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英完全能夠理解自家主公的處境，夏侯淵就是在挖主公的根！
待到天明之後，消息傳開，這些羌人鐵定會出城回援自己的部落。
這是毋庸置疑的。
那略陽縣就隻剩下主公的孤軍和一些氐人，沒有優勢兵力，出城的羌人反而更加容易被夏侯淵分兵擊破。
就算主公決定要出城，那更是落入了夏侯淵的下懷，放棄堅固的略陽縣城牆，與曹軍進行野戰。
這對于己方是完全不利的，畢竟大敗了一場，主公也舍不得那自己這點僅剩的家底和曹軍硬拼。
曹軍這是逼迫己方必須與他們進行野戰！
韓遂罵完了之後，這才問道：“可探聽清楚曹軍有多少人？”
“回主公，據探查二十裏外不超五千人馬，我等卻是擁兵二萬有餘。”
成公英倒是沒說謊，這裏本就是涼州地界，羌人氐人一大堆。
再加上主公的号召力，進入顯親後，那絕對受到大小氐王羌王的擁護，自帶糧草前來主公彙合，對戰楊秋。
結果昨日被夏侯淵突擊之後，沒搞清楚敵人是誰，直接就潰敗了。
成公英覺得若要趁着夏侯淵的大軍沒來，整頓軍馬，出城與夏侯淵先鋒決戰，勝敗還未可知呢！
“爲今隻有與曹軍一戰，赢了方能轉變！”
成公英心中想的則是，若是不管不顧，放任他們離開，對于羌人氐人絕對是一種打擊。
将來隊伍可就不好帶了啊！
“才五千人馬！”
韓遂的聲調都高了不少，當即踩着木榻道：
“我軍擁兵兩萬有餘，天明之後，必要出城擊潰曹軍，奪回顯親！”
“喏。”
成公英當即應下，隻要擺開陣勢，勝負五五開，不對，己方赢面更大。
天亮之後，羌王們接到消息，還沒等他們去與韓遂請求回援，便聽到韓遂傳令整軍出城。
今日必要擊潰曹軍，爲羌人部落報仇。
韓遂的這一壯舉，當即就赢得了羌人氐人的擁戴，韓将軍依舊是他們的老大哥。
嗚嗚的号角聲響起，韓遂一馬當先整軍出城，大軍緩緩往曹軍的臨時營壘移動。
被派來監視略陽的探馬，當即把這一情況告知夏侯淵。
夏侯淵的計策奏效了，但是沒想到韓遂沒有糾結，不給曹軍休息的時間。
韓遂軍力龐大，且己方是連續作戰。
護軍杜襲當即拱手道：
“夏侯将軍，韓遂出兵果斷，我們還是紮營挖壕塹堅守一陣。
待到張刺史領大軍前來，再尋機一舉殲滅韓遂。”
敵軍勢力龐大是一件非常讓人頭疼的事情，關鍵他們還是在韓遂的地盤上。
徐晃也是點點頭，贊同杜襲等人的看法，如今韓遂出兵果斷，必然是看透了己方的算計。
“妙才，我等轉戰千裏，士卒疲憊，還是穩妥爲上。”
夏侯淵看着衆将的面龐，知道他們也是疲勞作戰，歎了口氣道：
“諸位，我等雖然轉戰千裏，如果接下來要安營紮寨，與韓遂穩紮穩打，士氣必然會低落。
但是諸位别看韓遂兵力占優，可他麾下皆是東拼西湊而來的，那些羌人都想着早早回到長離。
那些氐人仗着自家營壘堅固，必然不會拼命來襲。
而韓遂還舍不得他手上最後那點精銳士卒，隻要我們擊潰羌人先鋒，韓遂大軍便極其容易對付！
故而我想要一戰，在隴右這片土地揚我軍威，就得把韓遂踩在腳底下。
讓這些羌人氐人提起我們的大名，就要瑟瑟發抖，伏低腦袋！”
夏侯淵的一番豪言壯語，極大的鼓舞了眼前的諸将。
況且他們都是輕騎，就算敗了，也能迅速脫離戰場，直奔顯親，據城而守。
徐晃當即請命，由他來對韓遂進行首輪攻擊。
夏侯淵自然應允，決定要在陣前親自擂鼓，以壯軍威。
咚咚咚的鼓聲在曠野上響起。
對峙的兩軍皆是輕騎，明顯韓遂這邊的陣營露出的馬頭更寬廣一些。
韓遂抽出環首刀，這一次他不準備随軍出擊，而是站在中軍大戰，命令發起對敵攻擊。
羌人山呼着，策馬奔騰向着曹軍殺去。
徐晃大吼一聲随我殺，一馬當先，手執長槍，領軍厮殺。
