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莊敏看着像是個人畜無害的嬌小姐,現在再看分明是一個隐藏的很深的腹黑女。
莊敏的笑容很甜,也很陽光,但是魚禾卻無暇欣賞。
他沒有給莊敏好臉色,因爲他覺得自己被莊敏給算計了。
“魚主記有禮……”
莊敏起身,向魚禾淺淺一禮。
她身上再無前兩日的嬌憨、刁蠻,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成熟。
她沒有回答魚禾的問題,魚禾不得不加重語氣,再問了一次,“你知道我會來?”
莊敏笑着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示意魚禾坐下談。
魚禾也沒有客氣,入了屋舍,脫下了靴子,跪坐在涼席上,目光深沉的盯着莊敏。
莊敏待到魚禾坐定以後,也跪坐在涼席上,取了一壺酒,又取了一個小火爐,準備溫酒。
魚禾不客氣的道:“我不喜歡喝酒,我記得你們滇人喝酒也沒有溫酒的習慣。”
莊敏沒有在意魚禾的話,她一邊溫酒,一邊笑道:“魚主記是在提醒我是一個滇人?魚主記看不起滇人,覺得我們是蠻夷?”
魚禾搖頭,認真的回答,“我沒有看不起滇人,更沒有覺得滇人是蠻夷。我隻是不喜歡跟一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一起喝酒。”
莊敏将酒溫在了火爐上,盯着魚禾一臉感慨的道:“魚主記沒必要冷嘲熱諷,我對魚主記沒有敵意。”
魚禾目光一冷,質問道:“那你的人爲何會出現在城門口,還封鎖了城門,隻許進,不許出?”
莊敏臉上的笑容不變,“平夷已經被句町人所占,我在平夷做什麽,隻要句町人不反對,似乎都沒有問題。”
魚禾冷哼道:“什麽時候,滇地莊氏也能幫句町人做主了?”
莊敏嬌笑着道:“我隻是順手幫了一下句町人,避免有些人狗急跳牆。”
魚禾微微眯起眼,“你派人盯着我?”
莊敏搖了搖頭,“亡洢阿姑到平夷的目的,我知道一些。亡洢阿姑将你阿耶喚到房裏會說些什麽,我也知道一些。你們父子的性情,農大祭司也告訴過我。
我大緻推斷了一下,你們父子應該不會答應亡洢阿姑的招攬,面對亡洢阿姑的刁難,你們很有可能會狗急跳牆。
所以我随手做了一些布置,沒想到你們父子還真的打算狗急跳牆。”
魚禾心頭一沉,他猜測的沒錯,莊敏果然是知道他們要做什麽,所以提前做了布置。
莊敏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魚禾也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他盯着莊敏冷冷的道:“你既然猜倒了我們要做什麽,你又準備幫亡洢,爲何不直接告訴亡洢?”
莊敏笑了,笑的比之前還要燦爛,她從小火爐上取下了酒壺,給魚禾斟了一杯,笑眯眯的道:“因爲我和亡洢阿姑有同樣的目的。”
魚禾有些驚訝,“你也要招攬我們父子?”
不等莊敏開口,魚禾就自嘲的道:“我們父子什麽時候成香饽饽了,值得被句町人和滇地莊氏招攬?”
魚禾不認爲他和魚豐有什麽大能耐,值得被兩大勢力争奪。
倒不是魚禾妄自菲薄。
而是魚禾父子手裏那點人手,對句町人和滇地莊氏而言,不算什麽。
魚豐沒有楚霸王項羽那般力能扛鼎的實力,他也沒有卧龍鳳雛那般響亮的名聲,六盤水義軍也沒有什麽光榮的戰績。
他們就是一群有一點想法的亡命之徒而已。
句町人和滇地莊氏需要的話,能随時随地招攬一大堆。
魚禾不明白句町人和滇地莊氏爲何會盯上他們。
莊敏有些意外,“你不知道我們爲何要招攬你們父子?”
