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音說的這話,可謂是有理有據。
但是在曹洪那裏聽來,就是一個蹩腳的借口。
劉備給你送來了糧草,不立即禀明緣由就是你的過錯。
劉備是誰啊?
是我們的的敵人。
現在你跟他兩個眉來眼去的,對于我等而言,能有好結果發生!
曹洪眯着眼睛,殺心已經起來了。
臧霸隻是點點頭,開口道:“這興許就是劉備的離間計。”
“将軍英明,就是劉備的離間計。”
侯音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方才也是生怕一聲令下,刀斧手從廳内湧進來。
“送糧來的人,還說了些什麽?”臧霸像是不知情一樣,追問道。
“隻留下一封信。”侯音先是抱拳,才解釋道:
“我們并未與劉玄德的人自行接觸,隻是收到信,說哪裏藏有糧草。
叫我們去取,還說他對于南陽郡守下令不許百姓下河捕魚之事,深感痛心,百姓吃不飽。
聽聞我們兩家在接濟百姓,所以也送來了一些糧食,略盡微薄之力。
最後還說一個月之内,他不會攻打宛城,士卒操練還未結束,讓我等不必如此,收回告示。”
“劉玄德真乃君子也。”衛開在一旁附和了一句。
侯音臉色一變,老夥計怎麽就當衆說出這種話來。
這不是找死嗎?
曹洪怒視衛開,衛開自知失言,汗如雨下。
“嗯。”臧霸點點頭,面帶笑道:“等到有結果了,兩位将軍在來詳細禀報。”
“喏。”侯音衛開兩人起身,退出廳内。
“劉玄德收買人心的手段,可是真的高明呐。”
曹洪看着遠去的兩人冷聲道:“依我看,莫不如殺了,用此二人的頭顱,震懾全軍。”
臧霸搖搖頭開口道:“子廉,萬不可行此事,莫要忘了赤壁之戰前,蔡瑁張允的舊例。”
聽到這裏,曹洪猛然一驚。
當初丞相就是中了賊人的奸計,砍了蔡瑁張允兩個擅長水戰的将領。
因爲此事,又讓其麾下水軍士卒驚恐不安。
結果一觸即潰,敗勢連綿至岸上,導緻己方大敗而逃。
現在劉備又想使用這一計策?
若是自己殺了侯音衛開,正是劉備所希望見到的。
到了那時,沒了本地将領的支撐,那些士卒定然也會驚恐不安,暗中打開城門,迎接關羽入城。
如此一來,己方便會丢了宛城,誤了丞相的大事。
今天若非臧霸提醒自己,曹洪真的忍不住拔刀砍了這兩人。
“多謝宣高提醒。”曹洪認真的拜了一拜。
曹洪性格沖動,這也是他一般不會擔任主将的緣由。
乃至以後他爲主将,卻被曹操叮囑說,你雖挂着主将的名頭,但要全程聽從侄子曹休的話。
臧霸擺擺手,隻是在想着,劉備看似忠厚,實則乃是狡詐之徒。
這等毒計都能想得出來!
差一點就栽了。
說實在的,臧霸方才心中也湧起了一股殺意,
隻是想到去歲赤壁之戰蔡瑁張允二人的下場後,他又摁了下去。
萬一是劉備在故技重施呢,不可不防!
若是殺了侯音衛開二人,就不僅僅是當地百姓對己方有怨言,本地士卒也會更加驚恐。
到時候關羽一來,他們争相投降,對于己方是非常不利的。
“看樣子,我們要重賞二人了!”曹洪開口道:“用來安撫他們兩個。”
臧霸點點頭,作爲本地豪強,他們二人這個時候收買人心,實屬正常操作。
本來臧霸對此是有意見的,這會突出他們的不仁。
可是這麽多年刀尖滾過來了,真有那麽多的仁義可言,自己早就成了冢中枯骨。
“宣高,你說劉備方才說一個月之内不會進攻,所以才派人來送糧,你說是真的嗎?”
“極有可能是障眼法。”臧霸不相信劉備會把進攻日期說出來。
這一個月内不進攻,那就是下一個月喽?
劉備就算是在仁義,也不會做出如此事情來。
曹洪摸着胡須陷入了沉思,劉備好歹毒的心思,差一點就上了他的當。
“所以極有可能,關羽會選擇本月進攻?”
