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烏騎馬奪路而逃，讓關平确認了目前曹仁在城上，還沒有放棄襄陽。
這個時候能下令射殺蔡烏的，估摸着也隻有曹仁了。
漫天箭雨的從城上射下來。
“少将軍，我等是否要立即反擊。”留贊又問了一句。
“不急。”
關平收起望遠鏡，看着漫天的箭雨落地，估摸着安全距離。
這才哪到哪！
等着曹軍士卒再接再厲，多射出一些箭矢來，聊勝于無。
現在該着急的是曹仁，而不是他。
先讓曹軍緊張起來，增加他的心裏壓力。
黃漢升老爺子方才已經打着江東的旗号，沿着淯水往新野的方向去了。
關平相信，這一出定能夠給襄陽城内的守軍極大的震撼。
隻是時機還不成熟。
關平往後瞥了一眼還在休養生息的三叔，這疲兵之計用不了太久，大概就該輪到他們上來了。
曹仁這才正式觀察城外的守軍，即使他做好了要連夜跑路的打算。
敵軍士氣正盛，攻心之計用完之後，大概率就會派遣精銳士卒前來攻城。
在往遠處看，那雲梯以及攻城錘都已經準備好了。
曹仁瞧了一眼周遭士卒的眼神，緊張之色全都寫在了臉上。
他算是确認了，襄陽城當真守不住了，靠着一幫烏合之衆，自己極大的可能會被他們給綁起來，送給關羽，換取榮華富貴。
“文謙，務必要守住，至少今日襄陽城不失。”曹仁低聲吩咐了一句。
樂進收回目光，一時沒有理解征南将軍話裏的意思：“将軍，隻是今日不失，莫不是将軍相信蔡烏那厮？”
曹仁拍了拍樂進的肩膀道：“日落之後，來府衙找我，有事與你說。”
“喏。”樂進抱拳應下這件事。
曹仁的身形有些頹廢，帶着幾個人一步一步的下了城牆。
并且差人把原屬于李通的那些士卒，全都不要在關押，放到城牆上抵禦曹軍。
周鲂這才得以帶着一群自己人上了城牆。
他沒有想到放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幫助曹軍抵禦自家人。
好在也研究過預案，周鲂不得不欽佩少将軍，至少比他想的要多。
“周曲長，此事？”其中一個人小聲問道。
周鲂看着城外的人，他相信少将軍一定會派人送信給他的，隻不過時機還不對。
至于真正與自家人厮殺，周鲂也不願意，等到守衛的時候劃水就好了。
反正看今天這架勢，襄陽城如此高大，怕是少将軍一會也攻不到城牆邊上。
“都小心些，一會該做做樣子就做做樣子。
怎麽說也關押了我們，心裏不痛快，消息對抗也說的過去，順便散開悄悄散播謠言，就說曹仁要跑。”
隻不過有軍法在側，倒是不好太過劃水，免得真的被曹軍削首示衆，以正軍法。
“嗯。”身邊的人開始去傳話去了。
周鲂站在城牆之上，該如何讓少将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被關押了，放出來了呢。
少将軍手中有千裏眼，方才聽到曹軍議論蔡烏前來勸降了。
想必少将軍必是仔細觀察了一陣，定是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影。
不管曹仁是真跑還是假跑，放出消息，就是爲了蒙混是聽，讓這些郡兵沒有什麽抵抗的心思。
樂進下令停止射箭，城外的敵軍還沒有正經八本的攻城，箭矢是浪費不得的。
“嘿，兄弟，聽說了嗎？征南将軍要跑。”
一個放松自己肩膀上士卒小聲說了一句。
“真的假的？”
另一個士卒瞪大了眼睛，同時瞥了一眼旁邊的人。
旁邊的士卒急忙支棱着耳朵，準備聽到一些什麽大秘密。
“你可不能與旁人說。”
“那肯定。”
“征南将軍準備帶着蔡家夫人連夜跑路了。”
“啊？”
“我一個在府衙當差的兄弟親耳聽到的，讓我早做準備。
征南将軍跑路，我們留下了，可千萬不能與劉皇叔作對，否則小命不保。”
周鲂搖頭道：“我不信，征南将軍要是跑路，怎麽會帶着蔡家夫人？”
