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氏父子無疑是三方勢力中最弱小的,手裏的兵馬不過數千人,發展的時間也不過一載多。
沒什麽底蘊,也沒多少潛藏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還跟莊氏交惡,又是漢人出身。
魚氏父子若是能出面幫忙對付滇地漢人的話,那麽滇王就能騰出手全力收拾莊氏。
滇王唯一擔心的是,魚氏父子是假意跟莊氏交惡,暗中在算計他,所以遲遲沒有動作。
但是沒過一段日子,滇王的疑慮就打消了。
馮茂被罷官入獄的消息傳到了滇國。
滇王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魚禾手底下的走商隊在滇國山林裏撞見了莊氏的人,雙方産生了一點摩擦,莊氏的人悍然出手。
結果被一位劍術高手,以高超的劍術反殺。
莊氏被殺的人裏面,有一位是莊氏的嫡系。
如果馮茂沒有被罷官入獄,那麽魚禾手底下的人反殺莊氏的人,滇王還是會存疑。
可馮茂被罷官入獄了,魚禾手底下的人還反殺莊氏的人。
那滇王就相信他們是真的決裂了。
畢竟,有馮茂的大軍鎮着,魚禾殺了莊氏的人,莊氏也隻能忍着。
沒馮茂的大軍鎮着,魚禾殺了莊氏的人,那莊氏就能派人收拾魚禾。
莊氏随後的反應,也印證了句町王的猜測。
莊氏在魚禾手底下的人反殺了莊氏的人以後,就派人去跟滇王和句町王交涉。
莊氏許諾了他們不少好處,讓他們大開方便之門,讓莊氏的人去報仇。
句町王答應了,滇王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于是莊氏上千精銳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滇國,趕往了平夷。
句町王明顯和莊氏合謀了。
而魚氏父子在兩個龐然大物一起壓迫下,變得岌岌可危。
滇王果斷出手,阻止了莊氏再次派遣精銳。
并且派人找到了安阿果,讓安阿果全力拉攏魚氏父子入滇。
在滇王的消息送到安阿果手裏之前。
魚禾先見到了呂嵩。
呂嵩有些頹廢,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腰間别着一柄被血侵蝕的出現了鏽迹的青銅劍,手裏捧着一個盒子,跪在魚禾面前。
魚禾看着呂嵩手裏的盒子,愣了許久,遲遲沒有動作。
莊喬坐在一邊,雙眼含淚,緊緊的盯着呂嵩手裏的盒子。
“主公,屬下有罪……”
呂嵩雙手将盒子舉到了頭頂,用沙啞的聲音向魚禾請罪。
魚禾沒有觸碰盒子,他盯着盒子,深吸了一口氣,道:“莊氏的人?”
呂嵩垂着頭道:“莊氏嫡支小壽公莊去疾……”
似去病、去疾、延年、彭祖等等名字,在新漢兩朝,屬于十分大衆化的名字。
就像是後世七八十年代的建國、建軍、建業等等。
古人孩童夭折率極高,所以古人會給孩童起一些延年益壽、去病去災的名字,希望孩童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莊氏居住的西南,衛生條件和醫療條件更差,孩童的夭折率高,所以類似的名字起的也多。
“嗚……”
莊喬聽到了小壽公莊去疾的名字,直接苦出了聲。
倒不是她跟莊去疾有多大的交情。
而是看到莊去疾腦袋被裝在盒子裏,莊喬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悲哀。
她比莊去疾幸運,遇到了魚氏父子,借着魚氏父子庇佑,拜托了莊氏掌控的命運。
莊去疾沒那麽幸運,所以爲了莊氏獻出了自己的性命。
“主公,屬下一時沒收住手,傷了莊氏的人,還請主公責罰。”
呂嵩恭敬将盒子擺放在了魚禾腳下,俯首請罪。
魚禾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莊氏還真是下血本。一個嫡支血脈,說舍棄就舍棄。”
在滇王眼裏,甚至在絕大多數人眼裏。
莊去疾的性命是呂嵩傷的。
但是在魚禾、莊喬等人眼裏,莊去疾是莊氏扔出的另一個棋子、棄子。
莊氏身處滇國,距離滇王最近,滇王的反應莊氏一清二楚。
莊氏分明是發現一個莊延年,還不足以迷惑滇王,所以又抛出了一個莊去疾。
這便是大宗族,大豪強。
爲了宗族利益,個人性命毫不在乎。
魚禾蹲下身,扶起了呂嵩,歎息道:“此事不怪你。不過你近些日子不能再去益州郡附近了。你帶着你的人,暫時就留在卧鹿嶺外的山寨裏。
等風聲過去了,再出來。”
呂嵩驚愕的看着魚禾,又看了看坐在一邊垂淚的莊喬。
他可是殺了莊氏嫡系,莊喬的堂弟。
魚禾就這麽輕易揭過去了?