“沒錯。”臧霸頗爲贊同的點點頭:“子廉,這段時間還需要你領兵多加巡邏。”
“宣高放心,我定會多多派出哨騎,死盯襄陽。”
侯音衛開二人走出廳外,隻感覺背後有熱汗沒流淨。
二人在路上沒言語,直到回了侯音的家裏,屏退旁人。
“仲門,你方才不該說劉皇叔仁義的話。”侯音壓制住聲音,臉上神情有些驚恐。
衛開擦了擦臉上的汗,現在想想有些後悔,他分明看見了曹洪臉上的冷笑。
“孟聲,這可如何是好?”
“這下我們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侯音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臉上的汗珠越發的明顯。
這可不止是他的性命,還關乎全家人的性命。
“他們不會想要殺了我們吧?”
衛開不确定的問了一句,早就沒了初時,接到劉備糧草時的歡喜之色。
你以爲的饋贈,早就在暗中标好了價格。
“曹洪鐵定已經起了殺心,能忍住全都是臧霸在壓制他。”侯音肯定的說了一句。
“要不我們叛投劉皇叔?”衛開不确定的問了一句。
說完之後,衛開的心哐哐哐加快跳動。
“叛亂?”
侯音心咯噔一下,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對于曹軍的威名,他早就聽聞過。
誰敢叛亂,那就是被屠城的後果!
今年曹軍可是又屠城了!
“慎言。”侯音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去想屠城的後果。
現在關西諸将叛亂,劉備又靠着衣帶诏号召大家反曹。
隻是現在曹操未曾從邺城大軍出行,故而他們也未曾出兵。
若是曹操領軍前往關中,前去消滅韓遂馬超等人。
那劉備真的來攻打南陽郡的話,自己叛亂迎接關羽入宛城,興許會有機會。
但現在還爲時過早。
“此事勿要再提。”
侯音不想衛開這個藏不住事的人,天天嘀咕這件事,否則遲早會敗露。
“嗯。”
衛開自然是以侯音爲首,方才說叛亂之事,也隻是吓得口不擇言的選擇。
要是真的讓他叛亂,那還需要很大的決心。
“可是萬一他們兩個,要殺了咱們兩個呢?”
“此事不得不防。”侯音歎了口氣道:“待我想想辦法。”
“嗯嗯。”衛開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今天這件事實在是太他娘的吓人了,現在想想,衛開都覺得自己差點都走不出府衙來。
“你說劉皇叔他真的會一月不攻打南陽郡嗎?”衛開放下茶杯之後,看向侯音。
他們兩個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什麽事也隻能與他相商。
“我覺得如果此事是劉玄德交代的,那一個月鐵定不會攻打南陽,若是駐紮在襄陽的龐士元的計策,就不一定了。”
侯音還是選擇相信劉備的人品,絕不會利用此事,來忽悠他們。
南陽郡的百姓倒是聽說了劉備送糧的這件事,并且許諾一個月不會來攻打南陽郡的消息,不胫而走。
淯水附近的百姓以爲可以放心入水打漁,想吃點肉,是真的不容易,結果依舊被曹洪下令砍了。
關于這件事,侯音衛開膽戰心驚,沒想到過了幾日,臧霸代替丞相賞賜了他們酒肉。
可是這倆人把酒肉帶回家,都沒敢吃,先給家裏的細犬吃了,萬一有毒,那可就慘了。
一月過後,劉備真的沒有來攻打南陽郡。
反倒是百姓的怨言越來越大,劉皇叔人家都說不來攻打了,你們還一直要禁漁,不許片甲下水。
臧霸懷疑這是障眼法,結果關羽真的信守承諾,真的一月不攻。
這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懷疑當中,劉備竟然糊塗至此?
