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表現的很灑脫,比漕中叔和漕少遊更像個遊俠兒。
但是魚禾卻不怎麽放心。
張武可是他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張武出了什麽意外,他的計劃也就失敗了。
計劃一旦失敗,他就得繼續在深山老林裏苟活着,還得面對句町人和朝廷兵馬的圍剿。
朝廷的兵馬和句町人也不會再像是以前一樣,任由他在山林裏默默發展。
此次計劃已經推行到了一半,他暴露的東西太多了。
句町人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存在。
六盤水兵營裏的人,也知道他們存在。
隻要句町人着手剿滅他們,六盤水兵營的人一定會嗅着血腥味撲過來。
所以張武此行,不容有失。
“我們再送你一段路。”
魚禾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張武卻搖頭拒絕了,“沒有必要,再送下去,我就沒辦法給江關校尉一個死裏逃生的感覺。”
魚禾對這一次的計劃很上心。
張武也很上心。
魚禾隻是讓張武去冒險,但是張武已經做好了拼命的準備。
張武剛才說,魚豐太重仁義,在這種亂世中活不自在。
但是魚禾卻覺得,正是因爲魚豐重仁義,張武才願意爲魚豐拼命。
魚禾盯着張武道:“你得活着,才能把消息送到江關校尉手裏。你要是死在半路上,那就白死了,我們的計劃也就落空了。”
張武固執的道:“四裏地而已,難不倒我。即便是我身上有傷,也不是問題。”
魚禾皺眉道:“再走一段,就到屍坑邊上了。那裏布滿了狼蟲虎豹,你一個人根本應付不來。”
張武沉吟着道:“你說的在理,所以我準備繞開屍坑,多走一裏。”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許久,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最終,魚禾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讓張武自己走,魚禾帶着人躲在暗處,暗中保護。
張武答應了。
魚禾吩咐人扶着張武下了擔架,給了張武一杆竹槍。
張武撐着竹槍,艱難的往前走去。
魚禾帶着人繞到了樹木濃密的地方,暗中保護。
張武撐着竹槍行了半裏,額頭上就冒出了細汗。
又行了半裏,張武已經變的氣喘籲籲。
魚禾幾次想出去幫忙,都被張武用咳嗽聲給制止了。
魚禾隻能帶着人跟着。
繞過了屍坑,走到抛屍路旁邊的時候,張武的步履已經變得踉跄了起來。
魚禾沒有跟随魚豐到抛屍路上救人,所以不知道抛屍路上的情景。
他是第一次出現在抛屍路上。
也是第一次看到抛屍路上的慘劇。
抛屍路兩旁,有密密麻麻的荒草。
在荒草堆裏,躺着一具又一具屍骸。
有些屍骸上面有刀傷,是被人一刀砍死的。
魚禾猜測,那應該是魚豐帶人做的。
有些屍骸上面一半是枯骨,一半是腐肉,在腐肉和枯骨交彙處,能看到一些淺淺的牙印。
有些屍骸上面布滿了蛇蟲鼠蟻,在大肆咀嚼。
還有些屍骸,已經被啃食成了枯骨。
魚禾大緻數了一下,倒在荒草堆裏的屍骸,有數百具。
就在魚禾數着屍骸的時候,一隻野狼從抛屍路的一頭出現,晃晃悠悠的在抛屍路上前行。
它像是一個步入食館的老饕,眼中冒着綠光,口中留着口水,眼神在路邊的屍骸上不停的徘徊。
似乎在挑選自己認爲最美味的食材。
但是它的目光并沒有在屍骸上停留太久。
它的目光落在了張武身上。
它看到張武的時候,張武也看到了它。
張武吞了一口唾沫,握緊了手裏的竹槍,死死的盯着它。
魚禾見野狼盯上了張武,心頓時提起來了,他準備吩咐巴山出去宰了那野狼。
但是正在跟野狼對視的張武卻開口了,“小崽子,你敢過來,就得死……”
魚禾眉頭一挑,閉上了嘴。
張武的話有點不對勁。
那隻野狼,明顯是一頭老狼,張武就算要跟它說話,八成也會稱呼它爲畜生,或者是其他什麽,而不是小崽子。
魚禾回身,小聲的對身後的人吩咐道:“去一個激靈的,小心查探一番,看看抛屍路兩旁,有沒有其他活人在。”
魚禾身後有人點了點頭,然後趴着離開了魚禾身旁。
魚禾在那人走後,又看向了抛屍路。
抛屍路上。
野狼和張武已經對上了。
野狼邁着穩健的步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張武不遠處。
張武緊握着竹槍,準備随時應對野狼的猛撲。
但是下一刻,野狼在張武不遠處拐了個彎,走向了荒草叢中的一具屍骸,漫無條理的撕扯、咀嚼了起來。
野狼放棄了進攻張武。
又或者說,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進攻張武。
魚禾松了一口氣,張武也松了一口氣。
就在張武準備繼續趕路的時候,從他身側草叢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人影,飛快的撲倒了張武,那人影撲倒了張武以後,毫不猶豫的張口咬向了張武。
張武對着他就是一通猛踢。
雙方快速的扭打成了一團。
張武少了一條胳膊,身上的傷勢又沒有痊愈,不是人家的對手。
魚禾準備出去救人,但是還沒等他開口,被他派遣出去查探的那個人,匍匐着回到了他的身旁,聲音略顯驚慌的向魚禾禀報。
“少主,草叢兩旁埋伏了十幾個人,全部是甲士……”
魚禾心頭一沉。
他剛才聽出了張武話裏的深意,所以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果然有埋伏。
張武應該是在踏上了抛屍路的時候,就發現了抛屍路兩旁有埋伏。
所以他在遇險以後,第一時間用‘小崽子’三個字提醒魚禾。
魚禾不用猜,也知道埋伏在抛屍路兩旁的人是六盤水兵營的人。
他們之前在魚豐手裏吃了虧,埋伏在抛屍路上,應該是在等待魚豐一行人出現,好打魚豐一個措手不及。
魚禾心頭暗叫。
六盤水兵營的人既然在,爲何不救人?!