“兄弟你方才沒聽到蔡烏在城下喊，蔡家夫人可是丞相的女人，這是丞相親自下的命令。”
“嘶。”
周鲂倒吸一口涼氣，表示震驚。
“兄弟們，方才你們兩個說的是真的？”旁邊的曹軍小聲的追問了一句。
“沒說什麽。”周鲂身邊的人趕緊離開了。
“兄弟。”曹軍士卒看向周鲂：“咱們都是荊州的，有消息給我也透露一二，有機會定會報答。”
周鲂面上很是糾結，架不住旁人說好話，小聲道：“我不知道真假，你們可不能随便傳開，你知我知就行，否則就害了我那個兄弟。”
“保準不告訴第二個人。”曹軍士卒湊上來仔細聽着周鲂的話。
而這種悄悄話，在其餘三面城牆也都慢慢傳遍了。
這下子，大多數人都知道征南将軍曹仁要帶着蔡家夫人連夜跑路了。
樂進也不在巡城了，一直盯着城外的士卒，城外的盾兵已經開始慢慢的集結，開始往前走來。
不急不緩。
樂進一時沒有猜透關羽的想法，若是攻城，不死命催敢麾下士卒，給與己方如此長的準備時間。
他們還能攻上城來來嗎？
不過，樂進也并未大意，舉着手，待到城外的士卒接近到一定的距離後，再放箭阻攔。
不管關羽有什麽打算，自己都不能讓他順利攻城。
嗡嗡嗡。
一陣陣帶着信件的箭矢，從城下射了上來。
而此時，城牆上的箭矢也狠狠的紮了下去。
相比之間，依舊是曹軍占據有利優勢。
但信件不可避免的被送上了城頭。
襄陽城内，黃家宅院内，一名士卒匆忙跑進來。
“報家主，将軍派我回來送消息。”
正在讀書的黃承彥摸着花白的胡須道：“何事，如此匆忙？”
“有傳聞言，今夜曹仁會帶着蔡家夫人逃出襄陽，許多郡兵都已經傳遍了。”
黃承彥：？？？
這兩個人之間還有事？
他夫人是已故将軍蔡瑁的姐姐，而劉景升的後婦，乃是蔡瑁的妹妹。
蔡瑁的夫人是蒯家人，曹操曾經入其私室這件事，黃承彥是知道的。
難不成此事是曹操特意吩咐的？
襄陽城守不住的，先前城中百姓議論城牆裂縫之事，就是他給散播出去的。
曹仁被關羽水淹的大敗，精銳士卒損失殆盡，靠着這些郡兵想要守住襄陽城，根本不可能。
所以黃承彥才決定要在這件事上推波助瀾，至少自己的兒子也要在劉皇叔那裏有一個好印象。
曹操來了之後，荊襄四大家族，唯有蒯家得利最厚。
去歲黃祖一支以沒，讓黃家的勢力損失慘重，而黃忠年紀已大，還能有多少時日？
大家雖是遠親，但往上數六輩，祖上也是同一支。
劉皇叔要是占據荊州，黃承彥絕對自己的兒子也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一番。
隻是黃承彥沒想到還有其他人也進來摻和了一腳。
這是那股勢力？
黃承彥一時沒有頭緒，放下手中的竹簡：“可還有其他消息？”
“家主，城外射進的箭矢，上面帶着一封信。”
士卒把手裏的信件雙手奉上，随即後撤。
黃承彥仔細瞧了一眼，沒有什麽，無非就是号召守城士卒投降，沒有什麽新意。
大抵是關雲長将軍的攻心之策。
“還有其餘的事情？”
“許多信件差不多，但是有人說，有幾封是不一樣的，已送到了征南将軍那裏，不知道寫的什麽。”
黃承彥捏着胡須，對于蔡烏投降的事情，他早有耳聞，那幾封不一樣的信，難不成是蔡烏準備的？
他蔡烏能投降劉皇叔，想想都是假的，也不知道蔡烏是如何說動關雲長将軍的。
襄陽城頗爲堅固，要想輕易拿下，除非有人接應，黃承彥猜想蔡烏便是打的這般算計吧。
現在又有新股勢力加入進來，黃承彥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頂多派人監視，待到關将軍派人來襲城，他差人在暗中大喊是陷阱，來提醒他。
至于曹仁要跑，黃承彥一時不好猜測是真是假。
于此同時，曹仁也收到了那幾封不一樣的信件。
“三日後，三更北門舉火。”
這是許多勸降信裏不一樣的幾封重複信件。
陳矯摸着胡須道：“将軍，莫不是城中已經有人與關羽暗通曲款？”