“那接下來這月,劉備定然會攻打宛城,子廉,你要小心行事。”臧霸對着曹洪又是一陣囑托。
如今己方攻勢不足,就算到了襄陽城下,也無濟于事,莫不如堅守城池。
“宣高放心。”
禁漁期一直在實行,可左等右等,一個月又過去了,水面上總是有大魚躍起,讓岸邊的百姓眼饞。
可惜就是不能下河捕捉。
臧霸與曹洪防備加巡邏,等的花兒都謝了,可就是不見襄陽關羽出兵。
鬧騰了整整三個月,襄陽愣是不出兵。
這讓臧霸都産生了懷疑,劉備是不是虛晃一槍,故意制造緊張的氛圍,同時讓他勞民疲兵的策略。
七月。
曹操命兒子曹丕留守邺城,留下荀彧、司馬懿輔佐曹丕,主持大小政務。
對于司馬懿,曹操認爲他有狼顧之相,心裏很是忌諱,又因爲與曹丕關系很好。
所以曹操對兒子曹丕說此人不是屈居人下之人,可是曹丕總是維護司馬懿。
再加上司馬懿勤于職守,廢寝忘食的幹活之下,才讓曹老闆稍微安心。
曹操此次出行,則是把更看重的兒子曹植帶在身邊,率領于禁、張郃、朱靈、賈诩等人前往關中,對峙韓遂馬超等人。
在加上前期曹仁督衆将,此次出城不可謂不豪華。
此時,于禁、張遼、樂進、張郃、徐晃皆已經是當世名将。
其中于禁最得曹操倚重,每次出征,不是讓于禁爲前鋒,就是爲後拒,抵抗追兵。
此時,曹操大軍剛剛啓程,于禁就已經領兵五千當做先鋒,趕往洛陽。
曹真、曹休率領五千虎豹騎同許褚一道成爲中軍護衛曹操。
徐晃、朱靈各自領軍五千,成爲後軍。
曹仁領兵三萬目前在潼關與韓遂、馬超等人對峙,背後的征西将軍夏侯淵節制徐晃,共計一萬人馬。
總兵力大緻在六萬上下。
再加上鍾繇在洛陽提前準備好的輔兵民夫,用來運輸糧草,曹軍号稱二十萬人也不爲過。
别看馬超韓遂等人号稱十萬,可這裏面也是發虛,七八萬人就算不錯了。
關西諸将比曹操多不了太多的人馬,雙方軍事力量差距不大。
拖了這麽久,才從邺城出兵,也是曹操故意爲之。
一個是想要用驕兵之計。
讓人散布謠言,說自己懼怕他們,故而曹仁隻是堅守不出,以驕其心,好讓他們繼續盤踞,拖垮他們。
韓遂、馬超等人在今年春三月,就在潼關聚集了十萬人馬,漢、胡、羌人雜居。
再加上運輸糧草的人力,關中各部,今年的農業生産幾乎全廢,吃的都是往年存糧。
曹操決心在秋季的三個月内擊敗這些人,就算沒在秋三月擊敗他們。
拖到冬季,關中各部再也收不到今年的新糧,沒有後繼的糧草支撐,全軍就有了斷炊的風險。
一旦如此,那韓遂馬超等人便會不戰而潰,到時候己方大軍追擊,定然能夠取勝。
曹老闆深知雍涼二州本就是以放牧爲主,田地粗耕,能産出的糧食不多。
關西聯軍是耗不起大戰的,不像己方,糧草充足!
此次一戰,曹操打定主意,務必要收雍涼二州,
結束關中大小諸侯割據的局面,把關中諸郡全都納入到朝廷的直接掌控當中。
進一步繼續力量,爲順利消滅孫劉兩家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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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數日,襄陽城的關羽接到消息,曹操領大軍從邺城出發,已經前往洛陽。
龐統捏着胡須,在仔細思索,要不要暗中派人聯系侯音、衛開?
據說臧霸代替曹操,賞賜了這二人酒肉。
可是據眼線向其家人仆人探聽,他們怕酒肉有毒,全都給家裏的狗吃了。
這說明,上次送去的糧草已經讓臧霸等人起了疑心。
關鍵是侯音衛開二人也起了疑心,否則不會把酒肉喂狗的。
這就大有用處!
“士元,此事你怎麽看?”關羽摸着長髯道:
“曹操已經領大軍前往洛陽,不日就會到達潼關前線。
我等散布謠言數月,也該動真格的,攻打宛城。”
龐統卻是搖頭道:“雲長,勿急,宛城之戰,我們要最後才動手,且先讓天下局勢亂上一陣。”
“爲何?”
“且等孫權動身攻打合肥,待到合肥有變,我等在兵發宛城。”
龐統捏着胡須道:“皆是雨天增多,河流上漲,我等再乘船出發。
那些曹軍辛辛苦苦布置,埋在淯水當中的水障,怕是早就無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