魚禾盯着莊敏沒有言語。
莊敏意味深長的道:“爲了讓我們重視你們父子,農大祭司可是出了不少力。農大祭司隻告訴句町王叔,說你阿耶有掌管一郡兵馬之能。但卻告訴我阿耶,說你有大抱負,也有大能耐。
所以我們一到平夷,亡洢阿姑就沖着你阿耶去了,而我一直盯着你。”
魚禾有點想罵娘。
鬧了半天,是農祭司出去四處爲他們父子宣傳,讓人盯上了他們父子。
農祭司在西南名望不低,又周遊天下,見多識廣。
她向句町王和莊氏家主推舉魚禾父子,句町王和莊氏家主自然重視。
即便是不相信魚禾父子有大能耐,不相信農祭司真心實意的爲他們推舉人才,那也得試探試探才行。
試探過後,能招攬的招攬,招攬不了就弄死。
反正不能留着,給自己培養一個麻煩。
魚禾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裏罵娘的沖動,幹笑着道:“莊姑娘之前不是說了嘛,我那點手段,隻能欺負欺負孩童,算不上什麽大能耐。
我父子是從六盤水逃出來的亡魂,所求的不多,就是想找個安穩的地方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如果這也算是大抱負的話,那天底下人人都有這種大抱負。”
莊敏聽完魚禾自謙的話,居然點了點頭,“你的手段,确實隻能欺負欺負亡波那個涉世未深的孩童。但是你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卻值得我們重視。”
莊敏此話一出,魚禾臉色瞬間變了。
他沒料到農祭司居然将他們能治療煙瘴之毒的事情也說了出去。
如果句町人和莊氏隻是看重他們能耐的話,他們還有辦法推脫過去。
但是句町人和莊氏盯上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的話,那他們就沒辦法再推脫。
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個治毒的方子,可是對句町人和莊氏而言,那就是命。
句町人和莊氏所有人的命。
莊敏見魚禾臉色變了,就猜倒了魚禾心裏的想法,她幽幽的道:“新帝發兵十萬,攻打句町和我滇國,堪稱氣勢洶洶。三方初戰,新軍鋒芒畢露。句町和我滇國根本不是對手。
但慶幸的是,我們西南有煙瘴之毒這個天然優勢。
新軍奈何不了煙瘴之毒,隻能止步于六盤水等地。
若是新軍有了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那新軍就能長驅直入,直搗句町王宮所在的句町縣和我滇國王宮所在的滇池。
所以你手裏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意味着什麽,你應該很清楚。”
魚禾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意味着什麽,早在六盤水的時候他就知道。
莊敏既然知道此事,那肯定不會放過他。
放過他,就等于将莊氏所有人的性命交到了魚禾手裏。
魚禾思量了一下,緩緩開口,“平蠻将軍馮茂如今忙着在巴蜀橫征暴斂,即使有了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也不一定會攻打句町和滇國。”
莊敏有些好笑的道:“魚主記也是聰明人,何必自欺欺人。馮茂貪财歸貪财,但他絕對不會放着潑天大功置之不顧。
再者說,我滇國和句町的錢财,遠比巴蜀等地要豐厚。”
滇國和句町所在的位置,山林廣布,幾乎都初在未開發的狀态,金銀銅礦多不勝數。
小小的平夷,就能輕而易舉的發現一座銀礦、一座金礦,其他地方更不用多說。
更重要的是,滇國和句町的冶鐵技術還初在先秦時期,所以他們用的大部分器具,都是銅器。
一些夷族的棺椁,都是青銅所鑄。
銅在新朝代表着什麽?
代表着錢。
馮茂隻要有機會殺進句町和滇國,絕對不會錯過。
魚禾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手裏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并不能徹底的解決煙瘴之毒。一旦治愈的人再次碰到煙瘴之毒,依然會中毒。”
魚禾說的是實話。
他手裏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确實不能徹底解決煙瘴之毒。
想要徹底解決煙瘴之毒,除了解毒之外,還得防毒。
莊敏笑眯眯的道:“能不能徹底解決煙瘴之毒重要嗎?隻要能治,馮茂就敢率軍南侵。”
魚禾不得不承認,莊敏說的也是實話。
打仗本來就是一件高風險的事情,馮茂已經折騰死了不少巴蜀青壯,他絕對不會介意再多折騰死一些。
隻要能确保他的精銳不出現大的損傷,巴蜀青壯死多少,他才不在乎。
馮茂隻要能消除新軍上下對煙瘴之毒的恐懼,就能大舉南征。
魚禾清楚,莊敏絕對不會放他離開。
他的退路也被莊敏堵死,他盯着莊敏沉聲道:“莊姑娘就不怕我們魚死網破嗎?”
莊敏愣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笑的花枝亂顫,“你們不是已經打算魚死網破了嗎?”
看到莊敏一副有恃無恐的姿态,魚禾就知道,他們所作的一切,恐怕都被莊敏看破了。
莊敏也有把握在他們父子魚死網破的時候留下他們父子……
魚禾一邊思量着對策,一邊道:“莊姑娘還真是厲害……”
莊敏笑道:“厲害嗎?我怎麽不覺得。我隻是提早從農大祭司口中了解過你們父子,知道你們父子的手段和秉性,所以才能占據上風。
若是異地處之,占上風的恐怕就是你了。”
魚禾笑道:“我可不如姑娘。姑娘如此厲害,不如教教我,一女如何嫁二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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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