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瞥了一眼侄兒,開口道:“德山,你且說說我爲何不能去?”
“叔父與董承、劉備等人受衣帶诏,董承等人皆已被曹操所殺,隻餘叔父與劉備在。
若是叔父放棄部曲,率領全族入邺城,那無異于如同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馬騰身高八尺,面鼻雄異,性格敦厚,此時也是歎了口氣道:
“自從接衣帶诏一來,曹操勢大,玄德屢敗屢戰,我又地處關中,未能及時協助玄德。
現在劉玄德已經在荊州站穩腳跟,曹操卻以天子名義招我入朝爲官。”
“父親。”馬超想了想又說道:“既然曹賊借天子之命召父親入朝爲官,若是不去,必然會以叛逆來絞殺我等。
到了那個時候,韓遂也會領兵而歸,鍾繇曾經私底下對孩兒說,要我攻打韓遂!
我相信,這話鍾繇同樣對韓遂說過。
父親莫不如趁着曹操征召,不去邺城,領兵轉入許昌,救出天子,孩兒則領大軍接應,則大事可成。”
鍾繇的名聲很盛,尤其是在關中這地界,自從天子西遷後,洛陽百姓減少将盡。
鍾繇就将關中的民衆遷徙過來,又招降又招納逃亡叛離的人口來充實洛陽。
同時瘋狂的在馬家勢力範圍内,以及諸多關中諸将範圍内挖人。
幾年之内,洛陽百姓戶口逐漸充實。
馬岱當即表達了不同的看法:
“叔父,大兄此法過于冒險,曹操向來狡詐,我軍深入中原,糧草運輸困難。
若是帶兵多了,糧草不濟,曹操也必然有所防備。
若是帶兵少了,很可能不能事成,反倒被困在中原!
再說從三輔進入許昌,就算僥幸拿下潼關,但我等很可能連洛陽都無法通過,如何支援叔父?
鍾繇可不是好相與的。”
馬超瞥了一眼從弟,也是皺了皺眉頭,鍾繇一旦據城而守,自己興許很難突破洛陽。
雙方因爲這事,僵持不下,門外的中郎将龐德龍行虎步的走進來,抱拳道:
“将軍,外面有人自稱是荊州牧劉備的使者,前來送信。”
龐德是馬騰手下的武将,跟随馬騰抵禦外族開始展露頭角,累積戰功,後來親自斬殺了鍾繇的外甥高幹。
因功封爲中郎将。
馬騰沒想到劉備竟然想起來會給他來信。
畢竟這幾年自己向曹操低頭,他還以爲劉備認爲自己已經忘記了衣帶诏舊事。
“快請進來。”馬騰大喜,趕忙讓人進來。
伊籍也沒停頓,本來這種拜見的事情需要提前預約,但事權從急,直接就過來拜見了。
“荊州牧劉玄德伊籍,見過馬将軍!”
雙方相互介紹一番,然後互相落座。
馬騰接過伊籍遞過來的書信,仔細看了一番,主要内容是劉備想要與自己聯合起來,共同攻打曹操。
劉備的使者?
馬超内心是有些看不起的。
“機伯先生,玄德如何得知曹賊會召我入邺城?”
伊籍摸着胡須笑了笑,當初在江東與關平閑聊的時候,就曾閑聊過天下大事。
“好叫将軍知曉,關中曹操所慮者,乃是馬騰、韓遂。
曹操雖讓人來調解二位将軍之間的矛盾,但私底下肯定會願意關西諸将相争。
若是關西諸将擰成一股繩,必備曹操所忌憚。
馬将軍若是率領家人進入中原,猶如案闆上的魚肉,曹操想什麽時候殺就什麽時候殺。
若是馬将軍依舊屯兵槐裏,曹操必定不敢輕動馬家。”
馬騰點點頭,聽第三方分析的話,倒是有些舒服。
“還有最爲關鍵的一點,那便是關雲長之子關平曾經設想過一件事。”
“曹操稱贊生子當如關定國的那個人?”馬超開口看向伊籍。
“沒錯。”
“倒是有所耳聞。”
馬騰對于關平的事迹,也稍微有些了解。
畢竟“名士”曹操在赤壁之戰前夕,就替他揚了名,後續關平也沒有浪費曹操的宣揚。
伊籍摸着胡須道:“他曾經分析過,赤壁一敗,曹操短時間内定然不敢在輕易南下。
可是曹操怎麽會甘心失敗?
