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東路軍在大名府一帶登陸,意味着在接下來的不久之後,他們會在汴京的東北方向出現。
那麽由此帶來的影響是,嶽飛的汴北大營扼守黃河渡口的戰略意義已經不大。
這是可以預料到的事情,除非金人傻了,才會讓大軍當着宋兵的面過河找死。
嶽飛早已預料到了金人有可能的動向,他隻是在等待時機。
也就是現在。
“預計完顔婁室在十日左右必定能出現在汴京,但微臣以爲并不能将兵禍引至京師。”
“微臣打算,即刻點兵點将,最快明日便率軍出征,迎擊完顔婁室,将其一舉擊潰後,再回師應對完顔宗輔的西路軍主力。”
完顔婁室希望和宋軍打野戰,嶽飛更是喜歡打野戰。
野戰很刺激,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兩人對上眼了,那就在野外拼刺刀,争奪攻受權。
不過嶽飛的想法讓原本還把他當做毛頭小子的李綱也吃了一驚。
明天就率軍迎擊,那麽意味着和金人交戰的地方起碼要在幾百裏開外。
面對着強大的金軍,敢于直面鋒芒。這就不僅僅是膽識的問題了。
另一方面,抽調汴北大營的兵力,意味着京師的防禦也相應的被大大削弱。
西路軍還在河東,但誰能預料,在西路軍進犯到汴京的時候,嶽飛可以完成對東路軍的打擊,并及時回援?
京師不能再次陷落了。
“嶽指揮若是走了,何人可守京師?”李綱問道。
“可留張俊一部萬人守備京師。”
“區區萬人!怕是不用一日,汴京城便會被完顔宗輔攻破。”李綱連連搖頭,他覺得金人勢大,還是以汴京的城池爲依托,防守反擊才是正常的戰略決策。
但嶽飛卻非正常的統帥,他的字典裏,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沒錯,的确難以守住。”嶽飛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道,要是隻靠萬餘人就想守住汴京,那也太小看金人了。
盲目托大可不是一個合格的将領。
“那你這就是将陛下置于危難之中!”
“……”嶽飛沉默,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朕也不是在太平裏長大的,若是可以擊敗金人,收複失地,就算于危難之中又何妨?”一直在一旁仔細聆聽的趙榛說道。
“鵬舉,你要率軍離京,應當是深思熟慮過的吧。”
那是當然,嶽飛當然是仔細考慮過的,在這個節骨眼,金人大軍南下,即使西北軍不來,沒人會覺得迎擊會有好結果。
但嶽飛覺得,現在也隻有迎擊東路軍是勝算最大的計劃。
若是在原地幹等,等到金人合兵一處,禁軍再龜縮于汴京之中,那就隻有被動挨打的份。
守城戰比較穩,風險低,但很難改變局面,野戰風險高,卻有無限的可能。
宋弱金強的局面,仍然沒有改變,哪怕是嶽飛自己心裏也不敢拍着胸脯說,能夠必定全殲敵人,一切隻能盡力而爲。
在這種時候嶽飛隻有賭。
賭的是西路軍被兩河義軍所阻礙,賭的是在西路軍兵臨汴京之前,他能攜得勝之兵返回。
“臣實在是思索再三後的想法。”嶽飛說道。
“第一,若等金兵合兵一處再圍獵京師,那麽以現在的禁軍,也無法守住太久,外無強援之下,被金人破城隻是時間問題。”
“第二,我等守而不攻,便是讓金人料定了我軍兵力短缺,戰力不足的現狀,兵法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讓金人知道了我等虛實,那麽,想要出奇制勝也絕無可能。”
“以上兩點,便是讓臣以爲,必須要主動出擊方有勝算的緣由。”
細緻分析,讓李綱也無法辯駁,他原本以爲嶽飛靠着骁勇善戰打敗的趙構。
但現在看來,無論是統兵制策都是有其獨到之處。
也正如嶽飛所言,固守京師沒有前途,想要勝利必須兵行險道。
迎擊金人要冒險,隻留一萬軍守京師也要冒險,在綜合考慮之後,這樣的冒險也在所難免。
“李相,你可還有補充?”
“嶽指揮之言,頗有道理,現在看來确實必須出擊。”李綱被嶽飛說服了,同時内心對于嶽飛的佩服也油然而生。“然陛下且聽臣一語。”
“但說無妨。”
“若完顔宗輔兵至京師,而嶽指揮又沒率軍而回,且請陛下移駕他處。”這是李綱的請求,靖康之難本是恥辱,這樣的恥辱絕對不能再一次出現。
但趙榛不置可否。“待至那時再議。”模棱兩可的回答,讓李綱摸不清趙榛在想些什麽。
商議也到此結束。
趙榛同意了嶽飛起兵迎擊的計劃。
……
鎮遠元年七月八日。
趙榛诏封嶽飛爲征虜大元帥,盡啓汴北禁軍大營十五萬兵馬,号稱六十萬,直撲東北方向的完顔婁室部。
這可能是趙榛執政以來對金作戰的第一仗,能不能最終穩定住國内局勢,此仗至關重要。
嶽飛在誓師之後,便率軍離開了。
開封之中,除了趙榛的親兵之外,便隻剩下,張俊的一萬人馬。
朝堂之上,依然是主和派和主戰派的日常掐架。
有時候覺得,這些主和派也挺可愛,明明知道他趙榛是個主戰派的激進分子,根本不可能聽從他們那些不要臉的賣國策略。
但依然前仆後繼的叽叽哇哇,試圖想用老和尚念經的方式,把趙榛洗腦成聽話的“好皇帝”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士大夫政治吧。
或許并不需要将主和派都清理幹淨,朝堂上若隻是一種聲音也不是好事,兩黨力量均衡的對抗,對于趙榛來說會省事很多。
看着他們吵來吵去的樣子,也挺有意思,隻需要在合适的時候讓他們閉嘴,把該搞定的事情有效率的敲定即可。
嶽飛走後,無論是主和派還是主戰派最關心的問題不僅僅是嶽飛部現在的戰況如何,還有便是西路軍完顔宗輔的動向。
西路軍若是出現在了空虛的京師旁,那無疑宣判了大宋新朝廷的死刑。
至少大部分人這麽認爲。
西路軍仍然在行軍之中。
而在兩河抗金的五馬山義軍大寨中,馬擴也收到了趙榛給他的敕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