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洢、莊敏、亡波離開的時候,隊伍壯大了不少。
一千句町武戈開路,五百藤甲兵押解着魚禾送給莊敏的果酒緊随其後,三隻肥碩的大象載着亡洢三人,一步一搖的跟在其後。
押尾的是長長的車隊和兵卒。
任方、魚禾、魚豐等人墊着腳尖,目送着亡洢一行人消失在官道盡頭以後,衆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心裏懸着的大石頭徹底落下。
任方甩着官服的長袖,一臉感慨,“總算把瘟神送走了……”
魚禾、魚豐父子贊同的點頭。
任方一改前兩日病怏怏、軟趴趴的形象,豪邁的邀請道:“去後堂,我請你們父子吃酒。”
送走了瘟神,任方輕送了不少,必須大醉一場。
魚豐痛快的答應了任方的邀請,魚禾卻拒絕了。
三個人回到了城内,任方和魚豐直奔衙門,魚禾卻去了四海镖行。
四海镖行比較特殊,并不需要鋪面迎客,大多數時間,镖行裏的人都在镖行内磨練武藝,又或者跟騾馬培養感情,所以四海镖行的位置并不在主街上。
而是在比較偏僻的角落。
镖行是葛平留下的一座大宅子改建的。
占地約有十畝左右,裏面的大多數建築已經被拆除,僅剩下了一些供人居住耳房和供人議事的正堂。
除了耳房和議事堂的占地外,剩下的地方被改造成了騾馬圈和演武場。
魚禾之所以跑到四海镖行,是爲了見從南郡返回的張武一行人。
魚禾和莊敏已經談妥,以後一起做西南和北方的生意。
西南有莊敏背後的莊氏收貨鋪貨,所以魚禾不需要多管。
主要是魚禾想管也管不上。
北方那邊,魚禾就得好好謀劃謀劃。
張武一行人當中,有一群南郡的豪族,他們到平夷的目的也是爲了生意。
魚禾之前沒想過要做西南和北方互貿的生意,所以不想搭理他們。
如今要做,自然得見一見他們。
魚禾如今身份特殊,出不了西南,所以北方的生意就得仰仗他們。
魚禾到了四海镖行門口的時候,門口站着兩個漢子,門内傳出了聲聲呼喝聲。
守門的漢子見到了魚禾,主動迎上前。
“少主……”
兩個漢子都是六盤水義軍的人,他們訓練有成以後,就被調遣到了四海镖行,當作了暗子藏了起來。
魚禾略微點了一下頭,在兩個漢子引領下,進入到了镖行内。
一進門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演武場,演武場上有十數個漢子正在練習拳腳武藝、打磨氣力。
演武場兩側,擺滿了石鎖、蠟槍等物。
漢子們見到了魚禾,齊齊停下動作,向魚禾施禮。
魚禾勉勵了他們幾句,入了演武場後的議事堂。
議事堂内的布置,有點像是會議室的風格。
一張拼接而成的長桌,四周圍着一圈座椅。
首位上的座椅顯得更加高大。
首位座椅之所以特立獨行,就是爲了告訴其他議事的人,誰才是議事的時候說話算數的人。
座椅對于新漢兩朝的人而言,是一個新興的産物。
在長腿的座椅出現之前,人們印象中的座椅,就是那種在高階之上鋪設一個座毯,座毯後面立一個靠背,兩側立有扶手。
長安城内的新帝王莽,坐的就是這種座椅。
據說東海夷國的小國主,曾經在觐見的時候,還特地求取過這種座椅,以便于在東海夷國推廣。
東海夷國是那個?
就是倭國。
隻不過東漢未立,漢光武帝劉秀還沒有賜下漢委奴國王金印,倭這個概念還沒有誕生,所以漢人們現在稱呼他們爲東海夷國。
魚禾吩咐彭三造出了長腿的座椅以後,大多數見過長腿座椅的人,對座椅有了新的認知。
他們對長腿的座椅并不排斥,接受的很快。
特别是四海镖行的人,覺得這東西簡直就是爲他們量身打造的至寶。
畢竟,他們以走镖爲生,走一趟下來,渾身都是汗,一脫靴子,能把人熏死。
有了長腿的座椅,他們就不用再脫靴跪坐了,不用擔心熏到别人,也不用擔心被别人熏到。
魚禾進了議事堂,往議事堂的主位上一座,雙腿往面前的長桌上一搭,久違的那種拽拽的感覺就出現了。
跟在魚禾身後,小心伺候着的四海镖行小管事,覺得魚禾的行爲有些無禮,但真的很帶勁。
“派人去城外走一趟,告訴張武,可以進城了。”
魚禾活動了幾下,坐舒服了以後,吩咐了一聲。
小管事答應了一聲,立馬派人去傳話。
魚禾在議事堂等了半個時辰,張武、漕少遊、巴山、相魁等人就出現在了議事堂。
幾個人在城外風餐露宿了多日,看着有些狼狽,特别是張武和漕少遊,頭發亂糟糟的、胡須也亂糟糟的,有點向野人方面發展的趨勢。
幾個人入了議事堂,齊齊向魚禾施禮。
“見過少主……”
魚禾早在他們進入議事堂的時候就放下了雙腳。
他起身上前,扶起了張武和漕少遊,勉勵道:“辛苦了……”
張武和漕少遊愣了一下,齊齊道了一聲,“不辛苦!”
