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闆上方中央樓閣,議事大廳。
栗荀和青瑩夫婦倆聽完公主殿下的解釋,面色稍顯凝重。
倒不是怕那李家的來攻船,而是擔憂後續該怎麽辦。
是主動出擊滅了那夥人,還是随他們在後方跟着?
若選前者,難保不會引起國家層面的沖突,若選後者,早晚暴露公主殿下一行的行蹤,到時候還閉什麽關?萬龍國分分鍾順藤摸瓜找上門。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釣魚。
或者說守株待兔,等他們主動攻擊,然後蘭雲号上的戰鬥力量就有充足理由插手了。
但這又有一個問題——不可能讓沸血單獨去釣,三姐妹也不行,因爲實力不夠。
栗子香和牧長清實力倒是夠,但同樣有暴露風險,而且拿他媽的公主殿下去當魚餌,這要讓狐皇知道了,他倆就是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是以……
“公主殿下,此事我去。”青瑩正了正神色,認真道,“我帶着霏霏去野外等他們,然後栗荀統領領兵在附近埋伏,伺機合圍。”
“不行,我去。”
不等栗子香開口,栗荀便先打斷她。
“你如何去?平日裏大家修煉也好,演習也罷,都是你做主要指導與安排,我遠沒有你熟悉。”
“我知道,但是我實力比你強一線,做誘餌更保險。”
“不,恰恰相反,你修爲更高說不定會使他們警惕。”
“這好辦,我将氣息壓制下去即可。”
“……還是不夠保險,有可能被識破。”
兩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反正就是不同意對方去當誘餌。
說白了還是擔心對方安危。
最終誰也說服不了誰,隻能請栗子香定奪。
她也果斷,迅速安排道:“這樣吧,青瑩副統領帶着霏霏去釣魚,栗荀統領領兵在附近等待支援,本宮與長清作爲最後一道底線,并且在出發前,本宮會給你們所有妖都套上各種增益術法,盡量保證安全。”
公主殿下開口,他倆再沒有任何意見,齊聲稱“是”,接着分頭開始行動。
不過在那之前栗子香又特意強調,盡量找偏僻的,荒無妖煙的地方釣魚,不要傷及無辜。
上一次大戰造成的衆多無辜傷亡多少讓她有些難受,盡管絕大部分都是死在蛟花那瘋狂一擊之下,與她并無直接關系。
不多會兒,一切準備就緒。
霏霏感應到對方已經差不多到了百裏範圍,于是青瑩帶着她,朝向相反方向,一路直奔東方那片深山老林。
栗荀則點了船上僅有的十名元神境好手,在她出發後沒多久兜了個圈跟上,全程使用法寶隐匿氣息。
至于牧長清和栗子香,安撫好鷹龍便帶上無鋒和憐華出發,匿蹤不說,還飛在萬米高空之上,最低限度降低暴露的可能。
天高氣涼,大風吹拂。
一片雲層之上,牧長清身負碧玉巨劍,栗子香懷抱黑金古筝,二者皆全神貫注打量周圍,不放過任何一點動靜。
蓦的,栗子香發覺自己涼冰冰的右手被一隻大手裹住了。
牧長清捏了捏,眼睛雖然還是在觀察附近,但嘴上卻關切道:“冷嗎?”
“傻瓜~當然不冷,修仙者哪裏會怕這點溫度呀?”她眼睛彎成月牙,笑意盈盈,“再說,去年在界外的時候怎不見你問我冷不冷?”
“咳……”
“是覺得現在有點愧疚?”
“嗯……”牧長清微不可察輕點下巴,略帶歉意道,“感覺過意不去,以往隻是你便也算了,這次就連你的族妖都卷了進來,假若出事……我真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們。”
栗子香又笑。
長長的睫毛上下動了動,仰頭眺望遠方,沒有馬上回話。
直到一大片雲飄過來将視線擋住時她才柔聲細語說道:“長清以後會對栗子的族妖好嗎?”
“會。”
“那就夠啦,現在讓他們付出一些,換取日後一尊人仙的庇佑,血賺不虧~”
“哈哈哈,你父皇要是聽你這麽說,準能氣到吐血。”
“沒關系,他女兒是醫仙,隻要他樂意,哪怕天天吐都行~”
“……”
牧長清笑不活了。
好一個漏風的黑心小棉襖……他裹了裹黑色長袍,暗暗祈禱自己以後可别生個這樣的帶孝女出來。
正要繼續說,腦子裏忽然出現沸血緊張的聲音:“主人!他們來了,正西北方向三十裏……哦不,二十九裏!”