咚咚咚的擂鼓聲，從戰車上傳出。
作爲主将的夏侯淵親自擂鼓的行爲，是極其振奮士氣的一種手段。
而韓遂年老，氣力不佳，隻能向替他擂鼓的士卒提出鼓舞，務必不能堕了自家的氣勢。
二馬交錯，有人落馬，帶起陣陣塵土，沒等他爬起，便被戰馬踩踏。
喉嚨不可抑制的發出大吼，但終究被陣陣的馬蹄聲所湮滅。
徐晃一馬當先，所向無敵。
作爲先鋒的羌人很快就遭不住曹軍的猛烈攻勢。
而氐人一瞧曹軍如此勇猛，更是心神膽戰，不敢與之交戰，紛紛潰逃。
徐晃越打心下越歡喜，這幫人也忒好打了，甚至比北地的烏桓還不禁打。
韓遂喝止不住潰軍，甚至連擂鼓的成公英見曹軍沖着将旗而來。
他也是急忙跳下戰車，拍着坐騎，拉着韓遂趕緊跑路。
韓遂帶頭跑路之後，羌人氐人更加肆無忌憚的，往四面八方逃亡。
曹軍着實精銳，大家都抵抗不住。
徐晃一路殺到韓遂的中軍，沒看見韓遂的人，但是繳獲了帥旗以及金鼓之物。
曹軍大勝！
韓遂再一次領着殘部潰敗而逃。
夏侯淵見狀把鼓槌扔給身邊的親衛，這才放聲大笑。
此一戰，直接就打垮了涼州最大的諸侯韓遂的膽，曹軍可以在隴右站穩腳跟了。
接下來有了糧草，又有了威名，夏侯淵覺得完全可以慢慢剪除馬超的其餘助力。
羌人禍害完了，也該輪到禍害氐人了。
這些羌人氐人才是馬超韓遂在涼州站穩腳跟的底氣，至于其餘世家早就盼望着朝廷大軍的到來。
夏侯淵望着敗退的敵軍，心中升起一股豪氣。
平定隴右指日可待！
韓遂的精銳部隊并沒有受到很大的損失，損失的全都是羌人氐人的部隊。
這下子馬超的左翼，直接就暴露給了曹軍。
韓遂也顧不得再去通知馬超，直接帶兵前往西平郡，準備彙合他這個好女婿，一同回到金城郡固守。
那裏才是自己的基本盤，就算守上三五載，堅固的城牆，也能讓曹軍望而生畏。
韓遂麾下輕騎日夜兼程，趕往西平郡，而這一消息，也直接被馬超的探馬得知。
西平郡的閻行也得到了嶽父韓遂大敗的消息，當即決定響應夏侯淵。
擒得韓遂，獻與丞相，離開涼州這個地方。
前往邺城與自己的父母團聚，享受榮華富貴。
“還好我還有我的好女婿，能夠與夏侯淵等人一戰。”
韓遂勒住缰繩，也有些累了，年紀大了，他的兒子又不出衆。
閻行當初可是差點把馬超給戳死，盡管那個時候馬超還很年輕。
但是閻行已經是他麾下最能打的戰将了，不指望着他還能指望誰？
指望自己的兒子領軍沖陣嗎？
韓遂心裏舍不得啊！
如今韓遂需要自己身邊有這麽一個猛将，來帶頭沖鋒，激勵士氣。
“主公，還是小心爲上。”
成公英見離西平郡越發的近，遂開口小聲提醒道。
“都到了我女婿的地盤上，還有什麽可小心的？”
韓遂側頭問了一句，接連的敗仗，讓他這個昔日心有雄心壯志的諸侯極其低落。
年歲大了，敗了就不好找補回來了。
無論是腦子還是身體都跟不上了。
“主公，都這步田地了，我就實話實說，閻行此子對主公有二心。”
成公英絲毫沒有客氣，别從曹軍那裏逃出來，卻折在了這裏。
韓遂看看周遭，隻剩下成公英這麽一個心腹大将了，當即有些遲疑：“可是吾婿對我。”
“主公，還是小心一點爲好。”
經過兩次的大潰敗，韓遂也變得極爲不自信起來，優勢兵力還能打成這樣。
萬一呢？
閻行他也想要拿自己的人頭，去夏侯淵那裏領賞。
韓遂點點頭，也不在多言，值此時刻，他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心腹老将的。
閻行見韓遂率領敗軍來尋他，心下大喜，送上門來的功勞，絕不能讓韓遂跑了。
“兄弟們，今日擒住韓遂，我等的富貴就到手了。”
閻行糾集他的部下，決意反叛韓遂，拿下他的人頭，正好去夏侯淵那裏領賞。
