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這是什麽意思，您現在已經身體康複，正是統領全軍，反擊金人的時候啊，現在怎麽能……”吳玠聽着宗澤的話，就好像交代遺言一般，這是他無法接受的事情，從宗澤執掌西北軍以來，吳玠便将宗澤當做了自己的長輩一樣尊敬。

這種遺言，看起來十分的不吉利。

然而，吳玠隻是不願意接受宗澤目前的狀态。

但宗澤自己可比其他人都清楚自己的大限将至。“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在朝廷的正式任命下達以前，由韓世忠執掌帥印，統領全軍，凡違命者，皆已軍法處置，他人絕不能有異議！”

“韓世忠……”

“此人不合适吧，雖然之前伏擊金人取了小勝，但無論資曆還是才幹都不足以做主帥吧。”

“是啊，再說他來西北軍不久，根本不了解狀況，貿然的委以重任，怕是全軍都難信服。”

雖然宗澤說的很嚴厲，但下面仍然有人表示難以接受，之前在讨論宗澤昏迷的時候，誰能暫代未帥，韓世忠連提名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宗澤直接想要讓韓世忠接替他，整個西北軍都覺得不合理。

“誰敢在下面議論！本帥說了！由韓世忠執掌帥印！不容置疑！咳咳咳。”宗澤說到激動的時候，忍不住咳嗽了數聲，那每一聲咳嗽，劇烈的都仿佛要将肺給咳出來一般，吳玠趕忙跑上前攙扶。

“就算是讓吳玠接替，也比韓世忠合适啊。”

“把趙廷芳亂棍打出帳外！”宗澤雙眼猩紅，布滿血色，有人仍然敢于違抗他着重強調的事情，讓他顯然動了肝火。

還在議論韓世忠合不合适的是一個叫趙廷芳的都頭，宗澤毫不猶疑的下達了驅逐的命令。

從金人手裏死裏逃生的吳璘執行着宗澤的命令，親自拿起軍棍将趙廷芳打出帳外。

整個大營才稍顯安生一點。

“元帥切莫動怒，元帥的命令，末将肯定聽從。”吳玠則在安撫宗澤，宗澤回光返照的力量已經到了極限，整個人都顯的老了幾百歲。

吳玠哽咽着，說話都帶着哭腔。

“韓世忠。”垂死之中的宗澤，呼喚着韓世忠的名字。

後者從一開始就是沉默寡言的，哪怕宗澤宣布了令衆人震驚的決定後，韓世忠依然是那副泰山壓頂不崩于前的樣子。

仿佛這個事情和他沒有太大關系一樣，直到宗澤喊到他的時候，依然保持着軍人的威儀，拱手向宗澤施禮。“元帥，末将在。”

“事情，已經交代了，你可願意暫代爲帥？”現在的宗澤似乎連擡起眼皮的力氣都沒了，要不是吳玠把他扶到椅子上，可能直接會垮到地上。

“爲兵便做兵事，爲将便治将事，爲帥便行帥事，元帥若以某人暫代爲帥，那末将責無旁貸。”韓世忠不卑不亢的回應着。

其實韓世忠表面很淡定，内心也有些波瀾，宗澤竟然真的讓他來接替西北軍的元帥之位。

一直以來，韓世忠都在揣摩趙榛把他調來西北的意圖，西北的局面看起來多他一個人不多，少他一個人不少，反而因爲他的空降，讓他有些難以融入西北軍系的整體。這樣的調令很奇特。

直到現在，當宗澤将元帥之位移交給他之後，韓世忠現在不得不懷疑，遠在應天府的趙榛，是不是早就料定了宗澤會在這種時候殡天。

所以才會把他調來兜底。

這也太準了點吧，這樣的皇帝，不去街頭算命，着實有點可惜，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陛下給他蔔上一卦。

說起來，宗澤之所以決定将元帥之位交給韓世忠，也是因爲韓世忠是趙榛親自調來的。

身爲網傳四大将之一韓世忠，宗澤也能感覺到趙榛對韓世忠的信任程度。

在這種時候，當然隻能選擇韓世忠充當臨時統帥，沒有任何問題。

宗澤聽到了韓世忠的表态。

這似乎也很符合他的心意，原本痛苦的表情中帶着一抹欣慰之色，顫顫巍巍的從懷中掏出了元帥的印信，用盡所有的力氣向韓世忠遞了過去。

隻是他已經沒有了力氣，遞到了一般的手臂就要被那并不重的印信壓彎，而在這個時候，韓世忠适時的接住了宗澤垂下的手臂。

那象征帥權的更替。

“過河……過河……”

生命的盡頭，宗澤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一輩子或許有遺憾，每個人的人生都不能說道絕對的完美。

然而，那北方失陷的土地是宗澤心中永遠的痛。

吳玠很懂宗澤，哭着将宗澤的座椅挪動了方向。

面向北方，宗澤不再掙紮，隻有混濁的雙眼一點點逐漸暗淡。

“過河……過河……”不斷重複着相同的詞語，隻是聲音漸漸消失，最終淹沒在黑夜之中，悄無聲息。

天上一顆流星劃過，似乎是來接應宗澤魂歸的馬車，在那流星消失之後，一代英雄終究是合上了雙眼。

享年68歲。

“元帥……”吳玠抱着宗澤的遺體痛哭不止。

……

應天府。

趙榛呆呆的看着天空，直到天邊的流星消失之際，一聲啼哭響徹了大地。

趙榛這才回過頭，來了精神。

“恭喜陛下，是龍子，貴妃娘娘産的是龍子。”

不知道是哪個想要邀功的宮女，搶先把孩子抱了出來給等在外面的趙榛看。

趙榛原本很興奮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哦，是兒子啊。”

“陛下，是龍子啊。”趙榛的表情很失望，一般隻有想要兒子的人生了女兒才會有此表情，這讓宮女以爲趙榛聽錯了，又重複了一遍。

同時還掀開了褥子，露出了嬰兒的小可愛。

然而趙榛仍然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笑着道。“龍子好啊。”隻是那笑容任誰看着都覺得太過于牽強，假的一毛。

和福公主掂着腳看着嬰兒。“哦，好小……”

具體是指哪裏小，那就不得而知。

“陛下喜得龍子，應當擺宴慶祝，通告天下。”一旁的宦官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