蒯越倒是無所謂的道：“興許就是蔡烏那厮的手段，他是真的取得關羽信任。
不過最大的可能是被關羽給利用了。
他隻是佯裝答應蔡烏，利用他詐開襄陽城北門，除此之外，并無什麽特别的。”
蒯越一眼就瞧出來這裏面的算計，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
曹仁摸着胡須，心中更是認同蒯越的話，對于關羽如此粗糙的計策，也不甚在意。
今夜他就要帶着人撤出襄陽城了。
“将軍，某有一件事憋在心中，還望将軍解惑。”蒯越直言道。
“但說無妨。”曹仁并沒有立即打算告訴蒯越自己要走的事情。
等到天黑之後，在臨時通知他。
“将軍可是要在今夜帶着吾妹一同撤出襄陽？”
曹仁：？？？
他是打算聽從滿伯甯的勸告，今夜要撤出襄陽，但是帶着蒯越他妹妹，也就是蔡瑁他夫人，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嗎？
“異度先生是從哪裏聽來的？”
“些許謠言罷了，想想就覺得可笑。”蒯越摸着胡須道：
“就算征南将軍要撤出襄陽，帶的也應該是我，而不是我妹妹。”
滿寵瞥了一眼蒯越，心中隻是覺得蒯越話有所指。
難不成是有人其他人聽到了自己與征南将軍的對話，告訴了蒯越？
否則他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呢？
襄陽城内的郡兵，相互傳的也都是荊州本地郡兵之間，對于北來的曹軍很是戒備，也不會在他們面前說。
反正征南将軍要是走，就會帶走他們。
就算帶他們走，這些郡兵也不會走，甚至會趁着夜色偷偷溜走。
早就聽聞劉皇叔愛民如子，加之接連取勝，他們所想的就是曹丞相不行了，天命在劉皇叔這裏。
畢竟人家連“百萬曹軍”都給擊敗了，曹操他在想要拉出百萬人的軍隊，南下荊州很難。
事情的真相不重要，他們願意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事情。
曹仁瞥了一眼滿寵陳矯，随即摸着胡須道：“異度先生，何出此言？”
蒯越倒是一點都不生氣，他知道曹仁與自己妹妹沒什麽牽連。
“襄陽城守不住的，不知将軍作何打算？”
曹仁震驚于蒯越的直言，說實在的，襄陽城很危險，他有些不相信荊襄人士，尤其是荊襄大族。
他們對于朝廷的利益放在後面，維持家族利益在前。
蒯越雖然受到了丞相的重賞，但他蒯家的基業在此，就算襄陽易手，他也能在劉備那裏活下去。
興許劉備爲了收買人心，還會更加重視蒯越。
“我。”
滿寵見曹仁要說話，便直言道：“異度先生，征南将軍曾與我言。
如果關羽要利用蔡烏進入襄陽城，那我們無論如何都要試着射殺關羽一次。
若是能夠成功，襄陽城可保，若是不能，那便撤出襄陽。”
讨要援軍，如今都不現實。
就算是有，那也遠水解不了近渴，無濟于事。
蒯越哼哧笑了笑：“征南将軍莫要把希望放在一個憨貨身上，從來都是别人利用他蔡烏，何曾他利用過别人。
依我的想法，若是征南将軍下定決心要退出襄陽，不如早退，免得關羽依計行事，開始合圍襄陽，我們走不了。
江東的戰船已經開往新野，誰知道下一波劉備他還會不會派來援軍。
就算不派來援軍，将軍就一定能夠保證這三日内，襄陽城沒有人會想拿着将軍的腦袋，去劉備關羽那裏邀功？
若走，今夜便走，免得夜長夢多啊！”
蒯越說完之後，便直勾勾的瞧着曹仁，等着他的決斷。
在拖延下去，于己方更加不利，而且蒯越也未曾從曹仁眼中看到戰意，沒想到他竟然會被一場大水給吓破了膽子。
曹仁猛地的站起身來：“異度所言，正合我意，待到天黑，我等便要撤出襄陽，趕往宛城爲好！”
“将軍三思。”滿寵站起身來佯裝勸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