韓遂兩次大敗，在羌人氐人當中的威望降低了許多，如今又抛棄他們想要逃回金城郡。
那曹軍接下來無論是對馬超用兵，還是對那些羌人氐人用兵，根本就沒有什麽難度。
再加上韓遂接連敗陣，士氣低落，此時乃是絕佳的機會。
閻行的部下差不多都被他給洗腦了，再加上跟着年老的韓遂卻是沒奔頭，莫不如效仿楊秋，不一樣也活的好好的。
閻行領兵出擊，想要擒獲韓遂，可惜是成公英假扮的韓遂。
突襲沒成，成公英早有準備，閻行也沒有撿到便宜，又不知道韓遂在何處，他也不敢放手打。
韓遂在遠處眺望，發出一陣苦笑，沒成想讨自己歡心的閻行，竟然真的有二心。
西平郡如此，那金城郡還能回得去嗎？
待到許久，成公英才擺脫了閻行的追擊，與韓遂成功彙合。
即使閻行沒有攻破成公英，韓遂的這些精銳士卒真厮殺起來，還是有一定的戰鬥力的。
但是韓遂已然心灰意冷，放眼望去，自己怕是在涼州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縱橫涼州這麽多年，最後就落得衆叛親離的下場。
誰還尊他這個曾經的涼州扛把子？
韓遂眯着眼睛，看向篝火：“成将軍，你說我打算退到蜀地，投奔劉玄德，如何？”
投奔劉備？
韓遂的開口直接就讓成公英愣住了。
是誰先前還想着要收服馬超，在隴右這片土地上，重整雄威的？
“将軍緣何如此？”
“劉備絕非常人，既然他到了益州，我相信不出一兩年，益州便不在是劉璋的了。”
韓遂看着篝火笑了笑：“劉備名聲很好，我若投奔他。
必定會受到款待，也不必在這般東奔西跑了，興許還能活到死。”
成公英有些錯愕的看着韓遂，沒想到主公他竟然想着要去投奔劉備。
劉備他何德何能？
主公竟然想要臣服于他。
怎麽說，主公曾經在涼州，那也是一呼百應的。
爲何就要低頭做小！
“主公，我覺得不妥，焉能去投奔劉備？”成公英激烈的反對。
韓遂的眼神無光，看着篝火道：
“都這般田地了，低頭做小的事情，我又不是沒做過，面皮哪有性命重要。”
韓遂在涼州反叛投降複叛多次，與大漢的名将都交過手，爲了活命，也曾投降過朝廷。
現在劉備也成了氣候，至少韓遂覺得劉備扛到自己死是沒問題的。
再加上劉備的名聲，若是自己投降曹操，必定會如同自己的子孫一樣，在邺城被當衆斬殺。
成公英沒想到接二連三的失敗，竟然會讓自家主公落到這般失意的地步。
“主公的根基在涼州，再加上主公縱橫涼州數十載，天下皆知将軍的威名。
如今雖然敗了，但是絕不能丢棄自己在涼州建立的威信，轉而去陌生的地方投降他人。”
成公英頗爲激動的道：“若是主公投降了劉備，将來還能做什麽？”
“那你覺得該如何？”韓遂擡起頭來看着成公英。
“主公，我認爲應該先行躲入羌人的部落當中，重新招徕士卒，等待機會卷土重來。”
“我如何卷土重來？”
“我們雖然敗了，但還是有馬超關平楊昂等人，隻要他們擊敗曹軍，我們便有機會重新出來，占據隴右的地盤。
萬一他們輸了，主公有恩于羌人，我們還能得到他們的保護，夏侯淵他不可能一輩子鎮守隴右，我們總有機會，不是嗎？”
篝火的樹枝發出一聲批啦的響聲，蹦出來一些微弱的火光。
韓遂站起身來，笑了笑：
“也罷，我若投靠劉備，也該看看關平的表現如何？
我可不想我躲過了一時，可我僅剩的子孫沒有躲過曹操的屠刀。”
“主公英明！”
成公英心下大喜，隻要重新進入羌人的部落，憑借主公縱橫涼州幾十年的威名，足可以再次卷土重來。
至于關平，他連聽都沒聽說過，主公竟然會把希望放到他的身上！
看來主公終究是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