他一定會借着打漢中的幌子,假道滅虢。
先收拾了關西諸将,穩定後方,保證養馬地的安穩。
然後在真正的打下漢中,逼降劉璋,最後從益州出兵,三路大軍齊出攻打荊州。”
“曹操想要擊潰我等關西悍将,這話莫不是說的有些狂妄了?”
馬超對于關西諸将的戰鬥力也有一個了解,絕不是劉備勢力能夠比拟的。
劉備這個人從新野跑到江陵的途中,連自家家眷都保不住。
在他看來赤壁之戰,江東才是主力,劉備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這當今天下,還真沒有幾個能讓他錦馬超服氣的人。
“西涼諸将個個能征善戰,我們都承認。”伊籍倒是也不急:
“可是如此多的人,世人皆知,以馬騰、韓遂二人實力最爲強橫。
可你們二人之間也是有着舊仇,全都是迫于曹操的壓力,面和心不和。
到時候與曹操動起手來,萬一曹操用了離間計,你們能夠相信對方嗎?
一定會恨不得殺死對方以保證自身的安全。”
“一派胡言。”
馬超想要駁斥,可又說不出理由來。
他内心對于韓遂等人是極其仇視的。
馬岱倒是覺得伊籍的話說到自己的心坎裏去了。
關西諸将武力強橫,但就是一盤散沙,各有各的心思。
若是真的能夠聯合起來,擰成一股繩,再次重複董卓舊事,殺入中原,也未可知呢!
可惜董卓死後,沒有人能夠再統帥西涼諸軍。
在整個大漢,論戰鬥力,西涼軍天下第二,誰敢稱第一?
就連曹操都得避其鋒芒。
馬騰的手指微微敲着桌子,卻沒有發生聲響,他在仔細想着這件事。
如今也算是與玄德聯合起來,孟起所說的計策,确實有些冒險了。
脫離部曲,進入邺城,本就是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是真是假,各位将軍心中都有定論,我們不必争論。”
伊籍笑了笑,開口道:“我家主公差我送信之外,還送來了百斤蚩尤血。”
“蚩尤血是何物?”
馬騰沒想到一向颠沛流離的劉備,也終于富裕懂得送禮品了。
“叔父,我倒是聽人說起來。”馬岱把自己的聽聞講了出來。
在座的幾位馬家人,都沒想到這蚩尤血會如此的珍貴,劉備直接就送來了一百斤。
就連馬超的臉色也稍微好看了一些,至少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習慣要有。
馬騰倒是無所謂,隻是一個勁的在詢問荊州的事情,甚至是盟友江東的事情。
伊籍覺得不用保密的該說也就說了。
至少馬騰多派幾個探子就能打探清楚,隻不過需要時間。
伊籍說的話倒是也沒有刻意誇大,也說出了荊城講武堂要招收學生,問馬騰願不願派兒子去學習一二。
反正當初向曹操低頭的時候,他與韓遂都各送一子進入邺城爲質子。
“荊楚講武堂?”馬騰摸着胡須笑道:“倒是有些意思。”
“此乃關平所創?”馬超聽伊籍那意思倒像是。
“乃是我家少将軍所提,主公應下,爲了讓軍中優秀士卒以及子弟能夠更懂的應對軍事。”
伊籍放下漆杯笑了笑:“我聽聞一共分爲步卒科,騎兵科,弩兵科,工兵科,辎重兵科。”
“此乃好事。”
馬騰覺得不錯,至少軍事教育的傳播,一般都是小範圍内進行教學的。
有人開始向軍中将士普及,當真是一件創舉。
“機伯先生,這幾科分爲不同的方向學習?”
馬岱倒是有所興趣,這跟他以前接觸到講武不一樣。
“嗯,各有側重。”
“這工兵科是何?辎重爲何還要單獨設立?”龐德更是直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這不是是個人就會。”
“定國曾言,大軍開拔,先鋒要快速行軍,還要修橋補路。
若皆是一幫民夫,不懂指揮,就是硬幹蠻幹,那一定會極其浪費時間。
如何快速的挖坑,如何快速的築城,修路等等。”
伊籍話音一轉又說道:“至于辎重更是重中之重,糧草所在。
也是敵軍最容易想要攻擊的目标,自然需要精銳之師。”
龐德聽到這話,也沒什麽,隻是覺得有些矯情,他麾下的士卒無論是什麽都能幹,非要分的如此細緻做什麽。
“說這麽多。”馬超笑了笑:“莫不是以後作戰,劉豫州不在需要征發民夫了?”