“好,我知道了。”牧長清立即變換神色。
對面果然忍不住了。
若非因爲這裏是妖族地盤,苦苦尋找了十四年的他們估計白天時就已經殺了過來。
栗子香亦恢複認真模樣,懷中憐華微光綻放,時刻準備給下方的狐妖們提供保命業務。
咻——
大風卷過,雲朵被吹走。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西北,大約一分鍾後,七股強大氣息迅速逼近。
“全體戒備!”栗荀集體傳音,聲音威嚴。
接着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那七股氣息突然拐了個彎,轉向南邊,好似沒覺察到沸血動靜。
“……”
“……”
“……”
衆妖懵比。
栗子香皺起眉頭,遲疑道:“長清,是不是鈎太直了呀?大晚上的突然去往深山老林,然後一動不動,任誰都會覺得古怪吧?”
“當然。”牧長清不置可否。
這本就是個直鈎。
賭的也是李家“願者上鈎”。
因爲他們也很清楚沸血能感應到自己的刀鞘,更清楚她很想奪回自己的刀鞘。
所以在李家眼裏,這直鈎未必就代表有陷阱,更可能代表沸血要和他們一決高低,令自己重歸完整。
至于他們爲什麽突然轉向……
“陸家。”
牧長清冷不丁看她,“肯定是陸家在後面追!”
“嗯,也隻有這般解釋了。”
果然,前後不到二十秒,又有不少氣息出現在西北方,數量比起李家那七位還要多一個。
他們殺氣騰騰,到了這裏後同樣轉向南邊,一副不追到誓不罷休的模樣。
于是牧長清一衆便進入了看戲狀态。
這兩波人一前一後,一跑一追,繞着沸血和青瑩使勁兜圈子,偶爾才交手幾招。
看得出來,李家很急。
估計是擔心沸血趁亂加入進來。
終于,在追逐了十一圈後,李家停住了,紛紛轉身面向後方。
而陸家人随之停住,與他們相隔約百米,雙方實力不可小觑,皆殺氣凜然,恨不能将對方給生吞活剝,
其中李家有元神境後期三人,化身境前期兩人、中期一人,後期一人。
陸家差不多,僅僅隻是元神境後期多出一人,是以總體實力差距不算太大。
雙方對視一小會兒,接着,李家那化身境後期站了出來,遍布皺紋的蒼老面龐格外紅潤,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
他持刀遙指前方,怒氣十足道:“陸怡安,你們陸家莫要欺人太甚!”
聞言,被他指着的年輕女子冷笑一聲,同樣舉起一張寒冰大弓面向他,冷聲道:“欺人太甚?你們都還沒死絕,怎能說我們陸家欺人太甚?”
“你——”
“怎麽?難道我說錯了。”
陸怡安稍稍偏頭,身後長長的馬尾辮跟着晃動。
該說不說,她這發型搭配她身上的淺藍色女子勁裝,再搭上她蘊藏鋒芒的眼神和女神顔值,整個人氣質格外清冷。
盡管年齡比那老頭小許多,一言一行展露出來的氣勢卻絲毫不落下風。
不等老頭說話,陸怡安又道:“害我弟弟,毀我友族,殺我同袍,貪我秘寶——李林山,你說說,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這些事純屬污蔑!”李林山大聲呵斥,“你們可曾有過确鑿證據?”
“沒有。”
“那你有何臉面大放厥詞?”