魚禾跟他們寒暄了兩句,請他們坐下。
雖說張武和漕少遊才是四海镖行管事的,但魚禾是四海镖行的大東家,他到了,自然以他爲尊。
坐定以後。
魚禾詢問,“你們第一次走镖,有什麽感觸?”
漕少遊率先開口,“人太累了,世道太亂了。”
魚禾點着頭道:“走遠镖,一直在路上奔波,當然累。眼下這個世道,活不下去的人很多,路上劫镖的人多一些,也很正常。
镖行賺的就是這份辛苦錢和賣命錢。”
漕少遊深以爲然的點頭。
镖行賺的确實是一份辛苦錢和賣命錢。
要付出多少,也隻有他們這些走過遠镖的人才清楚。
張武在魚禾說完話以後,緩緩開口,“少主,我覺得我們行镖,有點多餘。各地的商人,背後都靠着各大豪族,豪族有自己的私屬,根本用不到我們。
那些個百姓出行,會三五成群的結伴而行。
他們即時冒一點危險,也不願意花點錢跟我們同行。”
張武進入角色很快,僅僅走了一趟镖,就開始觀察市場,爲镖行考慮。
“你說的在我意料之中。我也做好的镖行不賺錢的準備。镖行必須開設下去。”
魚禾在開設镖行之初就清楚,镖行在新漢兩朝沒什麽市場。
他開镖行的目的又不是賺錢,隻要镖行投入不大,他會一直開設下去。
張武自然知道魚禾開設镖行是爲了養兵、藏兵,所以魚禾的答案在張武意料之中,“少主,你開設镖行雖然不是爲了賺錢,但也不能一直貼補镖行。
眼下我們隻有一家镖行,貼補的還不是很多。
可以後開設的多了,你根本貼補不過來。
我仔細觀察了一番,我覺得我們镖行可以在行镖的同時,兼顧送家書。
豪門大戶的家書,自然輪不到我們。
可是尋常百姓的家書,我們可以幫忙送。
尋常百姓家中的男丁出門在外,往往四五年沒有音信。
他們身份低,沒辦法通過官驿傳遞家書,隻能碰運氣。
碰到了回鄉的同鄉,讓同鄉捎帶着送一封家書。
碰不到了,三五年也送不出一封家書。
我們要是能在行镖的時候,幫他們送家書,相信他們不會吝啬那幾個錢。”
說到此處,張武頓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不瞞少主,此次我們去南郡,在南郡碰見了幾個平夷人。他們就托我們幫他們帶家書回鄉。
爲了托我們将家書帶回來,他們請我們吃肉吃酒,差點還帶我們去了秦樓楚館。
我暗中算了算,他們的花銷加起來,有不少錢。
也是因爲看到了他們爲了托我們送家書花了那麽多錢,我才覺得送家書可行。”
魚禾有些意外的看着張武,沒想到張武出去了一趟,居然幫镖行開展了另外一項業務。
有道是‘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世道越亂,家書就越珍貴。
有些人遞出的家書,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的絕命書。
有些人一生有可能隻能給家裏送一封家書。
四海镖行如果開展送家書的業務的話,相信有很多人願意給四海镖行送錢。
一個人收十幾個錢或許不多,但一個月走一趟,甚至一年走一趟,囤積起來送。
一次送成百上千份,那就是一筆大錢。
在賺錢的同時,興許還能做善事。
官方雖然有送家書的業務,但隻針對服役的兵卒和官員。
平民百姓可沒辦法通過官驿送信。
所以這是一個空白的市場。
“故且試一試,在行镖的同時送家書,也不費事。”
無非就是加一輛車,加一個防水的箱子而已。
新漢兩朝又沒有送信上門的說法。
尋常百姓可以将信送到镖行,镖行帶回來以後,他們家人可以到镖行裏取。
對镖行而言,并不費事。
“如此一來,我們恐怕得在南郡再開設一家镖行。”
張武再次開口。
走了一趟镖,他看到了商機,心思活絡了許多。
他或許不喜歡走镖,也不喜歡做生意。
但魚禾父子信得過他,将镖行交給了他,他自然得想方設法将镖行搞起來,不能讓魚禾父子一直往裏面賠錢。
要想将送家書的業務做起來,在南郡開設一家镖行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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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