馬超老早就被曹操征爲徐州牧,隻不過沒有去,最後由臧霸接任徐州牧。
他與劉備除了在漢室宗親上不一樣,在大漢朝的職位,甚至比劉備還要高上一些。
現在馬家又沒有經曆滅族慘事,他的妻兒也沒有被人一個個從城牆上砍死,丢在他面前的事情發生。
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現在馬超更是傲氣的很。
“盡量減少民夫的征調,讓他們安心種田,上交賦稅即可。”
“曹操統一北方,勢力強橫,雖有赤壁之敗,但麾下士卒不知多少。”
馬超看着伊籍道:“關平此舉莫不是有些紙上談兵?”
“孟起将軍,此言差異。”伊籍昂首道:“若我家少将軍是紙上談兵之人,怎能騙過曹操那狡詐之人?
就連雲長将軍水淹曹軍,關定國也在其中出力不少。
就像孟起将軍一樣優秀,隻不過皆是被父親的光芒所掩蓋。
若是将來能夠獨擋一面,想必會與孟起将軍一樣耀眼。”
馬超聽到伊籍在誇自己,臉色稍有改變,對于關平這分科之事,隻是覺得麻煩。
麾下士卒讓他們做什麽,還不是做什麽?
難不成他一直做先鋒,以後就不能讓他去運糧了?
馬騰聞言也是呵呵一笑,随即說道:“吾三子馬鐵年紀尚小,正好前往荊州,去學一學。”
伊籍微微抱拳,對于勸說馬騰的兒子去講武堂的事情,是他自己聊着聊着就提出來的。
事先并沒有與誰商量過,話趕話,沒想到馬騰竟然也答應了。
“叔父,若是無事,我也願陪着弟弟一同前往荊州,看一看。”馬岱抱拳請命道。
既然叔父不準備進入邺城,那劉備派遣來了使者,那理應也該派遣使者,前去溝通回訪一番。
“好。”
馬騰對于馬岱是信任的,此子性格謹慎,又有謀略,難得不是沖動之人。
“報,将軍,京兆尹張既帶領一群官員前來。”護衛單膝跪地禀告道。
張既?
“定是勸說叔父進入邺城之事。”馬岱直言。
“将軍且不可脫離部曲進入邺城。”伊籍急忙說了一句。
馬騰點點頭,笑道:“勞煩伊籍先生進入内室歇息一番。”
身邊自有護衛帶着伊籍進了大廳後面歇息。
就在這時,張既帶着一幫官員,進來相互問好落座。
“馬将軍。”京兆尹張既拱手道:“我以令沿途諸縣儲備糧食物資,以備将軍路上不虞,不知将軍何時出發?”
張既非常擔心遲則生變,關西諸将皆是有些反複無常的性子,尤其是他與韓遂二人,幾次發動叛亂。
前些時候答應進入邺城,興許過了幾日就會反悔。
所以他才帶着大小官員過來一起給馬騰施壓,讓他早下決斷。
“德容,你我乃是舊相識。”馬騰笑呵呵的道:“難不成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當初是你勸我來一同攻打高幹,後來又是從中,與我和韓遂講和。
怎麽,到今日便不相信我了?”
“壽成,非我不信,乃是沿途諸縣做好安排,晚一日,便要多耗許多錢糧。”
張既歎了口氣道:“如今丞相經曆赤壁大敗,可依舊讓人好好接待将軍,如此真心,壽成還要有所懷疑嗎?
壽成年歲以大,征戰一生,莫不如在朝中擔任三公之職,也好在邺城頤養天年,豈不美哉!”
“叔父進京,必會被爾等所挾持。”馬岱看着張既哼了一聲。
“壽成長子孟起将軍依舊會統領壽成的士卒,又不是交于外人之手!”
張既看向馬岱道:“德山,難不成你會認爲孟起将軍會置全族性命于不顧,舉兵叛亂嗎?”
“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馬超看都沒看張既。
張既微微一笑:“德山,你聽聽,莫要如此離間壽成父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