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包括廂軍雜役麽?”
聽到朝廷隻允許十萬人出征,嶽飛的臉上顯然有些失望。
他作爲武将,調兵遣将,戰場厮殺是他的強項,但對于經濟方面的事情卻難以提出建設性的建議。
不過,嶽飛也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如果朝廷真的有困難,确實難以支撐龐大的軍隊北上作戰。
不過,嶽飛還需要确認的一點是,這十萬人到底是怎麽樣的十萬人。
正常的軍隊都會有大量的雜役民夫,執行運送物資和糧食的工作。
有時候一萬人的軍隊,甚至要動用四五萬的民夫,才能支撐其正常的前線作戰。
如果趙榛所說能夠支撐起來的十萬人是主力軍士的人數,那麽十萬人也還能夠接受。
但如果這十萬人包括了民夫的數量……那麽實際可用于作戰的人員,可就沒沒多少了。
攻打一個城池都費勁,更别說想要幹出揮兵北伐這樣的壯舉了。
嶽飛的疑問,讓趙榛和李綱都沉默了片刻,趙榛向李綱使了顔色。“你來回答嶽愛卿。”
“包括廂兵雜役在内,朝廷隻能保證最多十萬人的口糧。”
這就有點尴尬了。
就算是嶽飛的臉上也不太好看,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十萬人滿打滿算隻相當于4萬左右的生力軍,嶽飛有信心靠四萬人抗住十萬金人的南下,但也沒把握靠四萬人去硬幹十萬人,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和打法。
難道四萬人兵分四萬路,搞個奇兵出來吓退金人麽?這不靠譜。
“的确,僅僅十萬人的話,還是太少。就算是孫吳在世,怕也難行。”李綱見嶽飛不說話,隻道是嶽飛慫了,慫了也正常,隻帶幾萬人和金人幹架,換誰都會慫。
李綱當然不會怪嶽飛,實際上他心裏也覺得現在北伐不太合适。
然而深思中的嶽飛似乎在自言自語。“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倘若錯失,以後隻怕更難。”
又像是在對趙榛和李綱說道。
“嶽将軍的心思,本官也能明白,但局勢如此,也強求不來。”李綱心裏也想北伐,但作爲宰相,所考慮的事情就不僅僅是軍事上的可行性了。
“如果隻能付以十萬兵,末将仍願領兵北伐。”在思索良久之後,嶽飛終于下定決心,即使隻有在兵力有限的情況下,也不願意放棄這次千載難逢的時機。
這倒是讓李綱連連搖頭。“嶽将軍,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麽?勉強可不是好事,朝廷允你十萬,十萬也是人命,你若失敗,朝廷治你之罪倒是次要的,要是十萬人陪葬的話,你可安心?”
“爲将之道,不顧生死,爲兵之道,重在效命,末将練兵之策便是令軍士以國家爲先,首級次之,縱然血盡骨枯,也在所不惜。”
李綱的質問,算不上質問,至少對于嶽飛來說如此,中興四将的練兵之法各有不同,韓世忠重器,劉光世重多,張俊重法,嶽飛重的便是一個義字。
四大新軍,論裝備比不過韓世忠,論人數也不及劉光世,但論不怕死的程度,怕是隻有嶽飛部的精銳才能有如此的覺悟。
這正是嶽飛練兵的核心方針,以及他不斷灌輸給部下的意志。
“臣不怕死,臣隻怕死不得志,臣和所部将士無論生死,必爲大宋盡命。”
李綱無話可說,世人道嶽飛其人極其不會讨好上司,但這話一出口,算不算拍了個馬屁。
“既然如此,那北伐之事暫且定下,嶽愛卿便領兵十萬,籌備北伐事宜,至于糧饷,朕也會通知戶部,不日彙于開封,在一切準備妥當,嶽愛卿便可選擇合适的時機渡河北上。”
“臣,領旨。”嶽飛鄭重的道。“另外,不知陛下準備着誰節制微臣。”
這是嶽飛的另一個問題。
武将出征在外,那就像是放飛了的鳥兒,自由翺翔。
文貴武輕的大宋,對于武将防範的地步可是深入骨髓的。
哪怕是嶽飛也早已習慣的這個模式。
調動大軍的武将,基本會由文臣節制,以防止武将弄權。
但文臣的節制在某些方面,也是大宋軍隊戰鬥力底下的一個主要原因。
不懂兵的文臣對武将指手畫腳,武将調度用兵掣肘頗多,施展不開,以至于在戰略和戰術上就很被動,總是被金人幹也很正常。
西北軍實際上也由文臣節制,宗澤就是文臣,隻不過這兄弟很懂兵,倒是沒有出現外行人指揮導緻戰鬥力底下的事情出現。
“李相,你覺得誰合适?”趙榛實際上并不想派文臣節制嶽飛,就是怕強行節制,會封印嶽飛的戰鬥力。
但如果不派人壓着武将的話,朝廷内外都會受到阻力。
阻力趙榛倒也能夠克服,但人心最可怕的就是嫉妒,讓人嫉妒嶽飛不斷受到的特殊優待,很有可能會成爲大宋不平靜漩渦。
“陛下!陛下!出大事了!”
不過,大宋似乎根本不會平靜下來。
在一個侍從慌忙的跑進來的時候,正在商議軍事的三人不得不被打斷思路望向一臉緊張的侍從。
那是一個年輕的小宦官,俊俏的小模樣,若是換上女裝,怕是會美死。
容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帶來的事情,讓趙榛三人都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應天城外,一夥賊子,揚言要清君側。”
清君側?
清誰?趙榛看向李綱,清他的側,莫非是清李綱的?
李綱也覺得菊花一緊,清君側這種事情,隻是造反得一個借口,百分之九十九的造反,用的借口都是清君側。
李綱值不值的清是次要的,關鍵李綱現在的地位,就是清君側的靶心,有錯無錯,九成概率都要來搞他的。
“亂臣賊子?!”李綱喝道。“可知何人?”
“看起來像是些山賊,流民,不知爲何聚集以西城門外,揚言要拿下應天,清理君側。”
“臣去就好。”嶽飛好巧不巧的來到這裏,遇到這茬子事兒,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作爲一個堅定的保皇黨,誰敢造反,誰就得給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