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長,你一個人上去太危險了。”
手下的幾個士兵顯然不忍心讓小六一個人冒險。
但衆人之中隻有他一個人接受了嶽飛的計劃。
加強了守備的真定城,對于他們這幾個宋兵來說,就是地府,誰爬上去,誰就意味着死亡。
小六想着自己父母雙亡,兄弟姐妹也都沒了,自己一條爛命沒有任何牽挂,死就死了。
但他手下的幾個人,大多年齡比自己小,又是自己屬下,實在不願意他們跟着自己一起死。
“噓。”小六沒有回應手下的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可以清晰的看到城牆上有一對金兵巡過。
待到他們離去之後,抓住間隙,小六擡手示意其他人行動。
飛速的接近城牆。
迅速的架起梯子。
小六一馬當先,登了上去,爬到城牆一半的時候,挂上飛鎖,攀登跳入。
這幾天的潛入也讓小六在攀牆上得心應手,幾乎隻在眨眼間完成了這一切。
“走啊!”登上城的小六壓低着聲音,示意其他人離開。
幫助他完成登城就已經足夠。
“快!”
按照規律巡城的金人很快就要出現。
小六拿走了飛鎖,拒絕手下的人跟着登城。
“伍長。”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看到他們,小六有些淚目,最終不得不扭過身來,不願意看到這種傷心的場面。
……
“抓住他!那個宋人細作!”
“快抓住,元帥說了,拿了他有賞。”
小六沒命的狂奔,直到生命的盡頭,任由着刀刃在身體上切割,他已經累的閉上了眼睛。
“搜他身,看有什麽。”
“是告示,和這幾天出現告示一樣。”
“那就是他沒錯了,元帥就要抓住他。”
“這裏還有一封信。”
除了告示之外,金人在死去的小六身上又發現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金人的下層軍官略看一眼,覺得事關重大,不得不交到完顔宗輔手中。
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内容隻有簡短的一句話,卻讓完顔宗輔眉頭凝住。
……
應天府。
趙榛在和老丈人張俊閑聊。
“臣一直佩服陛下的一點是,識人用人方面,像嶽飛這般将才,若非陛下發掘,怕是也會埋沒在衆軍之中。”
嶽飛是趙榛超擢起來的,原本還讓人難以信服,但現在的戰績,已經很難不服氣了。
張俊當初的等級可比嶽飛高多了,現在也隻能退居二線。
“是金子總會要發光,隻是時間問題。”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從一堆铄石中一眼看到金子,當初将河北三道讓給金人,臣還以爲難再取回呢,這嶽飛不到兩年,已經快要回複全境,百年之後,怕是會與那淮陰侯齊名。”張俊笑着說道,他已經琢磨出來法門了,既然嶽飛是陛下的寵将,與其争寵,還不如搞好關系,商業互吹一波,其樂融融,豈不妙哉。
“嶽飛和淮陰侯還是有些不同。”
“願聽其詳。”張俊看到趙榛對于面前他搞來的象牙犀角似乎沒啥興趣,稍微有些失望。
“淮陰侯喜歡謀戰,屢出詭招。”
“嶽飛用兵不詭,謀的是心。”
……
真定城中。
完顔宗輔看到信件,不禁沉默,而後将其交給自己的智囊完顔希伊。
信中隻有撩撩幾字。
曰:約定之時,獻虜首降。
“看起來,是城中有人已經和嶽飛有所接觸,想要在謀害本帥,獻城降宋。”
完顔宗輔低聲道。
但希伊卻搖頭。“隻是嶽飛的離間計罷了,先前咱們離間嶽飛和南朝皇帝的關系,興許已經被嶽飛覺察,所以用了此招,想要以牙還牙。”
“你有幾分把握?”完顔宗輔問道,似乎并不意外希伊分析。
“八分。”
“那還有兩分是真的有人和宋人私通?”
完顔希伊望向完顔宗輔,看到他那冷漠的表情,心中突然一驚,這不是幾分把握的問題了,也不是這封信真不真實的問題。
而是當完顔宗輔意識到城中可能有人背叛,無論相不相信,哪怕強行說服自己城内不可能有背叛,也會在不知不覺間加以提防。
這樣的提防本身,就是分化城中力量的催化劑。
“我确信,這信定然是僞造的!”意識到這一點的希伊,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試圖在給完顔宗輔打氣,給他催眠,忘卻這封信的存在。
但刻下的記憶,除非在狗血劇中才會丢失。
完顔宗輔完全忘不掉。
“城内各處要地,必須有我們的人把手,簽軍營中增派我們的人監督。”
完顔宗輔口中的自己人,當然便是女真人。
除此之外,城中的金軍中還有大量的漢人簽軍。
金人從沒信任過漢人,也不可能會真的信任,當完顔宗輔想要提防自己被陰死,第一個提防的便是漢人的軍隊,他們是最有可能叛變的。
因爲嶽飛的連戰連勝,河北很多地方都是望風而降,那些原本說要死命效忠的漢人,一個個都是負心漢,又跑回了大宋,簡直就是毫無氣節的人渣。
那還真說不準真定城中的漢人軍官們,會不會因此而嘩變。
……
“真是不把我們當人看。”
不知不覺間,金人的民族歧視政策又加深了一分。
讓一些原本忍耐着的漢人軍官也變的狂躁不安。
“不信我們就罷了,竟然還在我住的地方安插監哨,原本我們還能入營旁聽軍務,現在根本就把我們當成外人。”
簽軍的一個統制韓陵方,喝了些酒不禁發起了牢騷。
周圍的同志,聽着卻在苦笑。“據說是我們之中有人和嶽飛私通,想要拿三太子的人頭,三太子才不得不如此,防微杜漸。”
“我對大金的忠心日月可鑒,我殺過的宋人比他們任何一個金人都不會少,但到了現在,仍然像防賊一樣懷疑我們!”
韓陵方繼續吐槽着自己的不滿。
直到酩酊大醉。
第二天,他的簽軍同事們就在也沒有見到過韓陵方,
沒人敢說,沒人敢問。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個表達不滿的人,被人道主義毀滅,其餘的漢人将領人人自危,不僅僅是面對着被監控,還要面對其他同胞的出賣。
真定城仍然巍然不動,但卻因爲一封信産生了某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