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跟林初晨面對面坐着,桌子上擺了很多吃食,都是林初夏借了客棧廚房,前後做的。
而且這些食物,當初林初夏都親手給林初晨做過。
林初夏雖然還小,但卻比同齡人要成熟懂事得多,他猶豫了片刻,終于接受了自家姐姐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
他眼巴巴地看着林初夏:“姐,當時你受了傷,是不是特别疼?”
林初夏猜想林初晨會問很多問題,但沒想到,第一個問的竟然是這個。
她眼睛彎了彎,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說:“非常疼,疼得我都想死了,可一想到我弟弟還沒有長大成人,所以我怎麽樣都得活下來,然後去跟你們會合。”
“姐……”林初晨平時最讨厭别人摸他的頭,但是這一次,他沒有躲開。
旁邊竹苓愧疚地說:“姑娘對不起,我沒有帶着初晨公子離開,當時王府的人出現,我們來根本走不了。”
“不是你們的錯,其實你們離開王府那一刻,裴琰就派人跟着了。”
裴琰手下衆多,他想要跟蹤一兩個人,十分容易,再加上竹苓跟林初晨,也沒有什麽經驗,被找到十分正常。
林初晨卻好奇地說:“那這次,爲什麽王爺把我們送到你這裏了?對了姐,王爺是不是認出你來了啊。”
裴琰早就認出她來了,雖然,林初夏不知道對方是怎麽認出來的。
她想了想,看向翼王府的方向,輕聲說:“裴琰應該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
翼王府,裴琰跪坐在榆木桌後,一身黑色長袍,同色發帶束發,安靜地煮茶。
穿着白色便裝的周昀出現後,裴琰頭也沒擡。
他讓手下們都在外邊候着,而是邁步走了進來。
周昀雖然來的時候,有點氣惱,但開口的時候,卻還是先說了軟話,“雍之,何必生這麽大的氣?”
裴琰頭也沒擡,語氣疏離:“請陛下喝茶。”
周昀表情頓了頓,卻還是跪坐在軟墊子上,他端起茶杯,卻沒有急着喝。
裴琰看到他的動作,卻突然笑了,“怎麽,陛下是擔心裴某在茶杯裏下毒嗎?”
“雍之,你不用這樣!我知道你不喜歡楚嫣然,你假裝娶她就好了,等回頭事成之後,你願意怎麽處置她都是可以的!”
“那你怎麽不娶?”裴琰輕笑,“陛下,我本以爲你很懂裴雍之。”
兩個人又是無聲沉默,周昀終于拿起茶盞,喝了裏面的茶,不過卻發現,茶水已經冷卻了。
他輕歎一口氣:“雍之,我們走到今日,十分不容易。你不能夠感情用事,那楚嫣然一心都在你身上,我什麽手段都用過了,她說如果不嫁給你,她就是死也不會說出寶藏的下落。”
“那就讓她死。”
“雍之?”
裴琰擡起頭來,眼神淡漠:“周昀,我可以不顧生死幫你沖鋒陷陣,去收複失地,去跟其他虎視眈眈的鄰國打仗。浴血奮戰行,但你讓我裴琰用婚姻來換取利益,那你要不還是先殺了我吧。”
周昀皺眉,“我知道這件事情,你不喜,但雍之,我們要有大局!倘若那個寶藏被人發現了,然後有心利用,說不定你我如此辛苦建立的大周,就會毀于一旦的!咱們不能賭!”
“陛下,您說錯了,大周是您建立的,我隻是你手下一個打仗的工具而已。這些年來,誰都知道我們關系極好,那是因爲,你不把我當臣,處處對我優待,而我也一直把你當君,處處敬你尊你。”
這才是兩個人長久以來,關系一直都非常好的緣故。
可是現在……
裴琰半垂眼,聲音裏透着一股子冷意,“而現在,您開始把我當可以随意揉捏的臣子了。”
周昀一慌,他連忙說:“雍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一直知道,如果沒有你,我根本坐不上這個寶座!”
“别了,您别這樣說,越是這樣說,您心底就會有一個聲音在質問,明明你是君,裴琰是臣才對。”
裴琰不悲不喜,最後歎了一口氣,“其實如果是其他事情,我都不會違背你的意思,畢竟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君。甚至,如果我心裏沒有人的話,娶不娶楚嫣然,也都無所謂,正如當初我們還在大涼的時候,你對我說,表現出喜歡楚嫣然來,這樣對我們都有利。”
他擡起頭,語氣淡漠:“可你不該,在我已經有了心上人後,還這樣做。”
周昀站起來,臉色十分難看,心中又慌又怒。
裴琰卻緩緩地說:“楚嫣然,我不會娶。這是虎符,你把兵權收回去吧。”
一塊金色令牌,上面有着祥雲猛虎的圖案,靜靜地躺在了桌子上。
其實,周昀想過收回裴琰的兵權。
因爲現在在大周朝内,裴琰的聲望已經比他這位皇帝要高了,之前還不覺得,尤其是最近,那些朝臣紛紛提出,讓裴琰駐守邊關的事情。
那些國家雖然被大周打敗了,但肯定會找時機,東風再起。
但有裴琰坐鎮的話,肯定很有威懾力。
周昀也知道那些朝臣,都嫉妒他對裴琰的好,也在找機會離間他們,但周昀也清晰地認識到了,裴琰在大周的威望,實在是太高了。
要麽駐守邊關,要麽……收回他的兵權。
這其實是周昀一定會做的事情,隻不過在楚嫣然這個時候,被提了出來。
看着桌子上的虎符,周昀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伸手拿了過來。
他語調跟往常一樣輕松平和:“這幾年來,雍之一直帶兵打仗,也十分辛苦了,就好好地歇息一些吧。楚嫣然的事情……如果她不願意說,就帶進棺材裏好了。”
裴琰半垂眼,拱手道:“恭送陛下。”
語氣淡漠疏離。
周昀眸光暗了暗,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黑色與白色,在這一刻,開始背道而馳。
又過了一會兒,白染皺眉走了上來,他說:“主子,其實您不用交虎符的。”
“遲早的事兒,畢竟曆年來功高蓋主的臣子,都沒有什麽太好的結果。”裴琰倒是看得很淡,他擡起頭說:“周圍的禁軍都撤了?”
“恩。”
裴琰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去了書房,起筆寫了一封書信,随後說:“你派人把信跟住在老宅的江婆婆,一起送到紫蘇姑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