他可是做好了爲莊去疾償命的準備。
“這中間的事情有些複雜,我暫時不方便明說,等以後你就知道了。”
魚禾看出了呂嵩心裏的驚愕和疑惑,但是并沒有多做解釋。
呂嵩不好繼續追問,躬身一禮後,退出正廳。
莊喬在呂嵩離開了正廳以後,瞬間哭出了聲。
魚禾歎了一口氣,道:“莊去疾的首級,就交給少母了。”
丢下這話,魚禾離開了正廳。
莊喬撲上前,抱起了莊去疾的腦袋,嚎啕大哭。
一開始,莊喬隻是因爲同病相憐,所以暗自垂淚。
可真的打開了盒子,看到了莊去疾腦袋後,那股血濃于水的親情就浮上來了。
莊喬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魚禾也不好去勸解,隻能吩咐田氏多照看照看莊喬。
莊去疾的人頭送到魚宅内沒兩天。
魚豐、安阿果策馬奔回了魚宅。
魚豐是聽聞莊喬哭暈了過去,害怕她肚子裏的孩子有礙,所以丢下了虎跳谷的事宜,跑回來看莊喬。
安阿果則是接到了她王兄的命令,跑到魚宅來拉攏魚氏父子。
魚豐見到魚禾以後,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訓斥了魚禾好一會兒。
魚禾垂着頭靜靜的聽着魚豐的訓斥。
魚豐訓斥過魚禾以後,跑去看莊喬。
安阿果趁機湊到了魚禾近前,面色複雜的看着魚禾,“魚将軍還真是厲害……”
魚禾目送着魚豐離開以後,回過身看着安阿果,淡然笑道:“殿下這話從何說起。”
安阿果感慨道:“西南百族之中,見過魚将軍的,皆贊歎魚将軍厲害。我原以爲大家都是看在你阿耶的面子上,才贊歎你的。
沒想到你是真厲害,你才是平夷作主的那個。”
魚禾笑着道:“殿下說笑了,平夷一切事務,我阿耶也能作主。”
安阿果嬌笑着道:“真若是如此,那爲何你手底下的那些兵卒,隻聽你的,不聽你阿耶的?”
魚禾瞥了安阿果一眼,沒好氣的道:“殿下如果是過來跟我辯論這些瑣碎的,那麽恕不奉陪。”
“魚将軍稍安勿躁,别那麽心急。心急可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還會錯過一個救你一命的人。”
安阿果嬌嗔的瞪了魚禾一眼,嬌滴滴的道。
魚禾一陣惡寒,他強忍着心裏的不适,幹笑着道:“殿下這話是何意?”
安阿果笑道:“魚将軍難道不知道,平夷就要大禍臨頭了嗎?”
魚禾故作深沉的道:“誰敢?!”
安阿果捂着嘴笑道:“魚将軍先是殺了莊氏分支的族人,如今又殺了莊氏嫡支的族人。魚将軍真以爲莊氏會善罷甘休?
魚将軍真的以爲,僅憑一個莊喬,就能幫你們攔住莊氏的報複?”
魚禾面色一沉,“殿下是說莊氏會報複我?”
安阿果緩緩點頭,“我王兄派人向我傳話,莊氏已經買通了句町王,要一起收拾你。此前莊氏已經派遣了一千多精銳,離開了滇國,進入到了句町。
不日之後就會抵達平夷。”
魚禾冷哼了一聲道:“一千多兵馬,可奈何不了我。”
安阿果笑眯眯的道:“一千多兵馬是奈何不了魚将軍。所以莊氏有意繼續增兵,不過被我王兄派人給攔下了。
但我王兄能攔得住莊氏的人,卻攔不住句町的人。
莊氏若是請句町王出兵,魚将軍可就麻煩了。
如今馮茂被捉,處在句町和滇國邊陲的新朝兵馬也盡數退回巴蜀。
句町王要出兵的話,可沒有半點壓力。”
魚禾不屑的道:“句町王真敢派遣大軍來襲,朝廷也不會坐以待斃。”
“哈哈哈……”
安阿果大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好聽的笑話。
魚禾皺着眉頭盯着他,一臉不悅。
安阿果笑了許久以後,才緩緩道:“魚将軍是在西南呆久了,忘了節氣。眼下已至冬日,西南雖然處處翠綠,可北方已經大雪紛飛。
大雪能阻擋道路,所以新朝在冬日很少出兵。
隻要句町王和莊氏鬧出的動靜不大,新朝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句町王若是真的出兵,幫着莊氏一起對付魚将軍,魚将軍手裏那點人能否擋到明年開春?”
魚禾一瞬間眉頭皺成了一團,閉口不言。
安阿果繼續道:“恐怕到了明年春日,魚将軍墳頭的荒草都有一尺高了……”
魚禾惡狠狠的盯着安阿果,“你究竟想說什麽?”
安阿果正色道:“我王兄說了,他可以調遣兵馬,屯駐在滇國和句町國邊陲,震懾句町王,讓句町王不敢輕舉妄動。”
魚禾冷冷的道:“所有人都想害我,滇王會那麽好心?”
安阿果淡淡的笑道:“我王兄自然不會白幫忙。我王兄幫你震懾句町王,你需要幫我王兄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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