“但每一件事都與你李家有關。”陸怡安無視他後面這句話,自顧自說。
同時,手中寒冰大弓開始充能,冰晶彌漫,綻放靈力光彩,身後衆人亦擺開攻擊姿态,氣氛無比凝重。
“若隻是其中一件事,或者兩件,我陸家都不至于這般對待你們,但當三件四件,甚至可能還有更多的事都能找到你們李家身影……便怪不得我們了。”
李林山氣急,大刀亦覆上白色靈力,怒聲道:“好好好……好你個胡攪蠻纏,老夫今日算見識了,既如此,老夫便與你掰扯掰扯。”
“好啊,不過你可得快點,小心……神刀和她的主子發難。”
話落,衆人皆不約而同往左下方一處山頭看去。
在那兒,有一股專屬于器靈的特殊氣息和一尊化身境前期氣息存在,全程一動不動,好似在看戲。
也不知做的什麽打算。
李林山眼中的貪婪之色一閃即逝,将目光轉向旁邊的年輕男子——他也有把刀。
刀鞘筆直,三尺略餘,表面赤紅如血,紋路複雜,且流光彌漫,淡淡的血色靈力形成“絲帶”繞着鞘體來回轉圈,在尾端還有三個金屬環。
給人的第一感覺“絕美又危險”,一看就不是凡品。
相比之下,刀柄很明顯跟刀鞘不在同一個水平線,哪怕風格是按照刀鞘來做的。
非要形容,就像遊戲裏一個強化+15追6,寶石頂級,精啄拉滿的刀鞘,配了一把強化隻有7,寶石黯淡,精啄拉胯的刀。
滿滿的違和感!
李林山禁不住吞了口唾沫,重新看向陸怡安,厲聲道:“這第一件和第三件,害你弟弟與殺你同袍——老夫承認這兩件事發生時,我李家族人确實在場。”
“然後?”
“然後,這并不意味着是他們動的手。若老夫沒記錯,這兩件事發生在大約五年前。當時,我們李、陸、林、辛四家共同派遣族中子弟前往界外曆練,并且在出發前就商讨過戰利品分配問題,你也是見證人之一。”
“是。”
“後來,據我族生還的弟子說,他們在進去後大約兩個月時,由你陸家發現了一處前輩大能的洞府。”
李林山面色嚴肅,伸手指向北邊,“推測至少也有洞天境,于是大家一拍即合,打算合力破除封印進入其中尋寶。”
“繼續。”陸怡安面無表情。
“四家聯手,大陣雖難最終也還是破了,但不曾想裏面毒氣彌漫,進去探路的兩名我族弟子因毫無防備,當場被毒死!之後大家才明白,這處洞府乃一毒修洞府,專煉毒丹毒液之類的陰邪物品,因此處處存在危機。”
“别停,繼續說。”
“但大陣破都破了,還折損了兩人,轉身就走未免太過可惜。是以,在經過嚴密的防護過後,衆人冒險進入其中。”
“結果發現裏面不但有緻命毒藥,還有各種靈丹妙藥對吧?”
陸怡安冷不丁笑笑。
李林山梗住,頓了頓,補充道:“是,不僅如此,還有大量功法秘籍,高階法寶,價值不可估量,之後……”
“之後我弟弟便起了歹心,故意打碎毒瓶釋放毒氣,令許多人中毒,包括我們陸家自己人。”
“……沒錯。”
“爲此,你們三大家族和我們翻了臉,大打出手,但由于中毒,即便合力也不是他的對手。最終被他奪走多數寶物,揚長而去。”
李林山呼吸稍稍沉重幾分,悶聲道:“是的。”
“那他人呢?”陸怡安眯了眯眼,手中大弓光芒更甚幾分,“他爲什麽五年了還沒回來?包括其他族弟子也是,即便回來了也都神志不清,無法正常交流,活不過倆月便凄慘死去——反倒是你們李家大部分弟子都安然無恙,存活至今。”
“誰曉得他們?我們随行有醫師,而令弟……許是在戰鬥中不慎吸入過毒氣,早就死在界外了!”
聞言,陸怡安美眸睜大,怒喝道:“放屁!我弟弟的魂碑雖然已近黯淡,但始終未曾熄滅,說明他還活着——說!是不是你們把他囚禁起來了?”
李林山同樣睜大眼,怒目而視,厲聲回應:“你這黃毛丫頭莫要血口噴人!”
“呵呵,死不認賬是吧?或許連你們也不知道,我陸家當日在場的二十多名弟子中,有一人還活着。”
“……”
“他僥幸修習過龜息大法,曆經艱辛,成功逃脫升天,隻可惜龜息大法不夠精通,中毒還是導緻他的記憶出現了缺失,但……他依然記得我弟弟沒幹過你說的這些事,而且他是在被你們逼入一處陣法後,從此消失不見的!”
“……”
李林山一腦門子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