又爲何眼睜睜的看着野狼啃食他們昔日同僚的殘骸?!
魚禾心裏有一團無名火在緩緩升騰。
抛屍路上,張武和那個人影的戰鬥也打出了真火。
張武在發現自己鬥不過對方的時候,跟對方比起了狠。
對方咬着張武的胳膊不放,張武咬住了對方的脖子。
張武拼盡了渾身力氣,咬死了對方,對方也從張武胳膊上咬下了一塊肉。
鮮血瞬間染紅了兩人。
“唰唰唰……”
一道道人影,在張武戰鬥結束以後,出現在了張武面前。
野狼在他們出現的那一刻,快速的逃離了抛屍路。
他們有十六人,清一色的甲士,身穿的甲胄,雖然不如魚豐祖傳的甲胄,但是遠比彭三做出的藤甲好了許多。
甲士們出現以後,将張武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領頭的,盯着張武陰恻恻的道:“張當百,我若記得沒錯,你幾天前就被仍在了抛屍路上。你應該死了才對,爲何還活着?”
張武沒有回應對方的話,而是看着那個被自己咬死的人,嘿嘿着問,“他是你們扔出來試探我的吧?你們見我沒死,就覺得是有人救了我,所以将他扔出來試一試,看看有沒有人藏在暗處,對不對?”
領頭的冷冷的道:“那是自然,畢竟在軍冊上,你已經成了一個死人。死人複活,我們自然得試一試。”
張武嘿嘿笑着,沒有再開口。
他剛才那番話,是說給躲在暗處的魚禾聽的,而不是六盤水兵營裏的甲士。
領頭的見張武不答話,緩緩蹲下身,眯着眼問道:“張當百,你是怎麽活下來的,是不是有人救了你,救你的人叫什麽?
你告訴兄弟們答案,兄弟們給你一個痛快。”
“呸~”
張武将混合着血液的口水啐在了對方臉上,哈哈大笑着道:“耶耶是被人救了,耶耶命不該絕。”
領頭的人擦去了臉上的口水,眼中閃過兩道冷意,“命不該絕?那兄弟們今天就送你上路。”
話音落地,領頭的人準備行兇。
張武卻有恃無恐的喊道:“你宰了我,就沒辦法知道是誰救的我,更沒辦法知道我身上的煙瘴之毒是如何解的。”
聽到了煙瘴之毒,領頭的人一愣。
領頭的人快速忘記了剛才張武啐他一臉的不快,他蹲在張武身邊,急聲問道:“你是說有人能解煙瘴之毒?”
張武笑着道:“那當然,身中煙瘴之毒,七日必死。我從被扔出兵營到現在,過了不止七日了吧?”
領頭的人眼中閃光一團精光,“你知道怎麽解?”
張武笑眯眯的盯着對方,“怎麽,你打算殺人冒功嗎?”
張武目光在其他人身上盤桓了一圈,又問道:“一樁功勞,你們這麽多人,怎麽分?”
領頭的人沉聲道:“我們怎麽分,不用你操心。你告訴了兄弟們,兄弟們升了官,肯定不會忘了你。”
“呸~”
張武又啐了他一口,冷笑着罵道:“你當耶耶蠢?耶耶要是告訴了你們,耶耶還能活?升官以後不會忘了我?這種話我會信?”
領頭的人咬牙道:“你的命可在我們兄弟們手裏握着。”
張武不屑的道:“你們可以宰了我,但是你們能保證你們中間不會有人将這個消息說出去。一旦繡衣執法查起來,你們誰跑得了?
煙瘴之毒,阻擋了我大新十萬雄兵。
誰能解決煙瘴之毒,封侯拜将不在話下。
誰能提供解決煙瘴之毒的消息,也能混一個校尉。
校尉之職,足以讓同袍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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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