說道。
三山不懂魚禾的分權之舉,一個勁的替魚禾叫屈,“那怎麽行?您是俺們的王,俺們應該給您送吃的喝的,怎麽能讓您給俺們送吃的送喝的?!”
魚禾正色道:“爲何不行?我身爲蠻人部的王,占據了半個益州郡,難道不該幫我們蠻人部謀一點好處?”
“可是……”
三山一臉猶豫。
楊丘淡然笑道:“三山頭人,主公也是一片好心。您又怎麽能忍心拒絕呢?再說了,您不願意吃主公的喝主公的,不代表其他寨子裏的頭人也不願意。
您也說過,各寨子如今各自爲政。
一些人心裏恐怕早就疏遠了蠻人部。
主公若是不拿出一點好處給他們,他們不一定會依附主公。”
三山一下子就瞪起了眼,怒喝道:“他們敢?!”
楊丘失笑道:“三山頭人總不願意看到主公跟自己的族人反目成仇,最後刀兵相見吧?”
三山一愣,收起了怒容,尴尬的撓着頭,“那倒也是……可主公也不能一直養着他們吧?主公是他們的王,應該是他們養主公,而不是主公養他們。”
楊丘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主公也不會白養他們,需要他們上陣殺敵的時候,主公一定不會客氣。”
三山一臉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楊丘的話,心不甘情不願的道:“那還行……”
說完這話,三山又正色道:“主公放心,俺去找他們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他們,以後吃主公的喝主公的,就一定得幫主公賣命。
誰不幫主公賣命,俺就宰了誰。”
說到最後,三山一臉惡狠狠的樣子。
似乎已經下定了殺人的決心。
魚禾給了楊丘一個贊許的眼神。
楊丘果然是聰明人,也上道,關鍵時候能幫他說話。
楊丘淡淡一笑,站在哪兒沒有再言語。
魚禾吩咐道:“呂嵩,去看看我們還有多少糧食和布匹,分一半給三山帶回去。順便派人去平夷傳話,讓劉川和張武将平夷城一半的存量和布匹送到此處。”
呂嵩抱拳道:“喏!”
魚禾又吩咐三山跟着呂嵩去拿糧食和布匹。
三山有心推辭,卻被魚禾和楊丘一起給勸了下去。
臨走的時候,三山賭咒發誓,一定把人給魚禾帶回來,誰要是敢不尊魚禾,他就宰了誰。
魚禾和楊丘都被這個耿直、憨厚的漢子給逗笑了。
三山和呂嵩一走,正殿内就剩下了魚禾、楊丘、樂進三人。
三山前腳剛出了殿門,樂進立馬就出聲譏諷,“這些蠻人,果然奇蠢無比!”
魚禾臉上帶着笑意,沒有言語,隻是看了楊丘一眼。
楊丘會意,躬身道:“主公,卑職還有一些要事需要處制,就先告辭了。”
魚禾笑着點點頭。
樂進愣了一下,楊丘一走,正殿内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也沒什麽要事跟魚禾商談了,索性也向魚禾施禮,要離開正殿。
魚禾同樣笑着點點頭。
楊丘跟樂進一起出了正殿,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魚禾坐在正殿内一動不動,一刻鍾後,楊丘再次出現在了正殿内,隻是不見樂進的身影。
魚禾請楊丘坐下,楊丘謝座以後,坐在魚禾下首。
魚禾笑問,“樂進覺得三山是個蠢貨,你覺得呢?”
楊丘正襟危坐,淡淡的笑道:“樂進才是那個蠢貨。”
魚禾點着頭感慨道:“是啊,樂進才是那麽蠢貨。你說說,他這麽蠢,是怎麽成爲一個擁有數千部從的山大王的?”
楊丘追憶了一會兒,感歎道:“他以前還不算太蠢,雖然沒什麽本領,但知道向人學習。他就是學着卑職,在烏句山上豎旗,又學着卑職,招攬人手,管轄山寨,所以才引的數千人追随。”
魚禾搖搖頭,笑眯眯的看向楊丘道:“你手底下的人,可比樂進手底下的人純良多了。我看,不是樂進學你管轄山寨,吸引了數千人追随。
而是你看不上那些人,沒有接納他們,所以他們才投了樂進。”
楊丘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算是默認了魚禾這話,他笑着道:“主公打算如何處置他?”
樂進那貨仗着手底下有點人馬,又跟着魚禾混了幾場勝仗,所以有點飄。
他将自己當成了一個将帥之才,一個人物。
所以在魚禾面前說話也有點肆無忌憚的。
魚禾什麽身份,他什麽身份?
他在魚禾面前将他手底下的人稱之爲他的兵馬?
還要魚禾爲他的兵馬配備鐵甲?
魚禾能答應他?
給他的兵馬配備上鐵甲,等待他羽翼豐滿了沖魚禾呲牙?
魚禾很喜歡三山那個部下,他對三山的恩寵,已經表露到明面上了,樂進還當着魚禾的面罵三山是個蠢貨?
目中無人四個字,被樂進表演的淋漓盡緻,魚禾還能留他?
“他手底下的兵馬可不少,足足有一萬人。現在跟他起沖突可不是好事。還是先留着吧。”
魚禾笑着說。
楊丘意味深長的看了魚禾一眼。
樂進手底下那一萬人是怎麽來的,楊丘很清楚。
那是魚禾有意無意的塞進去的。
裏面沒一個好人。
不是流竄到此處的山匪流寇,就是兵營裏的油痞,還有朝廷發配到此處的大惡人。
一個個被魚禾招降以後,還秉性難改。
感謝‘A藏鋒劍’一千五百書币打賞!感謝‘鳳羽舞菲’四百書币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