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昆。”
洞庭君與玄冥夫婦神态爲之一滞,即面上露無比複雜之色。
祂夫妻二人是先天道君,感知到輪回秩序的崩塌,轉瞬便知道了前因後果。
——是常昆打崩了幽冥世界,覆滅了輪回秩序。
這令人吃驚,出乎意料。
知道常昆的性子,從以往發生的種種來看,覆滅輪回秩序這樣的事,常昆不會做才對。他一直是個謹守着底線和原則的,可現在卻毀滅了幽冥世界!
夫婦二人相視無言。
錢塘君在聽到洞庭君點明之後,才相繼感應到。
祂畢竟隻是大羅金仙。
雖然早在叙命紀時,錢塘君出生不久就已是大羅金仙,可惜祂受創太重,連自我都丢失了一部分。
——也說不上到底好壞。洞庭君和玄冥是先天道君,可一身舊傷至今未複,時時折磨;錢塘君雖然丢失了許多本源,到如今也隻是大羅金仙,可傷勢卻撫平了。
這裏三個,此時皆是心驚不已。
輪回秩序崩塌可不是件小事!
自從佛門主導開辟幽冥,建立地府輪回;天帝下放輪回權柄,形成了現有的成體系的穩固的輪回秩序。
輪回秩序的存在,是蒼生、萬物生滅輪轉的中樞。
一旦崩塌,将波及整個後天存在的一切事物。
小到蜉蝣的朝生暮死,大到宇宙的創生毀滅,都與此有着密切的關聯。輪回秩序的崩塌雖然不代表後天輪回大道的崩塌,但仍有着巨大的影響。
便好似一個王朝的覆滅,在下一個王朝建立之前,這之間的必定混亂期。
對于超脫了後天存在的大羅金仙而言自然沒有什麽妨害,但對那芸芸蒼生來說,卻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對于運轉後天萬道,鎮壓一切秩序的天庭來說,更是罪大惡極。
錢塘君怔滞片刻,即氣急敗壞道:“好得很,這下母親該如意了!她要降伏常昆,現在好了,輪回秩序崩塌,接下來就該掀翻天庭,我看天帝怎麽赦免她!”
洞庭君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他性子剛烈,甯爲玉碎不爲瓦全!”錢塘君站起來:“聶隐既死,線頭拉開,還想要他服軟?母親糊塗啊!”
便已消失無蹤。
...
混沌虛空之中,錢塘君緊趕慢趕,好歹趕上了。天庭諸神與佛門諸佛好歹還沒與常昆大打出手。
“...你切莫沖動。”
祂忙道:“我也聽了,你也說後天萬物精彩,更是爲人,謹守原則。而今雖已失手,但未嘗不可挽回。你且去天帝面前認個錯,再将輪回重新建立起來。”
常昆看到錢塘君,畢竟也是老朋友,聽祂這麽說,卻笑着搖了搖頭:“你莫非還不知此間因果?看來你當初受創的确甚重,什麽都忘了。”
這是輪回的問題嗎?
不是。
這隻是從叙命紀的大劫延續到現在,種種因果交織,形成的一個環節罷了。
錢塘君怔忡了一下,歎息道:“我已知之。然此間事,隻在你一念之間,何不罷手?”
常昆大笑一聲:“罷手?種種因果以我爲源頭,我如何罷手?止教我受委屈,我常昆可不是個受氣包!”
他聲震混沌:“諸般事,我大可以不必計較。可我那幾個婆娘,卻不得不計較。錢塘君,你若有心,便使她們安然回來,如若不然...”
錢塘君無言,想到聶隐已死,又是自家父母作的妖,其他幾個還在母親手中,一時間是心亂如麻。
見祂無話可說,常昆目光越過祂,與雷澤道:“我還是那句話。要我罷手亦可,便拿我問罪亦可。隻須把我家中幾個安然交出來。”
雷澤亦是棘手不已。
祂知道常昆的意思。首先要交出他的幾個内眷,須得不能有所損傷。在這個前提下,才有可能将這件事隻局限于當前——與佛門做個了斷即可。
否則必定無法善了。
覆滅了輪回秩序又如何?連天庭也給你掀翻,亦未嘗不可。
這并非是說笑。
這話,換成誰來,都是笑話。獨常昆有那資格說到做到。一旦常昆放棄自我,祂轉身跳出來,又是個叙命紀的大劫。
這也是雷澤大神沒有一來就動手的原因。的确是心存一絲僥幸,意圖挽回。
不知何時,回道人也來了。
他背着劍,峨冠博帶,潇灑自在模樣。
可眼中含着從未有過的巨大憂慮。
輕歎一聲:“小子,咱們一邊去說幾句。”
直近身來,拖着常昆便往一邊走。
各路神魔皆是看着,不曾動作。
兩個淹沒在混沌之中,不見了蹤影。
回道人站定,歎息一聲,與常昆道:“眼下你想必已是盡知一切。”
常昆點點頭:“我去那叙命紀走了一遭,如何不知一切。”
回道人道:“所以你一回來,便要掀翻這一切?”
常昆微微搖頭:“非是我一定要這麽做,而是逼的我這麽做。若沒有這亂七八糟的事,我便知道你一路算計于我,我也不當回事。牛鼻子,咱們相交,你雖有諸般算計,可我也知情真意切。”
“你我也算是臭味相投...可爲何走到現在這一步。”
他說着,也是無言。
回道人籲了口氣:“世間種種,哪能算盡呢?何況算的是你。你非常人,算不周全啊。若能算的周全,便可順着你性子,教你一個安穩。哪有現在。”
“任何事,隻要存在一線可能,在足夠大的時空尺度上,便必定會發生。”他自嘲一笑,搖頭道:“所以其實,即便教你一個安穩,也隻不過是延長了發生的時間而已,早晚還是會爆發。”
“你不是尋常的生靈。尋常的生靈,無法将他的可能拉長到足夠大的時間尺度。普通的生靈壽元短暫,能耐不足的則會被輕易鎮壓。隻有你這樣獨一無二的,隻要你身上存在任何一絲可能,便必定會發生。”
“所以當祂們決定把你送回叙命紀時,我沒有說話。青帝的計略我是贊同的。應該讓你更深刻的知道先輩們的不易,知道蒼生的不幸,才能讓你心懷更多的憐憫和不舍。”
“蒼生不易,你如何還要毀滅他們!”